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噎住了。
他看到向明的身体突然变成半透明,身上满是纵横交错的白线,里面流着雾蒙蒙的物质,以头顶为起始,流经全身,速度或快或慢,有部分位置出现轻度淤积。
他又低头看自己的手。
和向明一样,他的手上也布满了白线,做过手术的食指表面的白线尤其纤细,像风中的蜘蛛丝随时可能断裂,内中雾状物的流动速度非常慢,雾气表面闪着隐约的金色。
这些白线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经脉?!
里面流的雾就是决定健康等级的血气?!
震惊之余,钟武川也感到深深的疑惑:为什么他突然间能看到人体的经脉,那么清晰,那么明白!
难道说——
钟武川看向许广成。
更加不得了!
呈现在钟武川的视野里的许广成,全身上下自然也布满疑似经脉的细线,但在他的经脉里流淌的不是微微发光的雾状物,而是——
像蜂蜜一样粘稠的金黄液体!
目眩神迷中,许广成对钟武川微微一笑:“你看到了,对吗?”
钟武川漠不做声。
向明见状,捅钟武川的胳膊:“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看到了?”
“师兄……”
钟武川的脸上都是哭笑不得。
向明急不可耐地说:“快!快给师兄形容一下!经脉长什么样!气血又是什么!流速多少!粘度多少?”
“师兄,你别问了。”
钟武川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脑内疯狂翻滚着一个念头:老许,老许,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快点把你的视觉共享关掉,我不想看到你才能看到的世界!
好!
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然后,让钟武川三观崩溃的画面都消失了。
向明和许广成都衣冠楚楚地站在他面前,没有疑似经脉的白线,没有会闪光的雾气!
世界终于清静了!
钟武川长吐一口气,对向明说:“师兄,我和老许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说完,拉着许广成就跑。
向明看到许广成被矮他一个头的钟武川抓着胳膊拖走的时候竟然没有露出不爽、嘴角甚至泛起笑意,也越发地确定自己的猜测。
可以少包一个红包了!
向明乐呵一笑,走进食堂。
……
……
向明供职的医院是全国排得上号的大医院,人流量数以万计,钟武川拉着许广成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只能来到男厕所。
一进厕所,钟武川就将许广成塞进厕所隔间,自己也紧跟着进去,关上门,低声说:“老张和他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桃花又是什么玩意?”
许广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低吟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这是……”
“我知道,人面桃花,形容男女邂逅、钟情、分离之后男子追念旧爱的情形,”钟武川打断了许广成,说,“别扯开话题,正面回答我!张家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面桃花,”许广成正色道,“人面桃花就是他们遇上的事情。”
“人面桃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山海宠物中心见识了太多的超常规现象,当许广成说出“人面桃花”四个字的时候,钟武川脑海中浮现的不是“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温情脉脉,而是——
脸盆大的桃花,花蕊中长着一张人脸,还是张老头的脸!
吖!
被自己的想象吓到的钟武川往后一缩,撞在许广成身上。
“别自己吓自己。”许广成若无其事地推开他。
“还不是被你们刺激地!”
钟武川白了他一眼,心想,我居然这么快就习惯了二十四小时处于他人监视的生活,真是堕落啊。
念头才起,许广成就——
“我从来都没有监视你的心思,但如果你思绪波动太强烈的话,思维会自动出现在我脑海里。我其实也不想——”
“别再说了!我真的……真的受够了!”
许广成只得住嘴,昂头看了下天花板,说:“这里的风水不太好。”
“哪家医院的风水是好的?!”钟武川好声没好气地说,“我们都默认医院是仅次于乱葬岗的阴鬼地方。生老病死是谁都逃不过,而医院,就是连接生老病死的车站,在这里出生,在这里死去……”
“但是医院很少闹鬼,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钟武川问。
“人脑是电化学器官,生物电信号在脑细胞间传递信息,形成灵魂。人死以后,没有神经元的相互活动和产生并传递的神经递质,意识和灵魂也就死亡了,这就是医院每天都有人死亡却不会闹鬼的原因。”
许广成侃侃而谈。
钟武川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活了千年的老古董,居然张嘴就是“鬼并不存在”、“灵魂的本质是电磁场和神经递质”的科学理论!思想比现代人还现代!
