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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或者不吃，其实都无所谓。
但他在人间办差办了两千年，他以人类的身份活着，以人类的身份淡看这个人世间，他打从心底里，其实也是把自己当成一个人来看待的。
而一个人活着，最基本的表现就是，他会为了维持生命体征而进食。
不进食可不就快死了么。
所以，苏祯一日三餐，从未落下过。
苏祯昨夜一夜未睡。
他失眠了。
为嘛失眠？
因为赵九章要走。
他不想让赵九章走。
所以他失眠了。
苏祯顶着黑眼圈出了房门，就见着赵九章已经收拾好了自己打算出门了。
“你干嘛去？”
在赵九章即将走出自动门的时候，苏祯喊住了他。
赵九章停下脚步，回答说：“去唐海市里转转，看有没有便宜的房子。”
苏祯听了心里一阵失落，他想说其实我不差钱，你大可以留在这里，我可以一直照顾你，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另一个说辞：“行吧，你去吧，对了，要不要我开车送你？”
赵九章说：“不必了，我昨天回来的时候，看着这附近有个公交车站。”
“行，你去吧。”
苏祯点头，说完，看着赵九章已经走出了自动玻璃门。
此时，他只觉得自己心里的失落有增无减，本来靠着低房租把这人找来，想着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可临了了这人还是想搬出去。
自己折腾到头可不就白忙活了么！
想到这里，苏祯一张英俊的脸顿时阴气沉沉。
老管家从侧门里走出来，问道：“主人，您真的要让赵大人离开么？”
“还能怎么办？他想走，我总不能拿绳子把他捆起来。”
苏祯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心里是真的想把赵九章捆起来的！
可他不能这么做！
赵九章那个人的性子就像猫一样，你只能顺毛撸，逆着毛撸，一撸就炸！
还能怎样？
得嘞，不能怎样。
苏祯叹口气，去卫生间拿出了拖布，心烦气躁的他打算把地拖一遍，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打扫卫生，因为地面干净了，他心情就会好一些。
可他把客厅一连拖了三遍，心情也不见好。
他无奈的瘫坐在沙发上，问老管家：“当年，我是不是做错了？”
老管家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
赵九章总算上了公交车。
从等车到上车，用了一个小时，坐车从郊区到市里，需要两个小时，长达两个小时的长途让他有些晕车。
他本来坐在车子的最后一排，想着没有人清净些，可随着车上的人越拉越多，空气也就越来越闷，他胃里开始往上翻涌。
也亏得早上没吃东西，不然指不定现在就开始往外吐了。
胃里实在太难受，他觉得自己应该站起来，到车子前面去站着，希望胃里的惨状能缓解一些。
可他刚想站起来，车子已经到了新的一站。
司机刹车，停了。
车门打开，车外乌泱泱涌上来新的一批乘客。
这些乘客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哎，让让，让让，您借过一下。”
“拜托拜托，您让我过去。”
一个胖子一边嚷嚷着，一边往车后面挤。
可没有人搭理他，这种没有人理会的无视让胖子很生气，他嚷嚷的声音更大了，挤起来也更卖力。
“你们耳朵聋了是不是！抬抬脚让我过去！”
但，依旧没有人搭理他。
这下胖子不干了，当即怒目圆睁，直接指着他身前一个小姑娘开始骂：
“靠！”
“现在的大学生都什么素质？”
“你让我过去能怎么地？这他/妈公车是你家开的？”
“不是大妹子，你都不带挪窝的，你几个意思？”
小姑娘打了个哆嗦，她觉得自己脸上忽然凉飕飕的，她抹了把脸，没怎么在意，继续看着车窗外面走神。
她跟男朋友刚分手，现在心里正难过呢，没工夫管为什么闷热的车上忽然阴风阵阵。
这时，她身前的座位上正好有人要下站下车，那个人刚一站起来，她立马坐到了那个座位上。
