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
此时,门外的敲击声也响亮起来:“钟医生!你是不是在里面!钟医生!开门吗!”
“李护士……李护士……”
钟武川催促护士。
护士于是继续说下去。
(“这个病人有点棘手,他没有病,但是怀疑自己有病,觉得自己的肚子里有一把扳手,在前台就一直吵着闹着要我们送他去手术室把他的肚子剖开取出扳手……”)
“这个……”
这种情况,钟武川还是学生的时候曾在实习医院遇上过。
那个病人已经五十多岁,男性,坚信自己的肚子里有一只猫,要医生给他做手术,把猫剖腹产挖出来。
因为病人实在太顽固,心理医生也说服他,最终,医院只能安排他进手术室,吸入麻醉后做“剖腹产”,取出两只一个月大的小猫。
看着男人抱着“猫儿子”疼惜万分的模样,钟武川的老师说了一句话:“生命是很玄妙的。有时候有些东西,只要你信,它就是真的!当然,你不信,它也一样存在。”
当时的钟武川,把这句话当成是老师对从医数十年见过的太多奇葩事的一句感慨,现在想来,却是莫名的大智慧。
山海经里的那些东西,不正是“相信就是真的,不相信也一样存在”吗?
可惜……领悟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卷入太深,无法——
“钟医生,你为什么不开门?”
诊所外,怀疑肚子里有扳手的男人再次敲打房门。
钟武川已经从护士处知道他是疑病症,顿时淡了戒备,走到门前,打开,说:“不好意思,刚去厕所放了点水,请进,请进!”
“原来医生也要上厕所啊,对不起,我粗鲁了。”
蟒纹男没有半点纠结就接受了钟武川的理由,虽然他的话一股子找抽的味道。
但考虑到来这里看病的家伙大半连人都不是,钟武川顿时也就不在意了。
“进来坐,”他指着办公桌说,“病历卡带了没有?”
“没有,嘴上说可以吗?”
钟武川点点头。
蟒纹男开始讲述:“我从三天前开始肚子坠痛,吃东西的时候很痛,睡觉的时候很痛,坐下来的时候痛,蹲下来也会痛,我怀疑是前几天吃东西的时候没注意,把扳手也吃进去了。”
“把扳手也吃进去……多大的扳手?”钟武川问。
在疑病症的患者面前,任何否定行为都是自讨苦吃,何况这男人长得人高马大,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
蟒纹男很激动,一边比划一边说:“终于有一个医生肯相信我了!我就知道我是真的吃了扳手!一定是吃下去扳手,所以才肚子一直痛一直痛……医生啊,你可一定要帮帮我……我的肚子痛得受不了……好难受……”
“我是医生,我当然会尽我所能地帮你,不过你也得把整件事情说清楚,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把扳手吃下去还没有感觉的。”
钟武川像哄孩子一样哄着蟒纹男。
“一般情况下不能吃下扳手,这样呢——”
蟒纹男猛然张嘴,嘴巴竟然变得好像蛇一样扭曲庞大足以吞下整个人脑!
钟武川吓得心跳漏了个节拍。
还好他自从来这里上班后就不停地见识各种非人的状况,男人的嘴巴好像大蛇一般的现实也只是让他倒吸一口凉气,然后说:“这么大的嘴,你确实可能不小心吞下一个扳手。”
闻言,男人合嘴,恢复原本的斯文模样,问:“医生,还有救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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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前一章的尊严死问题,这里打个补丁,老太太是烈士遗孀,年轻的时候在延安,所以病房的墙上挂着杜鹃花(杜鹃花又叫映山红,那个时代的人们相信,待到杜鹃花遍地盛开,人民就一定取得胜利),她无法接受躺在病床上浪费人民的税金维持腐烂的生命的自己,虽然她的子女、她的医生、她和她丈夫的学生们都希望她能活下去,哪怕活着的只是一具躯壳。
冉遗是让人不做噩梦的鱼,本来是为了保护老太太的,但是老太太昏迷的时间太长,长梦让冉遗也迷失了,以为自己是老太太,所以才会进入电梯找钟同学,完成老太太的心愿。
第17章 开胃取物
“如果你是问有没有办法把扳手取出来,答案是肯定的,但是如果你的问题是……有没有办法让自己从此以后再也不乱吃东西……抱歉,以我目前的能力……”
钟武川尽可能谨慎言辞,生怕激怒眼前的怪物。
在普通医院上班,他有遇上医闹的风险,例如右手食指;在异度医院上班,他有遇上怪物的风险,例如眼前这只。不管哪种情况,都是百分百的身心俱残。
“能帮我取出东西但是不能帮我戒掉暴食吗?”
