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淼眼睛里只有糖葫芦,哪里还记得蒋遇雁,和小贩要了一串,便回过头寻蒋遇雁要他拿铜板来换,却见本该在身后的身影不见,顿时急得瞪大了眼,对着人来人往的街面嚷嚷喊着,“大哥,大哥......”
为掩饰身份,蒋遇雁不让自己喊他上神,在人界以兄弟相称,起先银淼一声声喊的别扭,但喊着喊着竟也是顺口,这会子脱口便是大哥二字。
一道清冷的音色在身侧响起,“难为你还记得我。”
银淼扭头一看,不见的蒋遇雁便站在身旁,正给小贩递铜板,他刹那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蒋遇雁又丢下他了。
小贩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望着性子截然不同的二人乐呵呵笑着,“两位公子感情真好。”
银淼听得欢喜,又要去拿糖葫芦,被蒋遇雁抬手拦下,微微拧着眉,“这是你今日的第三串,不准再吃了。”
银淼只得讪讪的收回手,只要蒋遇雁不赶他走,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于是他津津有味的吃着糖葫芦跟在蒋遇雁身边,半月以来他放肆了不少,多多少少摸清蒋遇雁的性子,蒋遇雁外冷内热,只是看着冰冷,实则很少相处,只要自己不做些出脱的事情,蒋遇雁一般都纵容着。
就拿今日来说,若不是他嘴馋吃多了糖葫芦,蒋遇雁也不会出口阻止。
蒋遇雁此次下人界为查探沉仞而来,一路由南向北,人界除了偶有异界妖物作怪,暂时还未发现沉仞有何大动作。
银淼套了好几次话都没能套出蒋遇雁为何到人界,随口便说了句,“三公子也在人界,若上神想要知晓人界之事,我可以带上神去见三公子。”
蒋遇雁起先还不知银淼口中的三公子是为何人,直到听见君白二字,才恍然想起君白便是妖界前任妖尊三子,如今妖尊君闻的三哥。
当年前任妖尊寿终正寝,本该继位的君白却无声无息从妖界消失,其中缘故不为外人知。
银淼对君免白向来崇拜,但凡提起君免白都要说上一堆好,绕来绕去气岔的停在了继位之事,“若不是那君闻卑鄙无耻,如今妖尊的位子哪里轮得到他来坐。”
似乎对当年之事很是清楚,蒋遇雁想要追问下去,但银淼却闭口不谈了,只得作罢。
神界素来不与异界为伍,但七百年前沉仞祸乱三界之时,妖界隐隐有和神界联手之意,若是如今妖界亦有此心思,或许对抗魔界便多了一份筹码。
是以蒋遇雁没有拒绝银淼的提议,辗转几日便到了邬都——哪怕君免白如今不是妖尊,但君三公子的名讳却依旧在妖界流传着,借助君免白与妖界搭桥牵线未尝不可。
银淼将最后一颗糖葫芦咬下,沾得嘴边都是粘腻感,他舔着唇,眼睛放向远处的府邸,兴奋的抓住蒋遇雁的手臂,“那儿便是君府。”
蒋遇雁垂眸看着他雀跃的神色,淡淡说了声好。
两人一同走至君府大门,银淼迫不及待的将门拍得砰砰响,不顾来往路人的目光大声嚷着,“三公子,向叔,我回来了,快给我开门。”
喊了几声都没有人应,银淼疑惑的挠了挠脑袋,嘟囔道,“难不成不在家,不应该呀,向叔寻常不出门的。”
正是兀自说着,君府的大门轻响一声,慢慢被打开一条门缝,继而两扇门往左右一拉,露出开门的人来。
一个身穿铁灰色长袍的男子站于门内,身量纤瘦,五官并不出挑,但组合起来是让人放下戒备的无辜,只是眉宇之间隐含的一股戾气彰显其并非人畜无害之辈。
银淼稍显孩子气的脸瞬间白了几分,顿时就往蒋遇雁身后躲去,拿一双含气的杏目对着男子。
蒋遇雁无声看着神色十八变的银淼,还未开口,便听得屋内男子用一把清亮的音色道,“在下君闻,想必眼前便是神界上神蒋遇雁罢。”
银淼愤愤的看着君闻,不知这原本应该在妖界的妖尊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君府,难不成?
蒋遇雁感受到银淼忽然用力的拉住自己的袖子,不动声色清浅出声,“妖尊君闻,久仰大名。”
邬都街面依旧一派热闹,三人对视着,各怀心思。
楚季费了一个时辰才终于见到眼前熟悉的仓夷道观,老旧的牌匾,自幼绕着嬉戏的香炉,耳边细微的刀剑碰撞声,一切归位一般令他心神激荡。
一个弟子道馆门内走出来,抬眼便见三人,惊呼,“楚季,你回来了?”
