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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镜花水月（七）
那声音就像即将被宰杀的牲畜，气流在喉咙间旋转，呼之欲出之际被猛地扼住。
“嘶嘶……咯咯……咯咯……”
“小韵！”陈淼浩在这瞬间仿若挣脱了恐惧，朝苏雷扑了过去。
苏雷敏捷地往后一闪，陈淼浩夺回手机的意图落了空。
脑海中浮现出女孩肿胀的青紫面容，苏雷愣了愣，陈淼浩趁机一脚踢向苏雷，苏雷被踢得踉跄了一下，抓住陈淼浩的腿将他制住。
“她死了……”苏雷喃喃道。
陈淼浩憎恶而怨毒的眼神令苏雷有些无语——
完了，这下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他怎么会看到那些东西？
叹了口气，苏雷找了根绳子将陈淼浩捆在椅子上，端来水和食物，瞅了瞅这货宁死不从的小样儿，突然有些烦躁。
苏雷不禁恶意地揣测：这货的死法该不会是饿死吧？
摇了摇头，将那些奇怪的想法甩出去，苏雷出了趟门，确定“觉醒者”张韵和马若飞死亡后，又回到了公寓。
陈淼浩原本歪着头已经睡着了，听到动静又醒了过来，警惕地盯着苏雷。
苏雷却拿出一副手铐，将陈淼浩铐在镶嵌进墙壁的巨大水族箱旁，水族箱上下有作为支撑的钢柱，苏雷很利落地限制了陈淼浩的活动范围，同时又给了他一定的活动空间。
想了想，苏雷道：“如果你想上厕所就跟我说。”
陈淼浩红着眼睛，深深地瞥了苏雷一眼，转过了头。
苏雷摊了摊手，他也很无奈。
由于读取了陈淼浩的记忆，苏雷对这所公寓很熟悉，找来了纸笔，苏雷随手将纸笔铺到地上，自己也席地而坐。
在米白色的信签纸上写上第一个名字，苏雷将陈淼浩的“觉醒者联盟”成员名单一一列到了纸上。
一共十三个人，目前已知有三人死亡，包括陈淼浩在内，还有十个人。
鬼会在七天内杀死这十个人。
窗外明晃晃的月光透过窗帘洒在苏雷脸上，苏雷摇了摇头，将“七”字划掉，改成了“六”。
六天，至少有十个人将在这六天内死去。
目前为止，三个死去的人验尸结果还没有出来，死因不明，苏雷也不好推断，鬼究竟是用何种方式杀人？
也许知道了鬼杀人的方式，就能从中找出蛛丝马迹！找出真正的鬼！
陈淼浩沉默地看着苏雷坐在地上写写画画，由于距离不远，他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也许苏昊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计划？
而他居然还自以为是地派出了自己的亲妹妹去接近这个恶魔……
陈淼浩狠狠攥紧了拳头，这个有着天使面容的恶魔不知道会把他怎么样，为什么还留着他？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
是他害死了自己的亲妹妹……
陈淼浩缓缓闭上眼，既然苏昊还留着他，那他就不会坐以待毙。以往十数年的生死危机在陈淼浩脑中一一浮现，他坚信自己活到现在，绝不会轻易碌碌无为死去。
睁开眼，陈淼浩的目光变得很疲惫，他看着苏雷，声音显得非常无力：“我相信你不是凶手，放开我吧。你想干什么？我可以帮你。”
苏雷闻言抬起头，诧异地看向陈淼浩，居然没怎么怀疑就解开了陈淼浩的手铐。
这让原本想发难的陈淼浩反倒迟疑起来。
“你想通就好。”苏雷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嘴角带着轻松的笑意：“本来我还以为你是个死心眼儿的傻逼呢……唉，如果真是这样，我就不得不一直拷着你了……想想就觉得郁闷，我又不是变态……”还玩囚禁play呢——
当然，后面这句苏雷没说出来。
陈淼浩突然感到一阵心悸，苏雷此时已经变回了之前的样貌，那张脸离他很近，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完美的唇廓勾出温暖的弧度，他想起几天前，第一次见到苏雷，蔚蓝的天空是映衬他的背景，他仿佛踩在云上，轻缓的声线在耳边萦绕——
“你就是陈淼浩？”
艰难地移开视线，陈淼浩悄悄松开了握着小刀的手指，整只手臂都颤抖得厉害。
他居然……居然……
一定是那张脸！
陈淼浩重新握住了小刀，那是魔鬼的面孔！用来迷惑人心！
毁了他！毁了那张脸！
疯狂的想法在陈淼浩脑中叫嚣，但是他终究没有动手。