蟒纹男的眼睛突然转成金色,如蛇瞳,阴森森直勾勾地看着钟武川。
“我是全科急救医生,”钟武川说,“不是整容医生不是消化道医生更不是心理医生……你的问题不是我的擅长范围……”
“这样啊……”
蟒纹男的竖瞳猛然变形,然后他对钟武川说:“先帮我把扳手取出来吧!”
“这个……”
钟武川心想,我连你是不是人都不能确定,怎么给你做假手术!
蟒纹男看钟武川面露难色,问:“有什么问题吗?”
“开刀很痛,”钟武川说,“所以开刀前要打麻。我得知道你对哪些药过敏,以及你的承痛能力,这样才能确定用什么药,多少剂量……”
“我不怕痛,我对痛的感觉很迟钝的,不用打麻!”
蟒纹男的话惊得钟武川下巴都快掉了。
“这可是开腹手术!怎么可以不打麻!你会因为过度疼痛出现心跳加快呼吸不畅大脑缺氧……简称痛死!”
“我没有痛感,”蟒纹男说,“我的痛感很微弱,几乎无法感觉到痛苦,不然也不会扳手吞下去三年才感觉不对,来医院找医生!”
“三年……”
钟武川想打人,这家伙刚进诊所的时候说是三天前吞下扳手,转眼的功夫,三天变成了三年!
“怎么?吞下去三年的扳手不好取出来吗?”
蟒纹男一脸的天真无邪。
钟武川抽搐着嘴角,说:“三年……三年是比较麻烦的情况,胃酸是弱酸性腐蚀剂,扳手如果真在你的胃里呆了三年,那它现在很有可能已经发锈,取出会比较麻烦。”
“我有钱!我有金子!我可以给你很多的诊费!”
“这不是钱的问题……”
闻言,男人再次露出懵懂的表情:“不是钱的问题,那是什么问题?”
“能力的问题,”钟武川说,“如果你胃里的扳手真的已经呆了三年,那它很可能已经被胃酸腐蚀伤害,你的胃会被扳手的腐蚀物污染,变成不确定因素,增加手术难度。”
“可是我有钱啊!你们人类不是常说,只要给足钱,什么问题都能解决吗?!”
蟒纹男的思维已经进入死循环。
钟武川万般无奈,只得叫来护士,说:“带这位先生下去准备一下,情况核实的话,半小时后做开胃取物手术。”
“好的。”
护士带着蟒纹男离开诊所。
钟武川看着自己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小手——尤其是食指尾部的一圈黑线,陷入暂时的苦思。
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家伙是真的吞下了扳手,还是得了疑病症的怪物……
如果真的有异物,他的这双手真的有能力剖开它的肚子……取出异物……把它的肚子缝合恢复……
钟武川很痛苦,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如果在这里的人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医生,他一定不会有我的困扰。
正苦恼的时候——
“钟医生……”
赢飞逸的声音响起,他转过头,看到这拉丁风男人一脸的大咧站在身后:“找我有事吗?”
“老大发福利,每人三瓶酒一盒肉,酒是日本的,肉是意大利的,我特意提过来给钟医生尝尝味道。”
赢飞逸举了举手中的塑料袋。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等会要做手术,不能喝酒。”
钟武川婉转拒绝。
赢飞逸露出不舒服的表情,说:“这么晚还要做手术?钟医生你可真辛苦啊!”
钟武川笑着说:“职责所在,无法拒绝。”
他接过赢飞逸带来的酒和肉,放在桌上:“等我做完手术,再和你一起喝酒吃肉。”
“那我就等着啦!”