楚季嘴角漾开一个毫不掩饰欣喜的笑容,定定望着不知是喜还是悲的弟子的脸,声音掷地有声,“是,我回来了。”
仓夷小魔王楚季,又回到属于他无法无天的地盘。
如梓对着那弟子道,“进去禀告师尊掌门,我们即刻拜见。”
那弟子好半天才从仓夷小魔王回来的消息之中回过神,抱拳应是,跑着进入道观之中。
君免白早将自身妖气隐藏起,此时跟着楚季和如梓进入仓夷道观,一路将仓夷弟子小声议论楚季的声音一字不漏的听进耳朵里,又见仓夷弟子脸上惊怕皆有,他不由得轻声笑了下,想果真不愧是他的道长,人才到呢便吓得这些小道士一个两个脸色灰败。
楚季听见他那声轻笑,扭头问,“你笑什么?”
君免白唇角的弧度稍显璀璨了些,附在楚季耳边揶揄着,“我倒是不知道长名声在外,小魔王,果真贴切。”
楚季被他调侃得面皮有些挂不住,狠狠回击,“总比你这只兔子精还假装什么花木神来得好。”
说罢,挑衅的瞪了君免白一眼,转头就对如梓道,“如梓我们走。”
君免白笑得胸腔都微微颤抖着,跟上气冲冲的楚季的步伐,更是觉得自己跟随楚季到仓夷是个再好不过的决定——他还不知,原来在仓夷,楚季会是这般活灵活现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好滴又一个角色出来了,框架拉得有点大,我有点方:)
这里要和大噶解释一下,关于前几章姜瑜秀翻身做攻,那是很正常的呀!
两攻(沉仞/姜瑜秀)相遇,必有一受(姜瑜秀)。
但没有沉仞的时候,姜瑜秀好歹是鬼王,妥妥的攻啊!
我们秀秀已经很惨了,让他争气一回吧嘤嘤嘤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楚季身姿矫健直闯入道观大殿,迎面便撞上一个老道,他连忙往后退两步,老道哎呦哎呦的揉着头,“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冒冒失失的?”
熟悉的音色让楚季身形一顿,老道抬起头来,脸上的褶子堆积出一个笑,俨然是他的师父曾蜀。
楚季慢慢露出个笑容,正正经经给曾蜀作揖行礼,“徒弟楚季拜见师父。”
曾蜀揉着额头的动作一顿,欣慰的望着从小看到大的徒儿,三月不见,楚季越发的出色,到底经历了太多,长大了。
如梓这才到达大殿,而其余两位掌门也从后殿之中笑着走出来,一时间大殿里皆是楚季熟识的人,他心中动荡着给曾群和曾训作揖。
君免白静静的望着这师徒再见的场面,没有开口,确实曾蜀一下子便注意到了他,惊呼,“君公子?”
“正是在下,”君免白缓缓作揖,笑道,“自三月前告别,道长一切可好?”
曾蜀压下心中疑虑,“劳烦君公子挂心了。”
如梓不知君免白和曾蜀认识,定定看着,出声,“师父,君兄和师弟一路奔波而来,还是找个地方坐下再详谈。”
如梓说得有理,曾蜀立马安排着带人入议事堂,曾群和曾训暂且不去打搅他们师徒相聚,便又各自回去了。
到了议事堂,楚季将三月来之事挑拣告知曾蜀,末了在曾蜀还未反应过来时,轻声而严肃的问,“师尊师父是否知晓徒弟之事?”
曾蜀闻言一怔,目光斟酌的望向一旁静默的君免白,欲言又止。
楚季心中有谱,“果然如此,所以你们让大师兄下山带我回仓夷?”
如梓没想到他一向以为心性单纯的楚季早已经看出他此次下山目的,不由得有些吃惊的唤了声,“师弟。”
楚季本不想这般快便把事情搬上台面来说,但话到嘴边不吐不快,多日堆积的疑问如同瀑布一般倾斜而下,压得他喘不过气。
“师父,我只想问一句,我的样貌和秦宇相似,你们如今才得知,”他顿了顿,目光定定的看着曾蜀,执着而坚定,“还是,从来便知晓。”
曾蜀和如梓皆面色一变,而此时,议事堂骤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楚季,稍安勿躁。”
几人往门口看去,便见白眉白胡子的清虚道长正缓步走来,面上依旧是慈爱的笑容,楚季见得这个把自己从山下抱回仓夷抚养的老人,从椅子上站起身,一双眼闪着微光般,“师尊。”
君免白随着楚季站起来,对着清虚作揖,清虚看他,若有所思问楚季,“这位是?”
未等楚季介绍,君免白便清朗道,“在下君免白,乃楚道长在山下......”他快速瞥了一眼楚季,将话讲完,“结识的好友。”
清虚并未因楚季将外人带到仓夷中而生怒,依旧是那幅和蔼的模样,走至楚季面前,像是长辈对晚辈的教导,“三月不见,怎的还如此莽撞?”
楚季心中仍有疑虑,不禁执着追问,“师尊知道些什么?”