“别这么看我,有幸活那么长,怎么能不多学点?”许广成说,“何况修仙本身也是一门科学,只是和你所熟知的现代科学体系不属于同一株科技树。”
“哦哦!那凶宅又是怎么回事?既然人死以后不会变成鬼……”
“我前面说的是普通情况。”许广成说,“也有一些人因为死前的经历或是死亡的环境,身体死亡后,细胞间的电磁波却没有立刻消失,被完整地保留下来,在目击者的心理作用、幻觉错觉作用下,最终转化成大众认知里的鬼。这也就是为什么闹鬼总是和凶杀有关,死者生前遭遇越惨,死后形成的鬼就会越凶残。”
“原来都是电磁波……等一下!你曾经对我说,如果不幸兵解,考虑转世在现代……如果灵魂只是一团电磁波,你怎么知道转世以后的你还是你?”
“这个问题……我前面已经说过,修仙是不同于现代科学体系的另一株科技树的结果,山海宠物中心的那些生物也是一样,都是和现代生物进化路线完全不同的另一棵进化树的果实。”
“绕了那么大圈子,不就是不想告诉我?!”
“不,是我不知道怎么向你解释……”
许广成露出难得的惭愧。
钟武川也觉得自己有些强人所难。
四目交接时——
咚咚咚!
门板外响起急促的敲打,伴随着无奈的询问:“兄弟,你们能不能快点!这里是医院厕所,不是公园野厕!”
作者有话要说:
师兄的想法还真是~可惜红包注定省不掉的~
今天正式去仲裁部门提交材料,既然不能协商解决,那就只能请法律介入了
第27章 灭桃花(1)
在众人的炯炯注视下,许广成和钟武川走出厕所。
长这么大第一次遇上这种尴尬,钟武川觉得自己应该马上去买一注彩票。
念头才生,许广成就说:“别浪费钱,你没有中彩票的运。”
钟武川气得直磨牙齿。
许广成见状,赶紧换话题:“带我去老张那边。”
“好!”
……
……
钟武川带着许广成来到老张的病房外,说:“喂,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事前给我透个底嘛?”
“这个……”
“又是不知道该怎么用我能懂的语言解释给我听?”钟武川吐槽许广成。
“并不是。”许广成说。
他走到钟武川身后,贴耳说:“闭上眼。”
钟武川依言闭眼,许广成伸右手,在钟武川的眼前用力一晃!
唰!
钟武川周身空气瞬间凝滞,凝滞持续大约零点一秒后又恢复如常。
“现在可以睁眼了。”
钟武川睁眼,发现本该惨白的医院墙壁表面飘着一层淡粉色。
“桃花?!”
“对,桃花。”
许广成凌空一捏,握住一把如水母般透明纤细的花瓣,放在钟武川掌心。
“好漂亮。”钟武川发出一声低呼,“比桃花水母还漂亮!”
“再过五分钟,你就不会觉得它很漂亮了。”
许广成冷笑一声,推开病房门。
钟武川的视野顿时被铺天盖地的桃粉色占据。
满屋子的桃花,无根无枝叶,花瓣像水母悬浮在海洋中一般漂浮在空气中,无序的运动着!
“这是……这是……”
“再往里面走。”
许广成将钟武川推往病房的深处。
越是往里,桃花就越密集,呼吸也跟着压抑起来,好像在浆糊里行走。
等到被许广成推到老张的床前时,钟武川的呼吸已经很费力了。
他问许广成:“为什么病房里会有这么多只有你我能看到的桃花?这些桃花到底是什么?”
