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儿躲在屋里了,他要我转达让你不要担心他。”银淼一路跑来,微微喘着气。
姜瑜秀的眉才是平了些,“你跑来凑什么热闹?”
银淼冷笑一声,目光直直而愤怒的看向君闻,声音很大,“我来看看妖界的叛徒。”
对面为首的君闻面色一变,咬牙道,“死到临头还牙尖嘴利,真是愚昧。”
银淼想他再怎么愚昧也不会做出背叛妖界的事情来,仰着脸正想反驳,一旁的姜瑜秀笑得清灵又带了些妩媚般,“妖尊,不,现在该称一声......沉仞的走狗,”他专挑最刺痛君闻的话说,“怎么,当了君免白的手下败将,便迫不及待投靠魔界,说出去也不怕三界耻笑。”
君闻最忌讳别人拿他比不过君免白的事情来说,眼神一下子变得极其阴狠,“我不和你们废话。”
话落,身后的魔物忽然发作,张狂的向阴兵袭来,姜瑜秀神色一敛,将银淼推至身后,冷声道,“你别在这里添乱,回去。”
恰好魔物已经冲到他们面前,姜瑜秀五指一张,魔物顷刻便化作灰烬。
银淼瞠目结舌的看着,这才是真真正正见识了外界对姜瑜秀的传闻半分不假。
姜瑜秀手掌翻转之间便是一条性命,但他的嘴角始终带着薄笑,就好像这些生灵并非他所杀一般,银淼没有他的法力和魄力,但他依旧不服输的咬牙制服魔物。
那些魔物来势汹汹,银淼取得九节藤鞭,用力一甩只能击退他们几步,银淼又气又急,想起这些日子,他从未自己保护过自己,甚至给君免白他们带来了麻烦,他讨厌自己无能的自己,姜瑜秀肯定也是因为他的无能而不肯见他一面。
他越想越气,连身后的有袭击都没有发觉,只听见姜瑜秀喊了他一声,便急急回过头去,有个龇牙咧嘴的魔物冲他而来,但姜瑜秀被君闻纠缠着无法脱身。
他不想再被别人保护,银淼嘶吼一声,生生接下魔物的攻击,整个人往后退去,少年稚气未脱的脸庞顿时变得狠厉,他不顾从胸腔涌起的血用尽全力将九节藤鞭甩出去,那魔物便化作团团浓雾消散。
其实他能保护自己的......银淼捂着剧烈疼痛的胸口,满目疮痍,鬼界大乱,姜瑜秀和君闻打得不可开交,但幸而姜瑜秀占了上风,银淼咬紧了牙与魔物厮杀,整个鬼界弥漫着死气。
混乱之中,银淼无暇顾及,但一个道袍身影迅速将他挡去魔物的袭击,银淼转头一看,惊呼,“如梓道长。”
如梓伤还未痊愈怎么跑出来了?
银淼还未发问,忽见如梓深吸一口气,“银淼,小九出事了。”
银淼的心脏像是被重物压过,疼进五脏六腑,他与如梓杀出重围,厉声问,“什么叫做出事,他明明躲得好好的。”
他离开前还特地嘱咐小九哪里都不准去,怎么就出事?
两人无心恋战,在鬼界的混乱直冲而去,银淼连呼吸都不畅,奔走之时牵动伤口让他整张脸惨白,可他满心都是离去时那张清秀的脸。
到了院落,房间的门大敞着,银淼却忽然不敢进去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经历这么多生生死死,向叔是,仓夷是,如今连小九都是。
银淼的泪在眼眶里打转着,一步步往房间走去,等见到那抹趟在血泊之中的身影时,便再也忍不住浑身发起抖来,眼泪刷刷刷往下落,他猛地扑向小九,张着手却不敢抱他。
那么多血,小九该有多疼,他怕一碰小九就会喊疼,可是在触及小九紧闭的双眼时,银淼才不得不看清现实。
方才还会用一双澄澈眼睛看着他的小九,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就在鬼界所有人一致对外之时,却忽略了鬼界内部可能也混进了魔界的人,而如梓发现小九的时候已经太晚,小九奄奄一息只会喊主子二字,不多时便咽了气。
外头的声响越来越弱,银淼一直呆坐在地,忽被一道巨大的冲力推开,他整个人往一旁跌去,若不是如梓扶住,他定摔个头破血流。
银淼抬着满脸泪水的抬头看,房中血红衣衫和地下的血融为一体,而姜瑜秀素来挂笑的脸被不可抑制的悲痛代替。
“小九......”姜瑜秀轻轻唤了一声。
自然没有人会回答他。
银淼捂住脸大哭起来,只是满俩灰败静静看着浑身是血的小九,半晌,搂过小九的腰将小九从冰凉的地下抱起来。
银淼看着姜瑜秀,在这一瞬间,在战场上厮杀嗜血的鬼王已经不见,唇抿的极紧,眼中涟漪闪闪,忽的两道清泪挂在脸上。
姜瑜秀这辈子只哭过两次,一次是和沉仞的决裂,一次是小九的死。
而造就这两次的,都是同一个人。
银淼看着姜瑜秀慢慢走出房间,背影萧条,脚步却稳健,他听见姜瑜秀低声对着再也无法开口的小九呢喃一句,“我给你止血,你便不疼了。”
银淼猛然于喉间吐出一口鲜血——他到此,都羡慕着小九,姜瑜秀待小九好,为小九哭,小九这一生能遇见姜瑜秀,都是有幸的。
可他疼得死去活来,他心心念念的放在心尖的,都未曾见他一面。
银淼想,到底是不是错了,神妖便不两立么,他不信,却由不得他不信。
楚季闭关两日时,三界忽然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妖界易主摇摇欲坠,鬼界被魔界袭击元气大伤,而幸免的天界不知何时才会惹来祸端。
君免白和蒋遇雁一直守在楚季的闭关口,即使是知晓三界变化亦不敢轻举妄动。
楚季是在蒋遇雁落住的殿中闭关的,初到蒋遇雁的府邸,入眼是和秦宇生前府邸一样的红梅,楚季知晓蒋遇雁对秦宇用心至深,却不知连红梅这样的嗜好也好学了个足。
他不禁笑问,“你也喜欢红梅?”
