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因为……学姐、学长他们都是专业的,有职业操守,但是五姐你、你是业余的……”
钟武川说了个自以为很过得去的理由。
伍凰嘴角一抹冷笑,然后她对许广成说:“得得得,我先出去,让老许给你检查身体!老许啊,你可得老实一点,别借着机会做……”
“你以为我是你吗!”
许广成一声冷哼。
伍凰出去了。
钟武川长舒一口气,边脱奶牛装边问:“要躺在沙发上吗?”
在他看来,面瘫脸的保安主管明显比肉食系的人事主管好对付多了。
许广成看了眼钟武川,说:“不用。”
他走到钟武川面前,接过脱下的奶牛服,放在茶几上,止住钟武川脱裤衩的手,说:“这样就行了。”
“你确定?”
许广成点点头。
他单膝跪在地上,抓住钟武川的肩膀,检查他的骨骼情况。
“鬼母居然把你彻底缩成了小孩,这肩骨最多也就八岁……甚至还可能更小一点……”
“许主管,你这手是不是开过光,怎么摸两下就知道我现在的骨骼年龄是八岁以下?”
钟武川很震惊。
医院可以测骨龄,但需要各种仪器设备,无法只靠着捏两下骨头就能确定骨骼年龄。
许广成说:“只是经验比较丰富罢了。”
说完,他松开抓肩膀的手,顺着钟武川的胳膊一路顺下来,一直顺到他的手指处,指着食指根处的一圈未消的疤痕,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
钟武川露出干笑。
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外人解释自己的遭遇。
钟武川用干笑掩饰的时候,许广成已经通过真元试探,确定了钟武川的伤势情况。
他皱起眉,说:“你的这根手指曾被人用钝器砍断,所幸续接及时,但是神经断裂严重……”
“嗯,半年前的一场意外,手指被病人家属砍了,还好接得及时,没留下残疾,只是拿筷子的时候会习惯性手抖手滑。”
“你恨他吗?他砍断了你的手指,毁了你作为医生的前途?”
许广成用指尖轻刮钟武川的疤痕处,测试神经损伤程度。
对许广成的抓挠毫无感觉的钟武川故意开朗地说道:“为什么要恨?医生这个职业,生来就很卑鄙,专门偷老天爷看中的东西,破坏生死平衡,难免要付出代价。”
“你的想法很……”
许广成修道千年,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我知道我的这种想法很奇葩,可不这么想又该怎么想?难道你要我相信老天无眼、做好事的人得不到好报?”
“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广成加重元气的灌注,然而钟武川的食指指尖依旧没有反应。
于是他主动问:“你的食指是不是对外界的大部分刺激都没有感觉?”
“嗯,神经损伤严重,手术刚完成的一个礼拜,整个食指都是没感觉的,现在已经好很多了,至少对针扎火烫有反应。”钟武川不好意思地说,“偶尔也会有好像火烧铁烙一样的残肢痛,等断口处的神经自我修复完成后,这些不适也会逐步消失。”
(残肢痛:断肢残端疼痛,常在伤口愈合后出现,多为神经性疼痛,发病率在60%左右,疼痛性质有多种,如电击样、切割样、撕裂样或烧伤样等。)
许广成在漫长的修道岁月中也曾不止一次经历过断肢的困境,但因为修士的承痛能力、修复能力都异于常人,倒是从没尝过残肢痛的滋味,听了钟武川的话,难免惊讶,说:“那你岂不是日常穿衣吃饭都很难?还有,平时怎么打字打游戏……”
“只是断了一个手指,不会影响穿衣吃饭的,最多就是有点不方便,”钟武川不好意思地说,“至于打字和打游戏……现在主流是语音输入打字,手机端游戏也只要大拇指反应灵敏就行了。”
“你真的很乐观。”
许广成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钟武川越加地不好意思,说:“别这么抬举我,比起那些整只手都截掉还能自己穿衣刷牙叠被的人,我这点乐观根本算不了什么。”
“但是出现在我面前的人是你。”
许广成喝完酒,卷起衣袖,对钟武川说:“能自己翻身趴在沙发上吗?”
“检查脊柱?”