就算失恋了，在抢座位这种大事上，还是不能含糊的。
胖子更气了。
不是，我都这么骂你了，你至少吱个声吧？
这彻头彻尾的无视是怎么回事？
但好在小姑娘坐下之后，她把路给胖子让开了，胖子也就不再计较，直接从人缝里穿过去，到车后排站着。
胖子抓着车后排的把手站稳，跟车门附近的人满为患比起来，后面就松缓多了。
车继续在平坦的马路上一路向前。
此时，
胖子明显的感觉到，
在自己身后，有一道莫名的目光，正注视着他。
那道目光很犀利，锋芒毕露，他如刺在背。
其实从他一上车开始，他就已经注意到，车子最后排正中央的那个年轻人的目光就一直在他身上。
这也太吓人了！
你走在大街上，忽然一个陌生人就这么盯着你，你干啥他都盯着你，这事搁谁身上谁不怕？
“朋友，您这去哪儿啊？”
胖子笑看着那个看着他的年轻人，主动打起了打招呼。
赵九章回答说：“市里。”
这趟车上的人，其实都去市里，他这么回答，跟不说没啥区别。
胖子说：“那好巧，我也是市里。”
旅途太长，胖子不在乎他这一句话把天聊死的能力，继续问：“您去市里，是做什么？”
“办点事。”赵九章说。
胖子：“……”
这天没法聊了。
这时候，赵九章旁边的一个老太太说话了：
“年轻人，你这在跟谁说话呢？”
**
老太太活这么大岁数，什么没见过？
在当今社会，老太太这个群体是一个最不可忽视的群体。
她们线上可上网发微博，线下可呼朋引伴去占据小区广场大跳广场舞。
花白头发一大把还能自己拎着编织袋小推车，独自坐公车去市里逛超市的，那就肯定不是一般的老太太。
她们身强体壮，她们见多识广，她们的内心具有自己崇高的信仰。
但一般来说，家中老一辈的人，对于鬼神之说，还是相当敬畏的。
所以，当这个坐在赵九章身边的老太太，见到自己身边的年轻人开始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时候。
她就觉得不对劲。
好好的一大小伙子，能对着空气说话的……
要么，这个年轻人精神不怎么正常，
要么，这人指不定被什么东西给祟上了。
于是，她鬼使神差的又问了一遍：“小伙子，你这跟谁说话呢？”
她意思很明显，你前面没有人，
那你在跟谁说话呢？
难不成是鬼？！
赵九章头转向她，礼貌的笑了一下，然后，他摘掉了自己左耳朵边上挂着的耳机，对坐在他右侧的老太太说：“不好意思，您说什么？”
老太太大松了一口气，原来这年轻人在打电话！
她埋怨着自己：看你想啥呢？这不啥事儿没有吗！
胡思乱想封建迷信，越老越糊涂喽。
“对不起哦年轻人，打扰你了哦，你继续打吧。”
赵九章点点头，继续挂上了耳机。
他嘴巴对着耳机线的听筒，眼睛却看着身前的胖子，胖子挤着一只眼睛，看起来像是大小眼。
他对老太太说：“大妈，我这么大一人您看不到？您这么大岁数，这，您老花眼吧您。”
老太太目视前方，置若罔闻。
“你已经死了，你知道吗？”赵九章看着胖子，教育道：“死了就该去投胎，在阳间晃悠对大家都不好。”
“咯噔”一声！
老太太刚放下的心，忽然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
赵九章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也就他两边的人能听着他说什么，再加上车里在放着车载广播，还有人在大声聊天，所以没有人刻意注意这个坐在后排的人在说什么。
他左边座位的男人正在呼呼大睡，右边就是老太太。
也就是说，只有老太太一个人，听到了赵九章的话。
“你是怎么死的？”赵九章问。
胖子发愣了，他想了老半天，怎么都不信自己已经死了。
“我……我死了么？我这不活的好好的么？”胖子笑着说：“哎要我说你这人真逗，你见过死人坐公交车的么？”
赵九章：“……”
有理有据有节，
嗯，无可反驳。
于是，赵九章指了指他胸前，一贯而过的一根钢筋，
“其实我见过很多你这样的，”赵九章说：“死后重复着自己生前的行为，总是以为自己还活着，然后不停的重复。”
“这辆984路公交车，你坐过多少遍。”
“你还记得吗？”
胖子低下头，看着自己被穿了一个大洞的胸口，歪着头，在疑惑。
赵九章手里捏着一枚铜钱，等着他想起来。
