素天吃完最后一片薯片,拍了拍手起身,“当然没那么狗血,你们跟我来看。”
三个人又转回石碑那里,半人高的石碑此时发着柔和的白光,如同黑夜烛火,温暖却随时会消失。
“这是素人村的整个源头之一。”素天手指触碰石碑,勾勒其上的断痕。
“涉及到素人村的秘密,我还是回避一下吧。”裴词转身,段抱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冲他摇了摇头。
素天没有回头,笑呵呵地说:“我开始说的就是‘请你们帮忙’,还要麻烦你呢。”
“您别这样说,能帮得上的我肯定会尽力的。”裴词笑了笑又说:“虽然我只会医术。”
“哈哈,医生好啊。”素天转身凑近裴词悄声说:“我和你讲,朴儿小时候怕打针,不知道现在……”
素天没再说了,留下裴词想象的空间。
段抱朴搓搓手讪笑:“我现在还是有点憷的。”
“没事,多试几次就不怕了。”
“……”
素天大笑两声,消散了点半月来的忧愁。他又踱步到石碑旁的大坑旁边,坑有2米多深,成倒锥状,最底部是一个正方形。
“这里原来是素人村另外的源头,已经被不孝子给盗走了。”素天手指虚空一点,坑底有淡红色的光点出现,像袅袅炊烟一样飘荡而起,消散于头顶上。
“盗走这个说法也不对。”素天苦笑一声,“也算是我老头子作孽。”
段抱朴上前扶住素天,连声说道:“这么说素人村需要这两样东西来供给,现在缺了一样,您就用自己的修为充当?”
“傻孩子,人固有一死。况且这种情况也和我有关,一定要负起责任来的。”素天抬手揉了揉段抱朴的头,面容慈爱。
这回换裴词上前,拽了拽段抱朴的衣角摇了摇头。
段抱朴丧气地垂头,小声咕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素光哥变化这么大。”
“那是因为天阉。”素天沉声说道。
裴词听到神色错愕,所谓天阉,是指没有生育能力的男人,亦或指非男非女。
素光是天阉,素天看到孩子第一眼就知道了。
他刚开始很犹豫,究竟该不该留下这个孩子。其实他自己很想留下孩子,但又担心孩子长大了会看不起自己。
每每看到襁褓中的孩子,素天都会想起因为难产死去的妻子,也是他的青梅竹马。
思虑再三,素天最后还是存有私心,把孩子是天阉的事情瞒了下去。
并且素天还给他取名素光,希望将来他能像阳光一样不惧黑暗,不自卑。
素光就这么不知情地长大,小时候懵懂无知,不代表一直会这样,渐渐地素光发现了自己与其他男孩子的不同,也隔三差五地问素天是怎么回事。
素天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了,只好如实告诉了素光,知道真相的素光只是沉默不语,之后也一如往常没有什么反常。
“话虽然这么说,唉,但他不会再整天笑呵呵了。”素天仰面叹息。
“那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裴词心中也叹了口气,继续问道:“才导致了压死骆驼的稻草?”
“哈。”素天自嘲一声,“有人的地方就不会有不透风的秘密。不知道哪天开始,村里不少人开始传光儿他不能生育,虽然并没人知道他是天阉,但这已经能压的一个人喘不过气来。”
别的人故事,就算再换位思考,也无法体会到那些切身感受。
段抱朴和裴词只觉得很无力,世事无常说的就是这吧。
“光儿他已经很努力了,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假人身上。很讽刺吧,一个不能传宗接代的人天天要研究造人之术。村民知道我们这一宗无法传下去了,开始商量让我领养一个孩子,培养成下一代继承人。”
“有很多家都把他们的孩子送到我这里来,小的大的,都想碰碰运气看会不会被选上。我一一谢绝,但光儿会怎么想不言而喻。”
而真正成为最后一根稻草的,是三个月前的村民会议上。
除了一如既往地交流假人之术,还是把话题扯到了继承人上。
素天烦不胜烦,终于生气说道:“我儿子就不能继承我的位置?”
