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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奕卿不解。
奕修笑道：“你身边还是要有个人作伴啊，这几年看你一个人在那小屋子里住，很不忍心。”
奕卿呆住了，他没想过奕修会为了这事担心，更不知道原来他当初并不是不想见到自己，可他为什么偏偏在现在才说！
“我和他结约，你会高兴吗？”
“当然。”
奕修伸出手，奕卿把自己的手抬起来，和他交握。
“以后让你当国王，怎么样？”奕修说话的声音慢慢变小。
“我……”奕卿犹豫道。
看他这个样子，奕修微笑道：“别愁啦，早就知道你不愿意做这累人的活。以后事情都交给阿轶办就好，而你要做的就是戴上王冠，知道了吗？”
奕卿看着他越说越慢，又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不要睡。
“哥哥这次，真的有些累了……”
雷轶走上前，只是看着奕修，不说话。
“哥……”
奕修笑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外面的雨依旧下着，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外面雨滴落下的声音，淅淅沥沥，像是要使劲哭一场的样子。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好像静止了一般。
过了很长时间，奕卿把奕修的手放进被子里盖好，站起身。
“明天，我把哥哥送走。”
雷轶没有理他，在屋子里收拾着什么，过了会，看到他把奕修穿过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桌子上，又找出奕修的戒指。
“这些，能不能留给我？”
奕卿抬头，就对上雷轶的眼神，只一瞬，他就别过头不再看他，悲伤的情绪撞在一起，只会更让人难受。
“好。”
奕卿又看了一眼睡在床上的奕修，果断地转身离开。
走在路上，被雨浇得浑身已经湿透，奕卿丝毫也不想躲，他觉得这样或许能让他更舒服些。走着走着，他不断想起小的时候奕修会经常带他出去玩，直到父王离开时，所有重担落在他一人身上，明明很累，却也不对自己展露半分。
而自己长大后，不但没有帮他分担，还时常惹他生气，当时还以为他只是不愿意见到自己而赌气一人到外面住，一住就是两百多年。
奕卿想着想着，视线不断被水雾遮挡，最后干脆也不走了，站在原地，闭上眼抬起头，任由雨水冲刷。
为什么不能早点告诉他，他的哥哥是一直爱着他的……
最后，他竟然连哥哥都失去了……
可笑……
……
当小门里不知第多少次伸进来一个盘子后，程维早早埋伏在门口，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那只手。
“啊嗷嗷嗷！”门外传来一声叫喊，吓得程维差点松了手。
仔细一听竟不像男人般雄厚的声音，倒像是沙哑的女人声音。
“你你……你是谁？”程维壮着胆子问道。
“救命救命，神灵保佑神灵保佑……”那人一直在重复着，半天都没停下。
感觉到并没有发生什么后，他才不再念叨，静了下来。
“说完了？”
外面的人不说话，手腕却一直在发抖。
“你在怕什么？要是再不回答我，我就……”
“我说！我说！不要诅咒我和我的家人！”
程维愣住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谁说要诅咒你的？”
“啊？”外面那人也愣了，“不是说这里面关了一个会巫术的蚩族王子，一说话就会被诅咒吗？”
程维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谁造的谣，怎么不说他会吃人呢？
“没错，他们说的是真的，但是我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诅咒的，所以你要保证和我说真话，我就不诅咒你。”
“好！我一定说真话！”
“那好，我问你，我被抓进来后，奕卿来过吗？”
“没有。”
“阿夺呢？”
“没有。”
程维一直以来的幻想都化作泡影，有些心慌，但是还是镇定下来，“我要被关到什么时候？”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说着，那人有些颤抖，她怕里面这个人一生气真的诅咒他。
里面的人却很久没有说话，感觉到手腕上的力气慢慢变小，她试着抽回手，却又被紧紧握住。
“你能见到奕卿吗？”程维试着问。
“我……我一个看牢门的，怎么能见到将军？不对，现在应该叫陛下了。”
“你说什么？奕卿要做国王了？奕修呢？”
“唉……”外面的人叹了口气，“我们的先王已经……走了。”
走了？
程维不太敢相信，“你是说，奕修他已经……已经……”
“对。”
怎么会这样？奕修他看起来还那么年轻，为什么会这么早就死去呢？可是这个人说的话十有八九应该是真的，他不可能随便编这种话来骗自己。