用的是戏谑的口吻。
蒋遇雁沉寂半晌,也没有多做解释,只答了个是。
楚季便当他是追随秦宇的喜好。
闭关的时日是楚季最沉静的日子,他想起过往许多,人生二十载竟是被仓夷和君免白填得满满,再也容不下其他。
如今仓夷已不在,便只剩下一个君免白。
到了第三日,闭关日全,白玄来殿中见他,面对他宽厚的脸,楚季神情沉寂如湖,心中毫无涟漪。
白玄问他可是做好准备,楚季笑得潇洒恣意。
横竖能不能承受住,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纵然是走到绝路他也不会回头。
七魄归元需承受的痛苦难以想象,楚季端坐于阵法之中,依旧默念静心经,他屏蔽所有的外界,脑海中只剩下仓夷——他为仓夷而战,也为君免白而战,更是为自己而战。
忽然一股极其强烈的气流窜入自己的骨中,时而似寒冰时而如火烧,楚季只觉自己行走于冰火两重天,额头上落下的汗不知冷热,血液似乎有千万股气流在互相冲撞着,直往他的天灵盖冲撞而去,似乎要将他的头骨打开。
纵然是有所准备,楚季还是疼得不禁低吼出来,但困于阵法之中不得出。
他硬生生抗住这千万股气流,浑身似要被冰冻起来,冷得他不住打哆嗦,须臾又被架在火上一般,灼烧了他的五脏六腑。
这样剧烈的痛楚,让楚季觉得自己被生生撕开两半。
即使是如此他依旧没有放弃的念头,他知晓君免白有多担忧他,也知晓让君免白不阻止他七魄归元是何等困难。
若是放弃,不仅仅是对不起自己,更是对不起君免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季身上的寒冰烈火才停止对他的侵袭,楚季瘫倒在地,听得白玄问他可好,他便在地上压着嗓子低低笑出来,心中只有两个字,成了。
同时,那千万股气流似乎也融入他的体内,他顿觉真气充沛,从未有过的大振。
楚季撑着地慢慢站起身,额前的发早已经濡湿,他浴火而来,抬眼眼底尽是神采奕奕。
白玄手执一柄金色缨枪,楚季微怔,听得白玄缓慢而稍显疲惫的声音,“秦宇生前便是用这一柄缨枪所向披靡,我现在将他物归原主。”
楚季伸手接过金色缨枪,拿在手中沉甸甸的,似乎在某一瞬间体会到那风云男子所被赋予的厚望,但他却不觉白玄物归原主四个用得恰当。
白玄又道,“秦宇的战袍在......”
却被楚季打断,“我非秦宇,不想鸠占鹊巢,这柄缨枪我收下,替他重看三界风光,但战袍属于他,我不会拿。”
白玄哑然,而那恣意万千的身影已经走至门口。
楚季一把将门打开,而门外,明媚生花,除此之外,眼中尽是君免白清俊的脸庞。
他看见君免白惯有的笑容,听见君免白素来的清朗音色,“道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年未见,你愈发光彩动人。”
刹那便觉得,所有承受的痛苦都值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就,不是秀秀死,也不是三水死,是小九儿死了.....
不敢说520快乐了,溜了......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冬已近末,但天地依旧寒冰彻骨,所期待的春不知何时才能到来。
楚季一行人回到鬼界之时,即使心中有所准备,却还是因为鬼界愈发的萧条而震惊,未被袭击的鬼界,虽是阴气森森,但不至于眼前死气沉沉的模样,就连他们到来,也没有阴兵上前询问,鬼界这一回,果真是折损严重。
但好在,还不是七百年前那般惨烈。
他们三个依照旧路找进去,一路阴兵的气势都有些萎靡,素日最咋咋呼呼的银淼不见身影,等往里头走了,才见得如梓神色疲倦的出来相迎。
如梓见着楚季,先是微微一愣,又是细细打量,但眼里的光很快就暗淡了下去,楚季未等他开口,便迫不及待的发问,“大师兄,魔界袭击鬼界之事我已经知晓,现今鬼界情形如何,姜瑜秀呢?”