村民中有人大声嚷嚷:“但他不能生啊。”
话音一落,满堂哗然,紧接着哄堂大笑。
素天心中一跳,眼睛偏向素光一直坐的地方,只看到他落寞离去的背影。
“我知道他们也想来揽村长这个瓷器活,真想要就拿去吧。”素天眼角滚下泪,声音哽咽地说:“我就是想给光儿争取,他没错,甚至做的比我还好,他值得这个位置。”
“终究,还是我错了吧。”
第27章 二十七章
素天仰面悲叹:“终究还是我错了吧。”
别人的故事让旁人总是不好评断,“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并不是所有时刻都通行的。
段抱朴哽了哽,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倒是裴词开了口:“作为晚辈,不好评价长辈的事。但既然您有事要我们帮忙,我们肯定会尽心竭力。”
素天低头用裴词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泪,“村子里天翻地覆,据我的感知,应该是阵法的缘故。”
段抱朴想起素诚说的话来:“难怪裴词哥会中幻术,村子是被布下了幻阵?”
“果真如此的话,那就好办了。只需要找到阵眼破坏掉就行了。”
“那我去外面看看吧。”段抱朴对裴词说道:“裴词哥帮忙照顾一下素爷爷,就别再让他……”
裴词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你身上有箭上,要不休息一晚上再去?”
段抱朴甩了两圈手臂,原地跳了两下,“我从小到大受伤多了,身体已经进化了。”
裴词:这得有多惨。
他知道段抱朴有许多逃跑的招数,一个人去更能全身而退,裴词也不再坚持,“那你小心点儿。”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段抱朴咧嘴笑了,向素天打了个手势,踱步施施然地出了山洞。
裴词看着段抱朴的背影,总觉得他有尾巴翘上了天。
算了,彼此彼此。
裴词嘴角微微上扬。
段抱朴出了山洞,在胸口塞了一张隐匿符,把自己气息藏住了才走出结界。
沿着来路下了山坡,段抱朴想转去藏着素诚的地方看看,还没走进他就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咱们都守了这么久了,那两个小子应该不敢再回来了。”
“就是啊,那群假人就是蠢笨,不去山里搜,在这里要我们搞什么守株待兔。”
“那群假人可能以为别人都和他们一样傻逼吧。走吧,我没心情守了。”
“走走走。”
一阵吵吵嚷嚷,那群人扬长而去。
段抱朴心想,自己刚来他们就走,想不到吧。
他站在素诚躺着的灌木丛前,心念一转,不如趁机会跟上去看看村里的情况。
段抱朴这么想着,快步跟上那群嬉笑着的人。
那群人应该是为假人做事的原村民,明明遭受压迫,还要背地里嘲笑那些假人,实在是有些可笑。
村子门口有假人在那里值守,一个一个验明身份才能进去。
段抱朴望了望四周,看到了那棵歪脖子桃树,郁郁青青果实累累。
他在双腿上贴上轻盈符,身轻如燕跳到了桃树上,看到那群人还被堵在门口。段抱朴倚在树干上,鼻尖嗅到桃子的清香,伸手摘了几个收入纳物囊。
那群人互相推搡了几把,最后一个人骂骂咧咧的和他们走了不一样的路,转身进了巷子,而他们大部队则沿着大道直走。
段抱朴没有多想,从树上跳下,躲开四周假人的来回巡逻,也拐进了那条巷子。
明明是大暑天,巷子里却很湿冷,墙角生长着苔藓,屋檐不停地有水滴下来。
那个人走在前面,边走边骂:“又让老子来回报,这条鬼巷子真恶心,呸。”
段抱朴扶了一把墙,手上一股滑腻的感觉,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忙收回了手。
前面那个人走到巷子尽头,停下了脚步,那里有一堵墙,其上勾勒各种线条。
段抱朴摸了摸下巴,手探到纳物囊里,拿出一张贴纸样的东西。
段抱朴把它放在手心里,心中默念道:“风起。”一阵风起来,卷着那个东西飞了过去。
本来就有一点冷,突然又刮了一阵风,那个人骂了一声见鬼的玩意儿,抖了抖身子跨步穿进了墙壁。
段抱朴上前,远远地看了看墙上的线条,纷繁复杂不是他一下子就能破除的,好在窃听器已经黏在那个人身上了。
段抱朴不再停留,退出小巷,翻身又跳上了歪脖子桃树,远远地离了素人村才拿出很久没用的手机,翻来通讯录找到那个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是一个很跳脱的声音:“弟弟怎么了?”