钟武川很配合地翻过去,脑袋搁在靠枕上,被称为蝴蝶骨的肩胛在皮肤下清晰可见。
清晰无脂的后背、诱发人触摸欲望的蝴蝶骨,是每个穿露背装的女人的梦想。
可惜替钟武川查看脊柱的许广成不关心时尚很多年,并没有意识到小医生有一对完美的蝴蝶骨,他只注意到钟武川现在的身体相对这个骨龄的孩童也有些过分单薄,然而脊柱、肩胛等骨骼及周围神经、肌肉都——
“你的身体正在努力复原,但因为营养跟不上,你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异常的薄弱纤细……”许广成尽可能用现代化的语言和钟武川解释,“简单说就是,身体摄取营养的速度、细胞分裂代谢的速度……远远跟不上神识……”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钟武川问。
许广成想了想,说:“不完全是坏事,儿童的恢复能力是成年人的数倍,你手指的伤口可能因为这场意外获得更好的康复……可算是因祸得福!”
第9章 第一次
“可以恢复?你确定!”
钟武川“唰”地一声翻了过来,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许广成。
后者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彻底恢复?”
钟武川紧张地注视着许广成的面瘫脸,比高考结束和同学一起对答案的时候都紧张。
许广成闻言,却犯了难:“你这个问题问的是手指,还是身体?”
“这个……”
钟武川有点不好意思,他希望手指能完全康复,但也不想长期保持孩子的模样。
“都想知道?!”
钟武川期待地点了点头。
“那恐怕你会……”
许广成的话让钟武川的心“嗖”地一沉,急忙改口,说:“我只是想弄清楚情况,并不是非要你给我一个肯定的答——”
“自身修复能力加上生长能量,会让你的手指以普通成年人的五倍速度迅速康复,如果这两种能量能持续不断地供给手指断裂处,半个月后,你的食指神经就能重生。但是你的身体……除非切断营养供给,否则最多一个礼拜就能重新长成大人……”
许广成将钟武川的大概情况说完,做了一个简短的概括:“你的手指神经需要至少半个月的能量供给才能重生,但是你的身体只能提供不到一个礼拜的能量……”
“这么……这么……”
钟武川头痛起来。
他委屈巴巴地盘在沙发上,好像被人遗弃的小狗。
至少,在许广成眼里是这样的。
看到他是大型妖兽窝里唯一的同族,加上手指伤痕来历惨烈、还机缘巧合地引发了自己千年一次的心血来潮的情分上,许广成决定帮钟武川一把。
他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可以用针灸技术刺激你的神经节,调节生长节律,把身体的部分成长能量挪给手指,加快手指的神经重生修复速度……不过这样一来,身体的恢复时间会延长……也可能产生一些意想不到的副作用……”
修道难,散修更难。
千年修道,许广成曾不止一次遇上断手断脚的困境,对肢体残缺时的一整套操作都非常熟悉,钟武川的问题在他看来不值一提。
钟武川却惊呆了。
他没想到许广成这个伍凰口中的恶徒中的恶徒,居然满口的专业术语,还擅长针灸,不觉问:“许主管,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懂那么多?”
“我?”
许广成笑了笑,说:“如你所见,一个平平无奇的保安主管。”
闻言,钟武川还没说什么,屋外偷听的一群魔兽们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你就装吧你!可把你给能耐得!”
伍凰一张嘴,烧掉了院子里的一棵人树。
冯奇一边摸身上的鸡皮疙瘩一边骂咧:“老混蛋果然动了心,居然都会装逼了!呵呵呵!”
……
针灸作为理疗手段,多年来广泛用于临床康复。
钟武川做完断指再植手术后,曾做过一个礼拜的针灸理疗,可惜效果非常不明显,出院后就没有继续。
所以,许广成提出要给他做针灸疏导能量的时候,钟武川的内心其实是拒绝的。
但是想到许广成那一道白光就削飞办公桌的武力值,想到伍凰对许广成的“穷凶极恶”的评价,钟武川顿时认了怂。
他看了看左右,说:“许主管,你的针灸治疗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在哪里做?”
“今天开始,在这里。”
许广成给钟武川塞了一杯茶,说:“你先喝茶,我去楼上拿针和艾条。”
“谢谢。”
钟武川喝了口茶,层次丰满的醇香充满口腔,带着绵长的回甘,不觉赞叹:“好!好茶!是明前茶吗?!”
