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神这几天都没有联系上,本着不要漏网的原则,每一个新入游戏的人,都被我当成陈予白本人来对待。最近来的人数量上很客观,不过在各个城市观光的居多,其中有一个格外可疑,昵称是“予己清白”,上线后除了分娩所和公共区域哪里都没去过,还在寻人版里搜索过我和陈琦的名字。这个ID已经可以代表陈予白了,但我没敢声张,我担心他是陈予白派过来的钓鱼号。他上线的那次,我隔着找到首张闪卡的人群盯着他,他cos了京剧里面的人物,表情看不出来,但是眼神都是带着怀疑的。我试探性地给他发了请柬,他看完以后就下线了,再也没有上线。
上一次他上线的地方是北美新奥尔良地区的一个机场,四三馆的人去看过,现在的机场都是封闭管理,匿名乘坐,根本不知道那个时间里出发或者抵达的人是谁。我感觉我打草惊蛇了。可是远神不在,其他人又不会全说真话,只会一直安慰我,说他只是忙,来不及上线而已。
“你在更衣室里想什么呢?”尧哥警惕地问:“不是又在想那个疑似终极boss的号为什么不上线吧?”
“隔着门板你也能看出我想什么?”我拿起挂着的西服推门出来。
“这几天又没发生别的什么事情。”尧哥看了我一眼,连连点头:“这套更好看。”
“就选这套吧。”我把衣服递给他:“我一会儿回去还得布置婚礼场地呢!”
“行。”他点点头,将衣服接过来去结账。
“很贵吧?”我坏笑着问他。
“承受得起,我男人不玩狂欢,我的钱都给你花。反正不花,等你游戏停止运营了,我也没得地方花了。”尧哥脸不变色心不跳地结账,然后将衣服递给我:“呐,游戏里的新婚礼物。”
尧哥如此大方,让我在宣布下面那个消息的时候更加快乐:“游戏停运以后,狂欢币会在现实生活中兑现的。”
“什么?!”尧哥假装心疼地龇牙咧嘴,“那我现实生活中不要送你礼物了。”
“哈哈……”我叉腰狂笑,旁边同样来逛街的人侧目看着我。
当兔子当习惯了,我已经忘了人做这个浮夸的动作有多么不正常了。
“你那俩同学确认能来当你的伴郎了吗?”
“回了邮件,确认了。”
“基地这边,我们打算派出比你矮点的约书亚和明月。如果我不用顶替新郎的话,那么你就会有五个伴郎。”
“陈琦呢?”
尧哥呆了一下,低声道:“日。忘了。”
“我给鹊桥先生和社会坤也发个邮件,科里斯可以给陈琦当伴郎。”
“再从安德烈将军那里匀几个人手,给你们凑十个伴郎。”
“无社交好尴尬,十个还需要凑出来。”
“说明你认识的都是成功人士,都忙。”尧哥可能把一辈子安慰人的话都说完了。
“今天游戏白天不维护,我加班加点将狂欢日的副本赶出来。”
尧哥在纸上开始打勾:“除了布景,礼服、花束、伴郎……如果远神赶不回来,四三馆的周哥会给我们两个主持婚礼。”
“那我准备的誓词……”
“照着读啊,”尧哥情绪毫无障碍地说,“一定要真情实感,我们主要是为了要抓住陈予白,这一次他出现就把他按住。”
“可能还要连累你一直记着这件事。”我对他说。
“担心什么?”他拉扯嘴角一笑,“我可能是个要一辈子打光棍儿的人了。守寡天团里,里昂脱单的那天,我才有可能脱单吧。”
“陶医生这么说的?!”
“没有,我自己猜的。”尧哥无奈地摇摇头:“先把你嫁出去再说吧,排着队来。”
他急匆匆地下线了。
我没了身体,两件衣服直溜溜地杵在地上。之前天天生活在一起,好像,queer端出来以后,大家都有了别的事情要忙的样子。
“鬼啊——”路过的一位准新娘高喊。
我?你们才是我脑子里的鬼好吗?