苏雷的身手他见过，凭他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对付他。
只能等待时机。
隔天一早，苏雷又喝下了系统给他的药，变成了之前他见过的负责调查陈淼然案件的刑警模样。
苏雷现在并不信任陈淼浩，出门的时候将门反锁了起来。
“六天。”苏雷抚摸着门把，喃喃道：“抱歉了，还有六天就结束了。”
由于陈淼然、张韵和马若飞三人都死在同一个片区，这几人的案件便都由附近的同一所局子接管了。
苏雷假扮的那个刑警正好属于这所局子，在前一天晚上，他已经将真正的刑警制服并打晕，藏到了陈家一个隐秘的仓库里。
在苏雷刻意的掩饰下，并没有什么人发现这名“刑警”的异常，苏雷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关于陈淼然等人案件的资料。
陈淼然和马若飞验尸结果已经出来了，张韵的估计下午就能出来。
苏雷看着两人的尸检报告，感到事情愈发的匪夷所思。
陈淼然的真正死因是失血过多而死，导致她失血的原因是下/体被撕裂，在失血过程中她显然是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事物，才会在死后呈现出那样的惊恐姿态。
马若飞的死因是因为气管被异物堵住而造成的窒息死亡，据法医检测，那个堵住马若飞的气管造成他窒息而死的元凶居然是一块小小的口香糖。
马若飞被发现的时候嘴里填满了大量的食物，整个人坐在椅子上，头被强力掰朝上方，死状极其可怖。
苏雷的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鬼的残暴恐怖远超了他的想象，作案手法似乎带着某种宗教性质，这对苏雷来说又是一个提示。
下午张韵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死因居然是吞金，在张韵的气管和喉管里残留了多颗金属物质，据检测报告分析，张韵的胃里堆满了钻石和金子制成的首饰项链，而身体外部却没有任何缝合痕迹，难以想象凶手是怎样逼迫受害者吞下这些东西的。
至此，在苏雷脑中断断续续的猜测串成一片，与他一起办案的刑警脱口而出：“七宗罪？”
色/欲对应陈淼然，暴食对应马若飞，贪婪对应张韵，鬼的杀人手法终于有了蛛丝马迹。
苏雷马上以受害人和其余十个人曾经交往密切为由将其监视起来，他们将包括陈淼浩在内的十个人“保护”在一个四面都是监视器的房间内，在之后几天，苏雷恨不得每分每秒都盯着监控画面，但即使是这样，第五天的时候，除了陈淼浩其余九人都死了。
色/欲、暴食、贪婪、懒惰、愤怒、嫉妒、傲慢……在人的一生中几乎所有人都会或多或少地犯下其中某些错误，死去的九个人只是因为性格中某一点比较突出，就遭受了鬼极其残酷的惩罚。
在十二个受害者大脑中发现了奇怪的黑金属碎片，警方试图将碎片拼起来，但是缺失的一块总是令他们的行动不了了之。
由于受害者越来越多，这起案件被判定为连环杀人案，引起了极大的社会恐慌，当局者高度重视，成立了专门的重案组，很多与案件有关无关的人都被抓了进去。
苏雷也在重案组内，只有他知道那些被抓进来的人都是无辜的，真正的鬼还在磨刀霍霍，阴冷地盯着最后一个“觉醒者”。
“陈淼浩。”连续几天不眠不休，苏雷的眼中充满了红血丝，他通过房间内的通话器跟陈淼浩说话：“对不起……”
苏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按理说这里只是一个虚幻的世界，那些死去的人痛苦扭曲的表情，那些受害人家属悲伤绝望的哭喊……假的！都他妈是假的！
他为什么要在乎！为什么！
“苏昊。”陈淼浩的声音异常疲惫，他知道苏昊在这里，不知道披着谁的皮，“如果你还有一点曾经身为人的良知，我希望你杀了我之后，停止这种近似疯狂的屠杀。”
“你还不明白吗！”苏雷愤怒地敲打着监控录像显示屏，“我没有杀人！他妈到底跟你说几次你才能明白？我不是凶手！”
“你就是。”陈淼浩异常坚定：“我亲眼看见的，你杀了张韵。”
苏雷愣住了。
“那时候，你拿着电话，我亲眼看到你在笑，那种非常诡异阴毒的笑，你的左手举着电话，右手像是在填塞什么东西一样在舞动……当时我不明白你在做什么，我以为你是个疯子……但是现在我明白了，苏昊！你根本不是人！你是个魔鬼！”
“不……不可能……”苏雷一点记忆都没有，陈淼浩说的那个人不是他，他没有露出那样的笑，也没有做过那样的动作……
“魔鬼的力量永无止境。”陈淼浩缓缓道：“被魔鬼附身的人，不会有任何意识……我亲眼见到过。苏昊，趁你现在还有意识，自杀吧！只要你的身体死了，就可以彻底摆脱魔鬼的操控！”