等他想起来一切，想起来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等他想开了，怨气也就消散了。
那么自己，也就可以送他去苏祯那儿了。
与此同时，听到赵九章“电话内容”的老太太，彻底害怕了。
她甚至连看赵九章都不敢看了。
好嘛，你刚说你在打电话，
好！
我信！
那么，
请问一下，你在跟谁打电话？
这种毛骨悚然的恐怖让老太太发起抖来，她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嗡的一声，好像有跟弦断了。
一股鸡皮疙瘩从她的脖颈蔓延至后背，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年轻人，肯定有问题！
这时候，她好像想起了一个名叫“死亡公交车”的鬼故事。
那个故事讲的是，在一天夜里，一个年轻人上了一辆公交车。
车行到半路，他半睡半醒的时候，忽然发现车上原本能说能笑的人全都是纸人！
年轻人吓得立马下了车，等第二天看新闻才知道，有辆公交车出了交通事故，车上人全都死了。
所以他那晚，乘坐的，是辆死亡公车！
也幸亏他及时下了车，这才捡了一命！
想到这里，老太太颤巍巍的站起来，大声说道：“司机师傅，我要下车！”
司机不耐烦的说：“还没到站点呢，下站下吧。”
“可我想方便！”大妈说。
“车上这么多人，总不至于为了你一个人停车吧，多忍一会儿吧，就快到站了。”司机尝试跟她讲道理。
大妈说什么也不听，她行动灵活，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手里紧紧地抓着小推车的拉杆，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冲到了车门前。
“我这憋不住了，你倒是快开门呐！”大妈再次向司机大喊。
司机也火了：“哎我说大妈，您再等会儿能不能行！我这有规定，不到站点绝不开车门！”
老太太这下没辙了，总不能去抢司机方向盘让他停车吧。
五分钟过后，车终于到站，车门打开了。
老太太想着，自己能多救一个是一个，然后对站在车门的一个小伙子说道：“小伙子，你能扶我下车吗？”
那小伙子明显不想答应，他张开嘴巴，想着找理由拒绝，可他想了半天没想出来，然后转过身，背对着大妈，装没听见。
大妈一想，得嘞，年轻人不识好歹。
我啊，也不多管闲事了，你自己在车上呆着吧。
大妈下了车，猛地松了一口气。
她手里拉着拖杆，小碎步走的飞快，
然后，她听到了身后有人在喊她：
“您钱包刚才掉车上了。”
大妈听了那人的声音，差点直接吓晕过去。
她回过头，就看到刚才坐自己旁边的年轻人，手机正拿着自己手工碎花的小荷包，机械的摇摆着自己的手臂，向自己招手。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肥感谢收藏评论的老铁们。
第17章 鬼话
老太太在风中凌乱，瑟瑟发抖。
年轻人亦步亦趋，来到她的跟前，然后举着那个绣花荷包，递给了她。
她颤巍巍的伸出手，看着身前这个鬼气森森的年轻人，两股打颤。
这荷包，
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因为一般来说，按照恐怖片的套路来说，接下来的一个镜头很可能就是：“鬼”，开始露出自己的真面目，青面獠牙开始咬人了。
所以她不敢动，一动也不敢动。
她活这么大岁数，身边的老姐妹儿也都早就下去了，她想寿终正寝，想正常的死亡。
最起码不能被吓死不是？
赵九章看了一眼老太太，直接把钱包塞到老太太手里，苦口婆心的嘱咐道：“大妈，您下次出门要小心啊，这车上光小偷我就见了不止一波，您还主动把钱包落车上。”
他对上了年纪又慈眉善目的人，一向很有好感。
老太太听了他的话，脸上青红不接，她仔细的看了眼赵九章的脸，觉得这孩子长的很顺眼，眉清目秀的一看就是个讨长辈喜欢的那种孩子。
至少，应该不会像自己刚才猜测的那样，
他肯定不会是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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