“答案就在你面前。”
许广成伸手,像扫雪一样拨开严重遮挡钟武川视线的高密度的桃花瓣。
考虑到接下来肯定又会看到超常识的东西,钟武川先吸一口气,做了一定的心理准备,这才低头——
“啊!怎么会这样!之前过来的时候,他的脸色明明白里透红得不像个已经七十多岁的老人!”
病床上的老张,脸上、脖子上、手背上……所有露在外面的部位都像老树根一样布满暴起的青筋,皮肤惨白干瘪,眼睛深深地陷下去,若非呼吸和心跳都没有停止,钟武川必定会以为躺在床上的已经是一具干尸。
“这就是人面桃花,又叫夸父桃花。”
“夸父桃花……你说的是那个追太阳的中途渴死的夸父?!”
钟武川努力搜刮自己贫瘠的神话知识。
“是的,就是那个夸父,被西方人认为是东方‘普罗米修斯’的夸父,”许广成说,“与日逐走,道渴而死。弃其杖,尸膏肉所浸,生邓林,也就是桃林。”
“真是个悲壮的故事悲壮的人。”
钟武川摸了摸下巴:“既然是夸父桃花,为什么又——”
“夸父桃花和王母桃花虽是同根所生,却不是同一种桃花。后者是一个代表着长生不死的祥瑞,前者不过是尸膏肉浸生的妖物,我们被神话懵逼,以为夸父将最后的生命化为三百里桃花,是为了留给后来者,继续他未尽的事业,其实真正杀死夸父的正是夸父桃花。”
许广成的声音冷得没有感情。
“三百里桃林自从吸食了夸父的尸膏肉后,就进化出灵觉,并且食髓知味,不再满足于普通的水土养分,沦为吸食尸膏肉的妖物。”
“原来是这么回事。”
钟武川对山海神话没有感情,自然也不会因为被用于形容桃李满天下的邓林居然是吸血的妖林就崩溃,他此刻更关心的还是老张的情况。
“老张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我们看到的他和真实的他差那么多?”
“他正被桃花一点点吸干,并且桃花还构造幻觉,让你们看到的他永远都白里透红,健康如二八年华。直到死亡的那一刻。”
“好毒!”
钟武川叹了一句。
“不问它是怎么做到的吗?”许广成有点意外。
钟武川说:“为什么要问?你十分钟前才说过,和山海系有关的东西都很难用现代科学理论解释。”
“对不起,我忘记了。”
许广成道歉。
钟武川的关注点重新落回老张:“要怎么才能救回他?”
“这个……”
许广成叹了口气,说:“杀死附在他身上的夸父桃花对我而言很简单,但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杀死夸父桃花又不伤他一分一毫。”
这也是钟武川所担心的。
以许广成的实力,解决夸父桃花不过举手之劳,但夸父桃花的根早已经扎在老张的身体里,动手的时候难免伤及老张的五脏六腑,就像拔草总会带出泥巴。
何况老张昨天突发脑溢血,人虽然已经救回来,身体却还弱得像块内酯豆腐,经不起折腾!
“要不,我们先把张德雄身上的夸父桃花处理了?!”钟武川提议。
许广成说:“也好。”
两人一起离开病房,在水房找到正在洗保温壶的张德雄。
“张大哥!”
“诶,小钟啊!”
张德雄转头,和钟武川打招呼,脸上的酡红居然是一连串的花骨朵,米粒大小的一个挨着一个,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要发作了!
“张大哥,你这脸色真的没问题吗?”钟武川问。
张德雄下意识地摸了下脸,说:“唉,医生都说不是病变,我也就无所谓了。”
“可是突然变得这么……”
钟武川说不下去,他不知道怎么和张德雄解释夸父桃花的事实。
“张大哥,你今年三月的时候是不是出差过?”许广成冷不丁地发问。
张德雄这才注意到钟武川身后的许广成:“你是谁?”
问的时候,他心里也一通嘀咕:奇怪,为什么自己刚才竟然完全没注意到钟医生身后还有个人?还是个长得跟明星一样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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