“师弟,”如梓沉默半晌,表情很是难看,“其余别的无大碍,但小九他......没了。”
君免白最先拧了眉,目光往如梓身后的房间看出,只见得一道鹅黄色的的身影跌跌撞撞跑出来,却半跌倒在门上,只得抓着门沿,带着哭腔喊,“上神。”
小九的死已带给楚季极大震撼,但他目光看向面前的银淼时,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离去时还是活灵活现的银淼,如今披头散发脸色惨白的跌坐在门前,整个人都带着一股抹灭不去的凄哀,他不由自主看向一旁的蒋遇雁,那张清冷的脸上终于染了些动容。
银淼强撑着想要过来,但努力了好几回都无法站好,抽泣着哭成个泪人,楚季见蒋遇雁却没有上前的意思,咬了咬牙,不忍的大步上前扶住银淼,银淼依旧身子往前倾,想要去到蒋遇雁的身边。
一个用尽全力,而一个无动于衷。
“怎么会弄成这样?”楚季不自觉加重了些语气。
如梓助他一同扶住银淼,“原是被魔物伤及心脉,又见着了小九......伤上加伤,若不好好休养,怕是会落下病根。”
楚季话是对银淼说的,目光却深深看着蒋遇雁,意有所指,“都这样了,还出来见他干嘛,折腾的还不是你自己?”
银淼吸着鼻子,目光一片涟漪的看着蒋遇雁。
隔了许久,蒋遇雁忽然上前,扶过银淼,语气依旧清浅,“你不必这样。”
楚季最见不得蒋遇雁这模样,若是真的铁石心肠,便不要再给银淼奢想,他还想出言讥讽,却见不远处的君免白对他轻轻摇了摇头,他便见得方才还抽抽噎噎的银淼立马带上了笑,无奈的叹口气,也便不在说什么。
待蒋遇雁将银淼扶进屋里,院外便剩下君免白、楚季和如梓。
楚季这才问清小九的死因,一时陷入了沉寂。
阴森不定的姜瑜秀身边好不容易有个小九,却没想到这样快便离他而去,楚季心中滋味万千,却不由想为何沉仞偏偏对小九动手了。
三人缄默许久,不远处一道浓烈的红衣身影缓缓而来,待楚季看清姜瑜秀的脸时,才发觉那眼神里似乎多了些沉稳,少了些戾气,浑然天成的阴柔并未让他减少半分气魄,气质反倒越发深沉。
看来,小九的死对姜瑜秀的影响很深。
姜瑜秀走到君免白身旁,露出个笑容,又似乎与平时没什么不同,“一切可还顺利?”
君免白轻轻颔首,悄然的打量他。
姜瑜秀又看向楚季,调笑道,“果然是七魄归元,看起来便都不同了。”
楚季微愣了下,不知该不该笑,末了,张了张嘴,“姜瑜秀,你......”又觉得所有安慰的话对眼前这个强大的男人都没有用,改口,“沉仞都找上门来了,不反击回去怎的对得起你堂堂鬼王的名声。”
姜瑜秀依旧是笑,那笑却不到眼里去,语气却是狂妄的,“是啊,都欺负到我家门口来了,我若不杀他个片甲不留,难以解恨。”
楚季也只得笑着不去揭他的伤疤,此处四人都是经历过生离死别的,自是明白失去挚爱的痛楚,但谁都没有挑明这一层薄衫。
许多事情,并非一味伤心痛苦便能解决的。
他们已穷途末路,更是无所畏惧了。
屋里,蒋遇雁将银淼扶着靠在床上,替他掖好被子,要折身出去时,银淼却一把紧紧抓住了蒋遇雁的袖子。
“上神,你是不是......”厌弃我了?
银淼向来是心直口快的,但嘴巴张着,却怎么也无法把后面几个字说全,他怕蒋遇雁回是,那么他连痴心妄想都不能。
蒋遇雁目光掠过银淼抓在自己的手上,苍白纤细,他又慢慢挪动目光,银淼俏丽的脸被削尖,原先一双总是带着光彩的眼变得灰暗,而让银淼变得如今模样的,他有大半之责。
银淼甚至连看一眼蒋遇雁都不敢,他吸吸鼻子,才是努力仰起脸给了蒋遇雁一个略显苍白的笑容,他给自己找借口,也给蒋遇雁找借口,“我知道,我被沉仞抓走时,上神定是有要事在身才会回天界,我能谅解的......”
蒋遇雁目光微闪,音色清浅,“不是。”
银淼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不应该再跟着我。”蒋遇雁伸手去拂银淼攥在自己袖子上的手,可银淼却怎么样都不肯放手。
银淼的眼睛酸得不像话,固执的道,“为什么不能跟着你,我喜欢跟着你,这也不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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