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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貌冠天下(穿越重生)——岫青晓白

时间:2018-06-01 22:06:18  作者:岫青晓白
  陆云深无措地起身,手缩在宽大袖摆中渐渐紧握成拳。
  这里是陆云深内心中的世界,冰霜经年不化,风吹凛冽,天地大白,无边无际。
  此时此刻,鹅毛般的雪落下来,簌簌地在脚边铺开厚厚一层,阻挠着江栖鹤,使他不得不放缓步子。
  白发白衣的少年站在深雪之中,眉梢睫毛凝出冰晶,黑眸望着前方霜白的身影。
  他身体颤抖着,有一股滚烫又汹涌的情绪在心口冲撞,一个又一个画面闯入脑海,如同走马灯一般闪烁而过,让陈旧泛黄的记忆终于揭开一角。
  五百年前,烟华海畔没有暮叹花。
  五百年前,悬剑山庄枯荣剑不曾踏上无情道。
  那日垂云岛上撕心裂肺的痛与绝望过后,此一生已走完的两百余年,与未尽的不知多少年,唯剩“来不及”三字。
  那时他一剑劈裂碧蓝烟华海,翻起的海浪化成三日夜不曾停歇的雨。
  但那一剑,劈不碎虚渊之门,斩不断万仞炼狱山,灭不尽千里罪孽海。
  徒劳无果而已。
  从此之后,白花初绽迎春叹暮,七州十二山中枯荣剑落入无情道。
  了悟红尘,朝丝暮雪。
  画面翻动,陆云深唇瓣颤动着,想要说什么,但发不出一个音节。
  江栖鹤越走越远,他满头乌发被堆成白色,迎在漫天深雪里,渐渐化为一抹虚色,若是不仔细辨识,难以将他与周围区分出。
  陆云深凝视着那一点,忽然作出决定,足尖在雪地上一点,飞身而出,从后面拥住江栖鹤。
  “对不起。”
  少年模样的他比江栖鹤稍矮,说这话时,他额头抵在江栖鹤背上,口中热气喷薄成雾,氤氲成团。
  “对不起。”
  他又轻轻念了一声。
  “对不起我什么?”江栖鹤淡漠发问。
  陆云深沉默片刻,额头在江栖鹤后背蹭了蹭,才回答。
  “如果当年,我能早一些赶回垂云岛便好了。”
  “如果当年,我提前去神都将你带走就好了。”
  “如果当年……我死皮赖脸地跟着你、不让你离开,就好了。”
  十几岁少年的意气冲动,数百年累积的哀伤悔恨,他垂着的眼睫不断颤抖,声音低沉,虔诚如祈祷,温柔如月光,含在里面的情绪又宛若一坛被打翻的酒,浓烈酒香毫不遮掩地四处弥漫。
  长风白雪的凛冽气息在久久萦绕在鼻间,清苦散不开去,湿冷如若僵硬泥土,又像是苍白发灰的空城。
  江栖鹤眉头紧锁,将陆云深这三句话思索很久,才开口道:“你在说什么?”
  “阿鹤。”环在江栖鹤腰上的手收紧几分,陆云深眨眼甩开眼睫上化开的雪水,脸抬了抬,整个儿埋在这人后背,“江栖鹤。”
  他字字句句说得很慢,又轻又沉,就像这漫天的雪,轻飘飘地坠落,但积厚了,就是透彻心扉的凉。
  “我不知道如何跟你解释,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让你相信我,但能不能,能不能不要把我丢下。我不想再看你的背影了,我不想再追不上你了。”
  “我们并着肩走好不好,这次我会保护好你的,谁都不能逼你做什么。”
  江栖鹤仰起头来,眺望灰白天际,很快便被雪迷了眼睛,但他没动。
  他不是第一次听见此般“发自肺腑”的告白,通常笑笑就过了,但现在对他说这话的是陆云深。
  悬剑山庄大庄主陆云深,十圣之首的枯荣剑,纵使失忆变成了少年模样,也能一剑斩破天子胥的无尽之地,劈开困住连云笔数十年的小夜石。
  这样的人,还真是轻慢不得。
  其实江栖鹤也从未想过轻慢陆云深,这人给他的感觉很特别,真的如同故交旧友。
  毕竟本命剑这种东西,是骗不了人的。
  江栖鹤缓慢地叹了一口气,“陆云深,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怎会不知道?”陆云深抬头,扯着江栖鹤衣袖,将人一点点搬过来,正对着自己。
  雪花挂在他脸上,白发凝着厚厚一层霜,唇也失去血色,唯独一双眸黑亮似点墨。
  “阿鹤,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从我现在的少年模样,到后来你跳下虚渊,我一直喜欢着你。”
  江栖鹤唇动了动,声音很含糊,“为什么。”
  “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说得清原因?”
