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克冷笑了出声：“我在你眼里是智障吗？生活不能自理的那种？”
江源张了张嘴，手指无意识的在相册上来回划着：“没有，只是你以前到这个点容易饿”
“以前以前以前！就知道以前！除了以前你还知道点什么？”陈克的怒火突然就按捺不住了，他一把夺过江源手里的相册仍在书桌上，指着被定格的两人，“你仔细看看，这人根本就不是我！你一天到晚惦记的就是个幻影，幻影你懂吗！假的！”
江源被他不知来由的怒火吓到了，但是也没说什么，只是把相册收起来放进了书柜：“太晚了，你该休息了。”
“我休息了，你好继续缅怀那个假货吗？”
“那不是假的，那都是你经历过的事情。你只是没有想起来而已，也不必这样否认吧。”江源让开他往外走，“对不起，我今天可能没什么心力和你讨论这件事情。过两天再说吧。”
陈克直接伸手拦住了他：“过几天都是一样的，你醒醒吧。这件事早点说清楚早好，何必拖着呢。”
江源少见的一直皱着眉头，伸手推开了他：“不是拖着。是我觉得你需要更多一点时间来面对以前的自己。”
“又是以前！”陈克嗤笑一声，扯住江源的胳膊把他甩到了一边的沙发上，“搞不清楚情况的是你。现在我们来好好谈谈。”
江源扭着头盯了一会书柜，突然扭头朝他笑了笑：“好吧。”
那个笑容，像是冬天里面最后一线的日光。
陈克一直记得。
两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
陈克注意到江源坐下去的地方几乎凹不下去，客厅暖黄的灯光显得他几乎是形销骨立的，于是口气好歹算数温和了一些：“我们不能这么下去。江源。”
江源脸上有一种奇异的冷静，激动却克制，使得他看上去像是压抑住岩浆的冰块。
陈克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到：“你说的方法我都试了。看之前的照片，去去过的地方，和知道情况的人聊天。我真的每项都试了，但是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一点都想不起来。”
“那可能是方法或者刺激点不对。”江源垂着眼睛，“毕竟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那些记忆都是你自己的东西，你不该放弃掉。”
“如果我一点都回忆不起来，那是不是说明我潜意识里就是想要放弃呢。”
“你觉得现在的生活。”江源抬头看着陈克的眼睛，声音轻轻的，“不好是吗。”
陈克哽了一下，抿了抿嘴，还是狠狠心说了出来。
“不好。”
“不是说怪你，但是我们相处有问题你不觉得吗？那是你想出来的生活，不是我的。我适应不了，就这么简单。”
“就算记不得了那也是以前的你，那总不会是你编出来的人生和喜好。之前你可以适应的很好，现在为什么又不可以了？”
陈克一听到以前两个字就来气：“都说了那都是假的！幻影！你自己出不来管我什么事！你一直看着照片有什么用？你想要的那个人不会从照片里跑出来找你的。梦做完了，你自己赖着不肯醒，也不要拖我下水啊！”
江源终于露出了十分受伤的表情：“拖你下水？陈克，那就是以前的你，你为什么不肯承认？想不起来是一件事，不承认就是另一件事情了吧？”
“承认？我为什么要承认？”陈克怒极反笑，“江源你弄清楚，我，陈克，是个明星，不是被当成狗一样养成个家里蹲。我要的是闪光灯，掌声，高高在上，不是站在人群里连个动静都没有。我吃过的好东西你想都想不到，出去买快表都抵得上你几年的工资。我过的是你理解不了的生活，懂吗？你梦里面那个守着的，不过就是个你自己塑造的，符合你心意的小宠物而已！”
“宠物？你觉得我对你就是养宠物？”江源一脸不可置信，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荒唐的笑话。他把手机解锁了甩过去，“你自己看清楚！有这么和宠物过日子的吗？我塑造的你？你好好想想，当时到底是谁一直抱着对我说，只有你能给我家了你别不要我？我只要离开你就跟得了躁狂症一样在家发疯？我出去出差你都能几十个电话不停地打催我回去陪你？是谁”
“够了！”陈克根本不想听下去，他走过去抓住江源的肩膀，看着他眼睛里的怒火和焦躁，忽然露出了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看来你还是没明白。”
“我喜欢女的。”
“你们这些喜欢被男人搞的。”
他伸出手用力摸索着江源有点干燥的嘴唇，笑得更厉害了：“真是贱啊。”
作者有话要说： 出口伤人是不对的哟祸从口出呢好孩子千万不要学哦
第3章 崩裂
“真是贱啊。”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陈克的心里有一种扭曲的快意，仿佛心中压抑的黑色暗河破土而出，压倒 所有其他挣扎着生长的情绪，摧枯拉朽般破坏能想到的一切。