赢飞逸笑得好像阳光海岸。
钟武川走出办公室。
赢飞逸突然问:“钟医生,大晚上还要做手术的家伙叫什么名字?得了什么病?”
“他叫……”
钟武川拿起病例本,说:“他叫巴魁,得了……得了疑病症,他觉得自己的胃里有一把扳手,让我给他开刀,取出肚子里的扳手。但是他拒绝提供自己的医疗数据,我不知道他对哪些药过敏,对麻药的耐受性是什么情况?甚至,我连他的体重也不知道,希望麻醉科的兄弟能……”
钟武川絮絮叨叨地抱怨着,赢飞逸露出不明意义的笑容。
他轻拍钟武川的肩膀,说:“巴魁这家伙天生迟钝不怕痛,手术的时候随便划刀子,没事的!”
“你和他认识?”
钟武川意外。
赢飞逸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的烤瓷牙:“从小玩到大的交情。”
然后,他又拍了下钟武川的背,说:“钟医生,等会上了手术台,你随便开,出了事情我让五姐帮你搞定!”
“这个……”
钟武川心想,你这儿真的是宠物中心吗,怎么一个个说话做事活脱脱的土匪黑道啊!
……
……
无影灯下,钟武川强压住心里的不安,划开巴魁的肚子。
疑病症人大多很敏感,给他们“动手术”,必须做足全套,哪怕实际只是打开肚子看了眼然后就缝合!
随着刀子滑入,鲜血和脂肪一起溢出来,钟武川的眼前闪过少量的星星,心脏加速,鲜血上涌,喉咙口有反胃呕吐的冲动。
PTSD?!
但他是在办公室内被医闹砍掉了食指,并不是在手术室内被患者……
而且,做完续接手术后,他曾接受整整一个疗程的心理辅导,按学长同时也是主治医生的说法,他的状态非常稳定,出现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可能性不到百分之十!
退一万步说,即使他真得了PTSD,也不该是在动手术的时候突然感觉不适!
无论如何,手术都已经开始,他必须压下不适,坚持把手术结束。
钟武川如此对自己说着,尽全力握稳手术刀,在巴魁的胃部上方象征性地开了个口子。
哗啦啦!
意外发生了!
刀子只是在表面轻轻一划,巴魁的胃就——
裂!开!了!
胃袋仿佛通往异次元的窗口,一个劲地喷出液体,还有五颜六色各种东西,本就竭尽艰难才握住刀子的钟武川更加地不知所措了。
“这是什么情况!他的胃……他的胃怎么能像……能像……”
钟武川感觉自己好像汤婆婆的温泉旅馆里给河神洗澡的千寻,只是给体表划破一个口子,就流出各种各样的……
“现在怎么办?”
他用眼神问一旁的护士。
护士们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护士长拖来垃圾车,指挥其他人将巴魁的胃里喷出的污秽物清理干净。
钟武川感觉很惭愧,没想到学医的自己居然变成了全场最无用的那个人。
巴魁胃里喷出来的东西很快就装了满满一车,护士们将污秽物拖出去,留下钟武川面对那又深又暗、不敢相信它居然真的存在的巨大胃袋。
清空了污秽的胃袋里,足有臂骨长的一把扳手正闪闪发光。
“好吧……至少……至少扳手是不锈钢材质……我……我……”
忍住反胃,钟武川将胃袋里的不锈钢扳手取出来,然后给巴魁缝合伤口。
这时护士们也都回来了。
在他们的帮助下,钟武川忍着腿软将巴魁的伤口缝好,指挥护士把术前抽的血输回巴魁体内,将所有维生装置的数据都看过以后,扶着墙壁走出手术室。
洗手换衣的时候,钟武川想,最近果然疏于锻炼,才在手术台前站了三个小时就腰酸腿痛还恶心得想吐!
第18章 没脑子的巴蛇
换好衣服洗完手,钟武川靠在病床上躺了大小一个小时,终于恢复了人样。
他看了下手机,凌晨两点。
该睡觉了。
钟武川伸了个懒腰,却是一推门就对上了赢飞逸哀怨的眼神。
“小钟……”
闻言,钟武川的脑子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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