  “怎么会说不清。”
  当年江栖鹤喜欢沈妄,喜欢的是初见一瞥的温柔,喜欢的是相携与细水长流。
  一个人喜欢一件东西,尚且能说出缘由,更何况是喜欢另一个人呢?
  人与人之间,总不是凭着虚无缥缈的情绪走到一起的,就算是宿命已定,也能找出个开端。
  陆云深却摇了摇头。
  “我喜欢你,因为你就是你,你就是江栖鹤。”
  “因为你叫江栖鹤,所以我喜欢你,说不清的。”
  此间一瞬,骤雪忽停,风也歇下去,陆云深很轻地笑起来,抬手拂过江栖鹤的发,将雪扫落干净。
  江栖鹤眼颤了颤,刚想说什么,但被陆云深按住了唇。
  “我知道的,阿鹤还不喜欢我。”他漆黑眼眸里透着浅浅的光,像是一汪水,倒映出江栖鹤复杂的神色。
  风扬起乌檀木般的发,吹开的霜白衣衫像是蓬起的花,黑与白分明地翻飞在此间,江栖鹤低垂眉眼,不知该做何回应。
  是啊,我不喜欢你,而且我也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了。
  江栖鹤在心里默默说着,不忍去看陆云深的表情。
  “但是也没关系,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你喜不喜欢我,我都依旧会喜欢你。”
  陆云深的声音悠悠传来,轻得好似擦过天边的云。
  江栖鹤眼睫又是一颤,片刻后,他生硬地别过脸去,“让我出去了,总不能真的在此地睡觉吧。”
  “我也就把你往我心里关了一会儿。”陆云深低声嘟囔,看见江栖鹤脸色微变,立时带着他一同出去。
  重新回到七个字门派的客房,江栖鹤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诚如陆云深所言,他只进去了一炷香不到的功夫,但听过陆云深的剖白,时间就被拉得漫长,由生到死,仿若隔了数百年。
  江栖鹤这会儿不是很想面对陆云深,但也不愿回去隔壁与白无心大眼瞪小眼,便琢磨着去旁的客房躺一晚。
  他翻身下床,可没能完全站直,就被一双手抱回去。
  黑发与白发交缠在一起,陆云深一手环住江栖鹤的腰,一手扣住他肩膀,语气有点委屈,“你不是要睡觉吗?”
  “是啊,是要睡觉,但不和你睡一张床。”
  “我可以去椅子上。”
  “不是很想和你待在同一间屋子里。”
  “那我便去外面守着。”
  “……”江栖鹤有些牙疼,“陆云深,人和人之间,不是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就能更进一步了。”
  陆云深使劲搂住江栖鹤,跟猫似的用额头蹭江栖鹤下巴,声音颤颤的,“可是阿鹤,我白天被沈妄打伤了,伤口好疼。”
  “哟,还演起来了?”江栖鹤咬着牙挑起陆云深下颌,偏过头去与他对视。
  他这才发现这人面色委实有些吓人,和身上衣衫相对比,一时间竟分不清哪个更苍白。
  江栖鹤立时扣上陆云深脉搏,粗粗一诊,当即眯起眼,没好气道,“在孔家村时,你就已经很勉强了吧?”
  “阿鹤。”陆云深拖长调子,没气没力地喊了一声。
  “阿锤子阿!”江栖鹤气了个倒仰,松开手轻骂他,“坐过去,背对我,我帮你疗伤。”
  “好的。”陆云深乖巧地放手,盘膝坐到床的另一侧,挺直背,等候江栖鹤。
  陆云深身上内伤粗看有几分吓人,细细一辨,才知伤只在表面,未及根基。江栖鹤默默松了一口气,认真帮这人疏通经脉。
  此夜本就只剩一半,后半夜眨眼过去,但江栖鹤为陆云深疗伤,后者又在客房外布下结界,是以直到午时,二人才一前一后从房中走出来。
  院落之中,陈一和阿绿坐在花架下的石凳上,研究江栖鹤从塔里带出的那副扑克,白无心不动声色地坐在对角,甫一见到江栖鹤,立时迎上去。
  他是想拉开江栖鹤的,但陆云深有优势快他一步,拽着江栖鹤走去花架,按着他坐到空出的那张凳子上。
  “春风君。”陈一起身拱手执礼,“我上午已将藏书阁翻了一遍,找出了一卷记载本门事迹的卷轴,另外,仓库内还放着两枚上乘鸿蒙戒,我看您与陆庄主都没有,便一同带来了。”
  说着,陈一将两个木盒递过来。
  江栖鹤揭开其中一个,里面恰好是两枚鸿蒙戒。
  两枚戒指一黑一白,材料上佳,外形古朴大方,花纹雅致,并拢在一块儿,刚好能连成一幅图。
  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一对。
  陆云深眼疾手快地抓走那只黑的,然后将白色的套在江栖鹤手指上。
  “嗯,就这样了,谢谢。”陆云深瘫着一张脸向陈一点头道谢。
  江栖鹤:“……”要不是你站得高,我抬手就是一个脑瓜崩。
  不过陈一好心赠送,挑挑拣拣有失礼数,江栖鹤只得跟着应了声,然后打开另一只木盒。
  卷轴静静躺在其间,展开来,竟是一幅栩栩如生的长画。
  “你们门派的记录方式还挺特别的。”江栖鹤笑了笑。
  他挥袖将画卷悬在空中,从右到左细致观看。
  此派建立于七百多年前,白衣人振袖一挥,山间庭院倏然而起,尔后收徒传道,有弟子五名。
  题诗曰:“不求风流存于世,但愿身后清与闲”。大抵这便是门派风气,潇潇洒洒走过一生,后世也莫来干扰。
  从右到左,七百年间无甚大事发生,江栖鹤看完将之合拢收起,还与此门唯一的弟子,“多谢。”
  “春风君不必言此,我没能帮上忙。”陈一不好意思地笑了。
  江栖鹤摇头:“不,我发现了某些值得在意的。”
  “那我便将这个送回去放好。”陈一道。
  江栖鹤挥手让他去。
  白无心斜斜倚着一棵开得正繁的桃树,终于找到合适的空档开口,“栖鹤,何时去城主府?”