这才是我啊。
他充满兴味的想着。
江源口中那个软弱的、幼稚的、灰扑扑的宠物狗，怎么可能是他呢。
他陈克就应该我行我素，高高在上，众星捧月。
这才对啊。
江源宕机了一样愣愣的看着他。
陈克觉得心口积郁的恶气似乎一吐而空，他俯下身体贴着江源的耳朵，看着他似乎凝固的侧脸，声音带着恶毒的粘稠：“没听清？嗯？要我再说一次吗？”
你不是从来都不会违逆我吗？那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样啊？来求我啊，瑟缩啊，挣扎啊。这才是你应该的样子啊。
沉默的三分钟长的像是一个世纪，连呼吸和心跳的声音都显得震耳欲聋。
“不用了，我听清了。”
江源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压着自己的陈克，表情居然十分平静。
陈克有点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江源走到另一边拿起了自己的手机，又走了回来。
“陈克，是我错了。”江源自顾自的打开手机的相册，“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对此我感到十分抱歉。”
陈克满意的笑起来。
这就对了。
再真心实意一点地请求我啊，再低声下气一点地挽留我啊。
“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你不能接受，那就算了。”
什么？
江源把相册界面给他看。
里面都是他。微笑的他，吃东西的他，发呆的他，看风景的他，把头搭在江源肩头笑的像个孩子一样的他。
每一张都要鲜活地把自己的高兴炸成烟花，放给那个看着他的人。
江源就这么当着他的面，一张一张选定。陈克看着那些蓝色的选择标志一个个排着队出现在他的照片上，把他的照片蒙上不详的灰白色。
一共128张。
江源点了右下角的垃圾桶。
“喂！你”
江源看了看陈克，脸上是少见的冷漠，语气也是客气而疏离的：“让你这么困扰真的非常不好意思。请稍等，我会解决的。”
他打开最近删除，手指却没有马上按下去，神经质一般往后缩了缩。
陈克看着他抬起头，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神情注视自己。他才发现原来江源的眼睛长得非常好看，弧度柔顺纤长，自有一种英气，睫毛末梢因为灯光透出微微的橘红。眼瞳并不是纯粹的茶色，边缘有对称的一颗小黑点。
这双眼睛很快又垂下去，只留给他一个头顶。
在他的注视下，江源手指移动。
全部删除。
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预期。陈克想。
他应该说点什么，但是又说不出什么。他的身体和语言好像突然不受控制了。
他的思维在翻江倒海，他的灵魂在燃烧飞溅。但是他的嘴吐不出任何字句，他的四肢做不出任何动作。他只能看着江源一步步打开微信，找到他的头像，进入，删除。打开通讯录，找到他的号码，删除。打开信息，找到他的短信，删除。
记录是个多么靠谱又不靠谱的东西啊，他们被高效长久的保存下来，又被一个指令便捷迅速的破坏。
为什么删除的设置那么简单？都不用再确认几次的吗？万一后悔了呢？
江源好像又想起什么，起身回去了房间。
陈克站在那里，就像被施展了定身术的木偶，每一个关节都锈蚀斑斑，连着他的脑子里也回荡着江河大川。
他为什么要进去？
为什么不骂他？
为什么不质问他？
为什么不和他打一架？
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镇定有余，倒显得他不过是个挑事的白痴？
于是他就这么看着江源搬着一个纸箱子出来，从里面拿出他最欢的单反，打开，果断地将一千多张照片化为数字。
然后从箱子里拿出了那本相册。他想了一会，起身走去了厨房。
陈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趁着江源转身的那会，飞快打开那本相册，看也没看，随便抽了一张塞进了口袋。
没一会，江源拎了一个小水桶出来，拿起那本相册，整个塞进了水桶。也不知道他放了什么，很快水里就浮起色彩混乱的油墨，一圈一圈的散开来。
“还有什么你觉得需要处理的吗？”江源礼貌的问他。神态像极了他曾经看过的那个对待病人的、充满职业标准的表情。当时他问的是，还有哪不舒服吗？
陈克捏紧了口袋里的那张照片，冷笑道：“你怎么不把我也处理了？”