苏雷僵直着身体，腰间的配枪似乎隐约在发烫。
陈淼浩目光灼灼地盯着摄像头，极具鼓动性道：“苏昊！你还在等什么？你还想杀更多的人吗！趁现在！自杀吧！”
“死吧！苏昊！在你杀死更多人以前，杀死你自己！”
第36章 镜花水月（八）
“够了！”苏雷吼道：“你去死吧！你这个疯子！”
苏雷绝不可能因为一个疯子的寥寥数语而去自杀。
他不是魔鬼！不是！
更何况……之前在教学楼顶已经证实过了，在他自己生死存亡之际，任务进度没有发生任何变化，难道这还不足以证明他不是鬼吗？
这么一想，苏雷渐渐平静下来。
他删去了刚刚和陈淼浩的对话，不再理会陈淼浩的咆哮，喝了一整杯水，开始再次整理被鬼杀死的十二人的档案。
鬼不再是通过意外来行凶了，在已知的凶杀案中，鬼总是用某种极端的手法来杀人，匪夷所思的是，受害人在监控录像中被杀死，监控画面内居然没有出现凶手的影子！
苏雷曾经质问过系统，根据任务提示，鬼应该是伪装成了某个人来行凶，这就排除了灵异因素，说明鬼还是按照一定规则来杀人的，系统也证实了这一点。
那么鬼究竟是如何避过密密麻麻的监控器，杀人于无形呢？
“林深。”背后有人叫这个名字。
苏雷转过头——这正是他冒充的刑警名字。
“你也该歇歇了吧？这几天都没看你休息过。”对方皱起了眉，“你小子怎么了，以前的案子没见你这么费心过。”
“这可不是普通的案子。”苏雷摇了摇头，移回视线，目光依旧紧紧盯着显示屏。
毕竟不是同一个人，苏雷自问他的伪装并不完美，要不是有系统的帮助，恐怕早就被识破了。
破天荒的，扒皮系统无偿给他提供了伪装技能，在系统光环下，其他人就算发现了苏雷不对劲，也不会去深究。
“吃饭吧，就算你再怎么拼命，饭也还是要吃的吧？给你带的鸡肉饭。”
“谢谢。”苏雷随手接过，掰开筷子打开盒饭扒饭，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眼睛都没有从显示屏上挪开过。
连续几天不眠不休，苏雷的精神状态已经快达到极限了，他崩着最后一根弦，带着极度复杂的心情盯着屏幕中的陈淼浩。
他希望陈淼浩不要死，这个世界就像一个圈，牢牢地套住圈中的人，这些人就像傀儡，按部就班地在圈中徘徊，除了个别人，大部分人都永远不会察觉到异常，直到碌碌无为地死去。
苏雷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同为被圈困住的人，他对陈淼浩抱着近似于兔死狐悲的感受——
“我们是同一种人。”
是的，我们都是被困住的人。
另一方面，苏雷潜意识里又期待着陈淼浩的死亡，尽管这很卑劣，但是几乎所有人都认定：陈淼浩一定会死，无一幸免。他死了，就能堂而皇之地取出他脑中的金属碎片，这也许是凶手留下的唯一线索。
许多案例表明，这种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犯总是喜欢在受害人身上留下追捕自己的线索，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认为杀人是一种艺术，在艺术品上留下自己的标记是他们的共识。
基于这一点，甚至有受害者的家属公开声明处死陈淼浩以及其他相关的人，还有宗教团队认为这起连环杀人案是“神”的惩罚，只要这些相关的人死去，神罚也会随之终止，无辜的人群将幸免于难。
舆论的影响总是巨大的，越来越多的人提议杀死他们，甚至还有律师公开上诉——
陈淼浩？也许你是无辜的，但是为了我们大家，为了更多的人，请你去死吧！
这一片乱象中，重案组请人维护了警局的监控系统，案情在找到一段被故意销毁的监控录像后有了重大突破。
录像中详细记录了行凶过程，凶手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连续笼罩我们一周的连环杀人案阴云终于散开，凶手的身份是本市有名的陈氏企业的独生子，陈淼浩。目前就读于本市青海一区青海高中，据悉成绩非常优秀，其作案动机依旧存疑……本市青海电视台，将为您持续跟踪报道……”
固若金汤的监/禁室内，陈淼浩全身动弹不得地被桎梏在为他特制的机器椅子上，经过严密加工的精铁死死扣住他的关节，使他看上去像是和身后的机器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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