  “你们上午没去?”江栖鹤挑眉。
  “老白说等你,阿一不好意思去,我懒得动。”阿绿本踩着扑克牌扭头梳毛,听到这话动作一顿,抢先回答。
  江栖鹤问白无心:“你和他们说没说,咱们接下来的计划?”
  “说了。”白无心道。
  江栖鹤:“陈一仍旧要跟着?”
  “是,他说天涯海角刀山火海都跟着,仔细品一品,就是虚渊也要一起去的意思。”又是阿绿抢答,说完立马问:“这东西……是叫‘扑克’来着?怎么玩啊?”
  “一会儿再教你。”江栖鹤随口一答。
  “先教我嘛。”阿绿走过去抱住江栖鹤手腕,“反正阿一走得慢,来回一趟要好些功夫,你就告诉我。再者,老陆也对这个很有兴趣呢!”
  它拖陆云深下水,江栖鹤便转头瞟了眼这人,“有兴趣?”
  “有。”陆云深腿一迈,坐到刚才陈一的位置上,将散乱一桌的扑克牌拢到一块儿。
  “啧,七八百岁的老年人了,牌瘾还这么大。”江栖鹤低声道,他迅速地将扑克牌分类理出来,教他们认“红桃黑桃方块”“数字一到十”“骑士皇后国王”以及“大王小王”,然后寓教于乐,来了个基础玩法斗地主。
  白无心也参与进来,江栖鹤便把位置腾给他,抱着手靠在一边看这两人一鸟玩。
  陆云深和白无心仿佛在厮杀,绿羽鸟玩这个委实辛苦,两只爪子踩着让牌立起来、不叫其余两家看见,出牌时还得艰难地用嘴叼。
  江栖鹤笑了一下,没去帮忙。
  他忽然记起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有过做一些类似小玩意儿的想法,但江眠总念叨着要他读书习武,加之银两与时间都不宽裕,只得作罢。
  后来钱有了,时间也空出来了,却是找不回最初的心思。
  春日午后阳光懒散,被茂盛的藤蔓分成一个个细小的光斑,藤萝的香浮在空中,江栖鹤歪着脑袋看他们打完两把,陈一才从藏书阁回来。
  他手上拎着一个食盒,走得很急,额上渗出薄薄的一层汗。
  “春风君,这是早间备下的一些糕点,您和陆庄主先用着吧,等下了山,我们再去城中吃饭。”陈一道,说完扫了眼桌面,又“啊”了一声,语气很是崩溃,“你们已经开始玩了?”
  江栖鹤捏起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口咽下,才道:“你让阿绿教你玩,”
  陈一耷拉下脑袋:“哦。”
  江栖鹤顺手塞了一块糕点在陆云深嘴里,再帮他把手里的顺子出干净,然后甩出一对三跟着大王小王炸,结束牌局。
  “走了走了。”江栖鹤吆喝着,“到城主府拿了报酬吃饭去!”
 
  第35章 千灯照夜(三)
 
  第五章千灯照夜(三)
  凡尘俗食于仙修而言, 是含着大量杂质的下品,境界过了凤初境的人,没几个会去食用。
  但修仙界的灵米灵植灵兽肉虽有助于修行,却不及人间食材种类多、样式全,是以江栖鹤在踏入修行之门后,从不将人间的食物排斥在外,且依照着从前习惯, 一日三餐下午茶晚宵夜,顿顿不带少的。
  白无心和阿绿了解他,所以才叫陈一特地备了一笼糕点。
  绿豆糕、桃花酥、千层糕、黑芝麻糕等等摆满第一层, 色泽鲜亮,搭配有趣,缺了的那角露出镂空雕花底,将下面一层晶莹剔透的点心半遮半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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