“段烈哥,帮我转播一下你给我的窃听器。”段抱朴拨开树枝,踱步进了密林。
“好嘞,现在吗?”段烈那边传来一阵响,然后就是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
段烈是段抱朴的堂哥,本来修习术法很有天资,但他却喜欢计算机,家里也由他鼓捣。段烈也发挥自己的特长,把电子技术和术法结合起来,他给段抱朴的那个窃听器就是一个典型。
“好了,我直接用手机转给你听。”段烈那边把手机搁在电脑前,段抱朴听到了刚刚那个男人的声音。
男人没有刚才那样威风,语气甚至有些惧怕:“主,主人,我们在周围搜索了一遍,并没有看到那两个小子。”
沉默一会儿,有个阴沉的声音说话:“你们真的搜索了吗?”
男人哆哆嗦嗦:“搜,搜过了。”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啊了一声,然后改口说道:“没有!是我们偷懒!没有去搜查!”声音里带了哭腔。
但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只传出扑腾倒地的声音。
“我最讨厌谎言,这是你应得的。”阴沉的声音由远及近,并有缓缓的脚步声。
“村子的人都该死,你们永远都破不了阵。活该当一辈子奴隶。”
窃听器那边有噼里啪啦的声音,很快什么声响都没有了。
段烈关了软件,把手机拿起来,“窃听器应该是被烧掉了。”
段抱朴嗯了一声,若有所思。
“弟弟啊,你怎么总是遇到这些坏事?”
“我也想知道啊,大概会否极泰来吧。”
“要不要我来帮帮你?”段烈提议道。
“不用了,哥哥。”段抱朴的一声哥哥叫得段烈心花怒放,刚要开口说话,段抱朴又说:“顺便你放在我身上定位的,我已经扔了。”
段烈:“……”
段抱朴挂了电话,想象了一下段烈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他绕回去提起还昏迷不醒的素诚,抬脚就往山里面走。
第28章 二十八章
段抱朴提着素诚回了山洞,素天盘腿闭眼静坐,裴词半躺在一块石头上玩手机,脚尖还不时地在地上绕圈。
听到洞口的动静,裴词暂停了电视剧,眼角撩起看了过去。
段抱朴把素诚往地上一扔,手在他背上拂过,三张符飘下落地,上面符文消失,只剩下空白的符纸。
素天睁开眼睛,看到昏迷之中的素诚微微有些惊讶,“你们遇上这个小子了?”
段抱朴走到裴词跟前,裴词忙让开一人的位置,段抱朴坐下点点头说:“唉,这位兄弟真的是油嘴滑舌死性不改。”
“哈,他原来就如此。”素天面色不善地紧盯着素诚,语气也并不是很好:“你们打算把他怎么办?”
“他还有用处。”段抱朴手一挥,素诚头上聚云下雨,淋了素诚一头。
素诚突然睁开眼睛,还没看清楚周遭情况就开始大吼大叫,“救命啊,快来人啊。”
裴词:……
“住嘴!”素天厉声呵斥,素诚听到浑身一颤,他脑袋僵硬地转头,就看到原村长素天紧盯着自己。
素诚忙磕头慌慌张张:“村,村长,您在这儿啊?”
素天不气反笑:“我不在这儿那在哪儿?当我死了?”
素诚被堵的无话可对,半张着嘴有些滑稽。
裴词还记得这人后背里使袢子,嗤笑一声说:“刚才的水流到脑子里面去了?我看你整个人有点不清楚。”
前有素天坐镇,又有段抱朴虎视眈眈护着,素诚选择忍气吞声。
“你别想着暗送消息。”段抱朴淡淡地说道,“你想想后果吧。是他们人来得快,还是你凉得快。”
每个被奴役的村民都会给一个传递消息的东西,当遇到危险情况或者是有什么发现,可以用那个传消息,寻求帮助或者是支援。
最后一条路也被掐死了,素诚垂头丧气。
裴词拍了拍手,想起自己有一味药可以用,就在自己背包里翻了翻,拿出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装着黑色的液体。
裴词晃了晃玻璃瓶,他笑着问素诚:“你是自己喝下去,还是我用注射器给你推进去。”
素诚哽了哽,缩脖子忐忑不安:“能不吃吗?”
“不能,看来你选择吃下去。”裴词拧开玻璃瓶的盖子,起身要去喂药。
段抱朴拦住他,抢过玻璃瓶捏在手里,“我来吧,狗急了也会咬人。”
“……”素诚恨得牙痒痒。
“自己张嘴。”段抱朴走过去,素诚没有多加犹豫,闭着眼睛张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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