清虚轻微的摆了摆手,没有要将事情告知他的意思,只劝道,“既是有好友来访,便带他到处转转看看仓夷景色。”
楚季不甘心,“师尊,我......”
却是君免白轻轻握住楚季的手,笑吟吟的对他道,“是啊,道长,带我参观参观吧,我对仓夷的风光好奇得紧。”
楚季在君免白眼里看见了些许沉寂,一颗躁动不安的心也在这平静之中慢慢归位,半晌才妥协,“那师尊师父,我就先退下了。”
他语气落寞,如梓欲开口为他说上两句话,被曾蜀的眼神给制止,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君免白和楚季的身影并肩走出议事堂的大门,离他越来越远直至不见。
君免白和楚季一走,如梓便忍不住作揖道,“恕弟子愚钝,若是师尊知晓隐情,为何不肯直言相告?”
曾蜀望着得力的大弟子,皱着一张脸,“如梓,此事不是你想得这么简单。”
如梓愈发皱紧了眉,看着清虚。
清虚无声叹口气,缓声道,“他迟早会知晓,不是时候......不是时候。”
他只道不是时候,那到底何时才是能知晓真相的那天。
事到如今,谁都不信楚季样貌和秦宇相似会是巧合,楚季和秦宇究竟有和关系?
迷雾团团,所有人都被困在其中,看不见尽头。
楚季闷着一身气出了议事堂,哪里还有半点要带君免白参观仓夷的心思,他心事重重,师尊的态度已然明朗,可师尊却不肯将真相告知他,到底是为何?
正是焦头烂额之际,君免白清冽的音色带着些凉意抚平他的焦躁,“道长再忧心亦无用,何必把眉皱得这样紧,都不好看了。”
楚季看着他,见君免白嘴角依旧挂一抹浅笑,半晌,问,“你也觉得我太过急躁?”
君免白摇头,“道长做什么我都会不说二话站于你身旁,只是此事牵扯之人太多,我想便是清虚道长也未能全然明了。”
楚季吐出一口浊气,“你是说,连清虚道长都无法给我一个真相。”
他当年是被清虚道长从山下抱回仓夷,若是清虚道长都不知道他的身份,那又有谁能知晓?
楚季心中一片灰败,面色自然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君免白见楚季迟迟不肯释怀,其实他又何尝不想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但当日他找槐叔之时,槐叔也无法得知为何楚季会与秦宇长得相似,就更别说是人界的清虚了。
“道长,”君免白忽然轻声问,“这附近可有温泉?”
楚季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仓夷山钟灵毓秀,地势奇特,后山确实有一汪小泉四季常温,但除了他,寻常很少人踏足,“有是有,你想泡泉?”
君免白直接便是抓住楚季的手腕,笑道,“在哪,带我去。”
楚季现下哪有泡泉的乐趣,正想拒绝,君免白却放软了语调像是撒娇,“我人生地不熟,道长便同我一块去吧。”
故技重施,偏偏楚季就是抵挡不了他这幅模样,只得无可奈何的答应了。
仓夷山向来封闭,还是第一回 有外人上山,楚季与君免白一路走出道观,许多弟子都看着君免白窃窃私语。
君免白往楚季身旁凑了凑,低声的说了句,“道长,你的这些同门怕是没见过我这样好看的人,紧盯着不肯放呢。”
楚季冷冷瞥他一眼,想君免白果真还是那个不要脸的德行,但往四处一看,当真发觉所有的同门都恨不得将眼睛粘在君免白身上,顿时就有些不是滋味了,便恨恨说了句,“就你话多。”
说着直接拉住了君免白的手腕,径直往后山而去,脚步飞快如要升天,君免白一言得逞,眉眼皆是笑意盯着楚季的后脑勺,他的道长还真是难哄啊。
两人到后山,楚季确定没有人跟上来,才松开君免白的手。
因着是冬天,后山有些荒芜,君免白却仿若看什么美景一般,一双眼满是神采,“这便是道长说过的常来练剑的后山?”
楚季应了声是,轻车熟路的绕过小道,拨开枯枝败叶,步履沉稳的往更深处走去。
仓夷的弟子多是中规中矩,极少像他无事道规三天两头往后山跑,这片山头边俨然成了他的地盘,就是进最刁钻的地儿也能寻到路出来。
君免白跟在楚季的身后,望着楚季挺拔的背影,不由想起梦魔设下的梦境,楚季和如梓并肩躺在漫天繁星下的景像骤然闯入眼中,他脱口便问,“除了我,道长可曾带过其他人到这里泡泉?”
楚季动作利索把一支枯枝折断,闻言转过头来看着他,口气悠悠的,“你以为谁都像你这般享受么?”
君免白眉眼都弯起来,连连称是,心中却好受许多——如梓跟楚季看星星算得了什么,他还能与楚季一同泡泉呢。
走了小半个时辰,楚季才放缓了脚步,微微喘着气,“我就不该答应你来泡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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