我捧着衣服闪回奈河。奈河里有三个地方:白楼、基地还有我的家乡CL市。这个CL市不是现在狂欢世界中的CL市,而是我记忆里的家乡,我离开她那天,她的模样。之前不敢拿出来的,自己也不敢进去看,现在终于可以在婚礼上给大家看一看了。
我的家乡,四季分明,依山傍水。春天里吹开清晨的浓雾,能看到勤劳的成年人和上学的孩子;夏天里躲过中午的烈日,能在树荫下静静地吃完一盒牛奶冰;秋天里倚着傍晚的残阳,可以看到小女孩们穿着及膝毛呢裙子跳格子;冬天里迎着深夜的明月,穿着羽绒服的情侣们在江畔互诉衷肠。
这个排比句,是我小升初面试时的陈琦教会我的,是我永生难忘的珍贵记忆。我和他似乎不可能再回到家乡生活了,以后我们要生活在一个大城市里,每天为看起来更重要的事情忙碌。年老了以后,需要看病,可能更没什么机会回去,再回去应该就是埋骨的时候,别人送我们回去了。人的一生说长太长,说短也短,不可控,不可说。
我站在我家的窗户旁边向外看,几条街外被一片绿色包围的,就是陈琦的家。我和他同时从家里出发,我走的快一点,就来得及在煎饼摊那里买早点,然后跟他一起去上学。如果予白先生来送他的话,他会给我带他家里精致的点心,如果是他从“美国”回来的时候,还会有额外的礼物。每个周末,补课之余,我们两个都能够获得几个小时的游戏机时间,赢了的人可以支配下一周的午餐。
那些时光实在是太美好了。每一个无法重来、普普通通的日子都太美好了。
我去床底下翻出陈琦送给我的礼物,还有我多年的珍藏日记。现实中的应该已经被陈予白搜走了,现在存在的只有这记忆里的副本。我翻了一会儿,拎出小学四年级的那本,上面写着我的结婚狂想——
我将来要娶陈琦的妈妈,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当他的爸爸了。
当时,因为这个还挨了不少揍吧?只有予白先生笑着对我说,那你需要去美国问问她。
所以,我和他结婚的时候,应该是一个春末夏初的六月。街上的树都已经绿了,春天常刮的大风会少很多。整个城市都应该被各种颜色的鲜花包围着,我们两个上学的那条路要铺上红色的地毯,路旁种满李子树花,除了我请柬上的紫红和浅白,还会有嫩黄和淡粉,清香飘满一整条路。路两旁,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扯出红色的条幅,上面用各种语气和语言表达“祝陈琦与陆潜新婚愉快”。路上还会有卖冰淇淋的摊子,卖各种小吃的摊子,可能还会有交友的摊子,它们都隐藏在树下,条幅后面,等着实在过于无聊的时候,大家可以一起玩。
学校大门那里会有拱形气球,上面还是写着我们两个的名字。礼堂门口立着我们两个的照片,兔子和黑猫的就很好。礼堂里的板凳和桌椅都收到两侧,重新涂了棕黄色,然后在每个座位面前都摆着一杯清茶。和幕帘同颜色的地毯一直延伸到主席台前,主席台重新涂了棕黄色,暗红的幕帘上面绣着金色的宋体字,第一行是“陈琦 陆潜”,第二行写“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李子树花配紫罗兰编成藤蔓的样式从棚顶向下低垂着,挡住穿着我们那届校服的交响乐校队。主席台的最前面,是每次开会时候,校长和教导主任用来训话的工具,陈琦入学的那一年作为新生代表还在上面讲过话。经常用来放话筒的地方已经有点旧了,但是,就让他那样旧着好了。我蹲下去,在讲台的正面,细心地贴上一个“囍”字。
忙完这一切,站在讲台上看。
整体的气氛,好像没有多么洋气,似乎连大家常吐槽的“庙会”都比不上……不过在我心里,就应该是这样的。明天的时候,那些座位上会坐着一些对我们来说很重要的人。不只是朋友,也有可能会有敌人,或者明明该是朋友,却再也做不成朋友的人。
好奇啊,你会赶来吗?赶不及的话,就请你祝福我,顺利捕获陈予白吧。
维护时间到了,我从游戏里退了出来,看到了陶医生略带忧愁的眼神,和与平时明显不同的暗黄灯光。
有点不对劲。
我的担架摇摇晃晃地在运动中,顾清教授带着氧气面罩,躺在我身旁,而我们两个都躺在一辆车里。
“有直升机的声音。”我焦急地问陶医生:“发生了什么?”
“我们遇到了突然袭击。”从车前方传来了华哥的声音,除了他,车上没有别的人。
多巧,他永远能比我快那么一点点。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更结局。六一快乐~
第142章 □□
我知道陈予白这几年一直在找我,但并不是那么容易就找得到的。在卫星图上,这片矿藏是隐身状态,只要固有社区没有组织更新地理情况,那么我们这片将永远是“不可居住”区。最近的一次,他派来的人走到了离我们最近的城市,然后折返贝加尔湖,没有进我们这片深山里。这么快,他又一次找过来了吗?