闻言,已经走到楼梯转弯处的许广成停下,回答说:“嗯,确实是明前茶,可惜品质一般。下次请你喝母树大红袍。”
“明前茶已经很高端了。”
钟武川慌忙表示自己对茶水很满意,心中暗道,武夷山的母树大红袍从零六年开始就停止采摘,真正的绝版茶叶,有钱都弄不到,许主管估计是被黑心商人忽悠了。
十多分钟后,许广成回到大厅。
他不仅带来了一整套的银针和艾条,还拿来一个古色古香的小铜炉。
铜炉内径不过八厘米,外径不超过十厘米,表面刻满了花纹,大厅光线昏暗,花纹看得不清晰,但能看出炉里码了厚厚一层香灰,显然是打算先点香,再扎针。
“想不到许主管还挺讲究的。”
钟武川有点意外。
“针灸和香薰都是传统医学的一部分,恰当的熏香能够放松神经,舒缓肌肉,对针灸有辅助作用。”
许广成一本正经地说着,掏出一根线香,插在香灰中,又掏出一把成分不明的灰褐香粉,洒在表面,最后,点燃——
甜腻味苦的气味在房间内徘徊,神秘的烟熏螺旋状飞出。
钟武川被足以让人目眩神迷的香气击碎理性,歪歪斜斜地躺在沙发上,眼神迷离,半梦半醒,嘴唇微微展开,身心全然沉浸在远古的梦境里。
他的灵魂已乘香雾前往一个被神秘、梦幻与想像肆意支配的世界。
那地方没有时间和地域的规范,常识和禁忌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一袭神秘幽香,引导他行走于奢华风雅又危机四伏的世界,不至被幻象迷离了心神。
手指轻弹间,欧式装潢的大厅褪去伪装,还原为仙境的古色古香,大能修士侧坐在误入此境的人类身旁,指尖几番犹豫,最终挑起一支银针,扎入皮肤。
屋内的其他生物也都还原了本来面目,连沙发也隐约活了过来。
拥有如火焰般绚丽的羽毛的毕方低头看着渺小的人类,轻声说:“难怪五姐会找他做人宠,这个人类的灵魂确实既善良又美丽,还很纯净。”
“你想吃?别做梦了,他可是老许和五姐看上的东西。”
“阿富汗猎犬”站起,低声嘶哑。
它的本体是金毛犼。
穷奇也拍着翅膀回到洞府,不爽地说:“我最讨厌的就是圣母圣父!偏偏老许好这一口,真是没办法。”
“浪费了整整一千年时间都没能把老许引入魔道,成为大恶人,甚至还要为了老许的口味强迫自己和善人呼吸同一个房间的空气。做穷奇到你这份上,也是够失败啦。”
毕方哼唧着,说风凉话。
金毛犼跟着附和:“冯奇,你退群吧,别再给穷奇这个种族丢脸了!”
“你们——NND竟然敢嘲笑我!我是韬光养晦!差成功只有一厘米的距离!”
穷奇气不过,反唇相讥,甚至扑着翅膀想和这两个混蛋打架。
但是骂咧归骂咧,他们谁都不敢闯到许广成身边。
因为许广成是比他们更恶的存在。
幸运的是,此刻,许广成正专心致志地给钟武川扎针。
银针随着他的手指被一根接着一根地扎进钟武川的经脉要穴,从耳侧开始,脖子、肩膀、胳膊、手腕、食指……尤其是食指根的疤痕处,此时已经密密麻麻,全是颤抖的银针。
待整根经脉都用银针固定后,许广成手指捏诀,游离在空气中的生吉之气如溪流入海般涌来,化为露珠凝结在银针尾部,随指尖诀窍的变化顺着中空的银针流入经脉,化为生机滋养受损的神经和手指。
如此反复多次,足足三个小时,熏香终于燃烧殆尽。
洞府又被幻术装点成普通的欧式别墅大厅。
钟武川缓缓醒来,睁开眼,看到不仅手背扎满银针,连胳膊上、肩膀处都有银针闪烁。
“怎么要扎那么多针……还有刚才……我是不是睡着了……”
“睡觉能让细胞的修复功能运转效率更高,”许广成单手按住钟武川,说,“别动,我帮你取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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