“毕竟你要回到自己的生活，留下这些对你不好。”依旧是标准的职业化语气，“你如果想到其他的什么，还是可以给我发短信的，我会拍下处理视频发给你。”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今天太晚了，留你不太合适，我帮你联系的李伯，他一会来接你去”江源卡壳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成他面对陌生人的模样，“回你自己家。你的东西我明天下班后收拾好给你快递寄过去。”
他还彬彬有礼的问：“或者你想到了什么，不用担心，我可以现在处理。”
陈克瞬间摔了手机，金属的碎块迸溅一地。
陈克还是在半夜被李伯接走了。
晚上这么一闹，陈克就睡得很不安稳，一直在做梦。反反复复也不知道在梦见什么，只觉得压抑又黏糊，像是蛛网上徒劳挣扎的飞虫，十分难受。
第二天下午，他人还没清醒就接到快递电话，说进不去小区，需要他给物业说一声才行。陈克问谁的快递，快递员翻了翻快递单，答是一位江先生。
看着监视器画面里规规整整打包的四个大箱子，陈克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搬回来开箱一看，果然都是他的东西。衣服，鞋袜，配饰，电脑，打火机，书籍，一个丑陋的小花瓶，还有那条画满了傻笑熊本熊的粉紫色法兰绒毯子。
江源还用他清秀的字体写了一张小纸条，歉意的表示由于没有时间，所以只是简单的把他的东西收起来，衣物等都没有清洗，请他不要介意。手机由于损坏较为严重，建议买一个新的。Sim卡被他单独用了一个小袋子包起来，放在了他的手表盒子里面。
陈克想都没想，马上找了一个备用手机把手机卡插进去，找到江源的电话拨了过去。
那边第一次没有接，第二次响到快自动挂断才接起来。
“你好。”
“江源你什么意思？把我连人带东西丢出来？你以为你是谁？”
“陈先生。这是我家，我有权做决定。”江源的声音听起来冷静而疲惫，“而且如果我没理解错，现在我们应该没有关系了，自然也不应该把陌生人留在家里。”
“我”
江源第一次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陈先生，如果你还想做一个公众人物的话，我建议你不要再联系我了，倒是好好想想怎么解释你出国进修的事情吧。过去的既然都是假的，那你就去好好享受你的真实吧，我就不奉陪了。”
话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声。
陈克再拨过去，只有机械而客气的女声提示：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这次他不想扔手机了，好像梦里的黏腻感延伸到了现实世界，使他不得动弹。陈克仰躺在床上，身下是熟悉的家纺品牌，熟悉的柔软触感。已经快冬天了，四五点的太阳已经不再拥有磅礴的热力，透过玻璃在手机屏上跳跃了一片模糊。通话并没有被挂断，那个女声依旧兢兢业业的念着自己的台词：Sorry, 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busy now, please redial later….
父母没能劝住陈克，他联系了经纪人，安排出国进修音乐。在他匆匆忙忙准备出国的半个月时间里，江源一次都没有联系过他。倒是李伯告诉他，他母亲偷偷去见过两次江源，拿了很多礼物，但都原封不动地拿回来了，也没有和陈克说。
大家保持着心照不宣的沉默。
经纪人高效地给陈克安排了一个英国伦敦的著名音乐机构，美其名曰学习，其实就是让他拍点照片发发微博，做出复出的态势，顺便散散心。陈克也觉得这个安排很妥当，没有再挑三拣四，收拾好就飞了过去。
当然机场还是没有粉丝和记者。
陈克连助理都没带，拖着三个箱子上了飞机。其中一箱衣服还是直接把江源收拾的部分平移进去的。他叠的规整且分门别类，母亲帮他收拾的时候，没忍住叹了几口气。
陈克他爸在西二区给他买了个低调的小公寓，面朝海港，气候宜人。步行20分钟就能到音乐室，开车10分钟就有大型商场。一日三餐会有生活助理做好，打扫清洁什么的也完全不需要他动手。
每天下午去音乐室混两个半小时，剩下的时间就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陈克开始几天还有兴致去血拼给他爸妈买东西，后面的时间渐渐的就懈怠了，只想一个人四处溜达。
后来也不知道处于一种什么心态，他在路过一家商场的时候，鬼使神差的进去买了一台单反。他只知道一个型号，所以也买的这个型号。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的最初创想就是来自这里，小情侣吵架，一方说的很伤人，另一方当场拉黑直接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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