一定是我在游戏上不小心吐露了什么个人信息导致的。他心细如发,又对我特别熟悉,是我害了基地里的人。
“丁哥和秦琼一直联系不上,秦柳负责狂欢实体运营没有跟他们去。他们来的太突然了,跨过警戒区和地雷区,直接出现在了比特币生活区那块,现在安德烈将军和他的部下联系不上,基地里只有我们几个常驻人口。按照避难计划,你和顾清教授一起撤退,去宝库,等上几个小时,会有人来接应你们。”他沉声说。
“暖暖姐尧哥安德烈将军呢?我不走,我要回去。”
“丁哥留给我的计划里没有这一项,你的安全是比暖暖更重要的任务。”
“我整个生活都活在计划外,拖累你们十分抱歉。”我将自己从龟壳上挣脱下来,用我能演出来的最像远神的声音说:“陶医生来开车带顾清教授去宝藏。你跟着我,我们现在马上回去。”
“暖暖也让我带你走,现在回去,她的努力就白费了。”华哥声音越来越哑。
从不离暖暖姐半步的华哥还在好言好语地劝我,我瞬间就绷不住了,几乎跪在地上求他:“陈予白,他从来不做冲动的事情,他来,就证明他有必杀的方法,只靠他们几个没用的,现在不回去,现在不回去……”
我说不下去了。盖亚学院,我的同学和老师,都是无法忘记的惨烈记忆。
“我开快一点,将你们送到宝藏山洞,马上折返,暖暖她能撑住。”
“来回至少五个小时,我一定要回去。你现在送我回去,我就不生气你没有第一时间将我从狂欢里拖出来的事情。”我把龟壳和连接器都划拉到我的轮椅上,对他说:“我自己也有计划,我确认陈予白带着游戏芯片之后,你和暖暖姐他们就将芯片取出,然后我就会将他们强制拖进游戏世界里。无论能拖进多少人,都要比现在我们面对的敌人少。你和暖暖姐把它们解决掉以后,我们游戏里见。”
“你能将多少人拖进来?游戏用户好几十亿同时在线——”华哥无奈地说。
“那也比现在逃了好。我以前没能耐逃过一次,这一次,我绝对不要逃走。”我推起轮椅,对他说:“你走不走,我要跳车了。”
“潜潜……”
“你们是不是仍然不信我?我已经不是16傻白甜了,我现在手里有了他绝对比不上的武器,远神以前也同意了我将他拖进游戏里这个计划。”
“那也是在确保你绝对安全的情况下。你拖着这么多零件进入狂欢的世界,几乎毫无防备,如果有一点危险,要怎么办?你到了宝藏那边,再开始你的计划吧。”
“不是有你在保护我?”
“你……”华哥舔了舔嘴唇,“我说不过你,但是我不同意。”
他说着就要踩油门,我扒住窗户,问他:“是不是我跳车你才放我回去?”
“天华,”一直没说话的陶医生温柔道,“相信他的判断吧,孩子们都长大了。连我都想不到,双尧拿起枪来,是那副模样。”他转过头又对我说:“我把陶双尧托付给你,我相信你;顾清教授交给我,也请你相信我。”
“二比一,一票弃权,停车吧。”我对他说。
华哥叹了口气,停下了车。
“爱你,爱你爱你永远爱你,陶医生,”我非常用力对陶医生点点头,“我们安顿好了以后,婚礼上见。”
“好,”他笑着对我说,“我会重新给你们的孩子织了很多毛衣作为新婚礼物。”
“一言为定。”我跳下车,华哥推着我,向和陶医生相反的方向跑去,那个速度应该和慢速汽车差不多了吧。说是不担心,其实心里比谁都难受。
“你踩在我轮椅的后踏板上,我带你。”
我们两个“嗖”地蹿了出去,当初里昂和我介绍这个轮椅的时候,我们俩谁都想不到会有这个用处的时候。有一个机械天才做朋友,真是全世界最有安全感的事了。
十几分钟后,我们回到了隧道的起点,直升机的声音越来越近,依稀能听到很多人带着兵器走在砂石地上的声音。
我从地道里的缝隙向外看,基地已成一片废墟。训练棚、尧哥的菜地、甚至我们的瞭望塔都被掀了底朝天。几架一直在空中的直升机,打开了刺目的白灯,明晃晃地打在三个楼中间的空地上,而那片空地上,捆着我极为牵挂的几个人。尧哥似乎受伤最严重,一直喘息着,正朝下的地面上有一滩液体,明月、里昂还有暖暖姐都被捆得紧紧的,跪在他旁边。
一直有兵从里昂和我的楼里出入着,他们搬出了很多东西,里昂的珍藏机器人,科里斯各种各样的试管和小药盒,连queer也被抬了出来,放在他们的面前。
“华哥,现在联系秦柳老爷子,固有社区个人短信、社交媒体、狂欢论坛还有电视广播,任何能想到的办法,告诉大家,停止手上任何进行中的工作,五分钟之后狂欢游戏会强制启动。”我把轮椅翻过来,找到电池的位置,开始将它们和我的移动龟壳接驳在一起。轮椅的电池接不住太多的龟壳,可能需要点别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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