太突然了。
这样的话，奕卿现在一定会很难过。他一定在忙着处理事情，一时间忙不过来。
失去兄长，他们家里可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喂……你能不能，放开我了？”
程维松开手，那人忙把涨得发红的手拿回去。
“你叫什么名字？”
“央依。”
“你走吧，明天我再问你事情。”
央依站起身离开，她觉得里面关着的这个蚩族好像也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好像能感觉到他和先王的感情很好，从语气中似乎能听出他听到这个消息很伤心的样子。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关心王室的两兄弟，不过她也管不了这么多，只希望不要得罪这个人，不要被诅咒才好。
程维这时才看向从门口递进来的饭，拿起大饼没滋没味地嚼着，满脑子都在想着奕卿现在在做什么。
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在他身边就好了。
第47章 失心
程维觉得自己已经等得够久了。
在这里，除了一个每日送饭的小兵之外，谁都不曾来过。大部分的时间，他都是在和自己说话，想着他出去后，要怎么向父王和王参交代自己没有请示就乱跑的事，还会担心自己这么久都没有回去，他们会不会心急，直接破罐子破摔，发兵攻打斑族王城。
可是，直到现在，什么动静都没有，他快要以为自己和这个世界失去了联系，所有人又重新忘记了他。
无意间想起来这里前那个女人给他的戒指，程维把它摘下来，握在手里。
每次在一个人的时候，陪着自己的都只有它。
恍惚间，好像听到脚步声。
不是刚吃过饭吗？
“央依，是你吗？今天的故事讲完了，想听的话要到明天。”程维对着眼前空荡荡的房间，平静地说道。
“是我。”
只是听到两个字，程维觉得脑中“嗡”的一声。
他转头看向门边，屏住呼吸，像是怕错过什么一样。刚才好像听到了奕卿的声音，果然是关的时间太久，产生幻觉了吗？
没有听到答复，奕卿又开口问道：“你还好吗？”
这回一定是真的！
程维跳下床，几步走到门口，双手放在门上，急切地问道：“奕卿？真的是你？”
“是我，”奕卿依旧平静，“对不起，这么久都没来见你。”
程维很兴奋，听到他这么说后马上想到奕修死去的事情，开口安慰道：“没关系，我知道你事情多，忙不过来。不过你还是不要太伤心了，别太累，”说完，又干笑了两声，“而且也不用担心我，我在这儿也挺好的，每天有吃有喝，吃饱了就睡，什么都不用愁，而且还很安全，你就放心吧。”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是啊，这里的小兵和我讲的，你不要太难过，相信他也不希望看到你伤心的样子。”
那边没了动静，程维担心自己是不是在故意戳人伤口，此时看不到奕卿的表情，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之前说的，结盟的事，还作不作数？”
程维缓了一口气，奕卿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当然！只要我在，一定算数！”
“好。”
奕卿在对牢房的看管说，“把门打开。”
听到奕卿的话，紧接着门外响起开锁的声音。程维觉得这几天的等待也算不上什么了，奕卿还是相信他的，最后把他放出来了不是吗？
打开门后，程维终于看到了门外站着的人，他变得更严肃了。可能最近是太累，心情似乎也不好，奕卿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疲倦，让人有一种很想抱抱他的冲动。
程维拼命控制着自己蠢蠢欲动的双手，保持着冷静，站在原地。
看到程维后，奕卿吓了一跳，有些不忍。一个月不见，这个人竟然也瘦了这么多，他忍不住想起奕修，又是一阵憋闷。
牢里的伙食已经差到这种程度了？还是说，他根本没有好好吃过东西？
也因为他没有早点来看他，白白让他在这里受了很多苦，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方才竟然还在安慰自己说在这里很舒服，要是自己没有下令，他还会继续忍受下去吗？
奕卿不再看他，转过身，程维赶紧笑嘻嘻地跟上。一旁的看管看到这个蚩族的王子就这么走在陛下身后，捏了一把冷汗。还好他们的陛下常年征战，身手矫健，这个瘦弱的蚩族应该是不敢伤害陛下的。
程维跟在身后，又开始转着脑筋盘算起来。看来以后两族就是盟友了，要想出一个借口留在斑族这边，只有这样才可以和奕卿朝夕相处，增进感情。可是就算留下来了，毕竟还是个外族的，就算奕卿自己不在意，大臣们和身边的人一定会有非议，嗯……得想个更完美一点的借口。
就在程维紧跟在奕卿身后走了老远时，迎面过来一个人，奕卿突然停下脚步，程维差点撞在他身上，抬起头刚要调侃，却一下子对上那个人的视线。
那是一个笑起来特别好看的人。
程维感觉自己从来没见过他，他和奕卿很熟吗？
“陛下！”终于找到奕卿，他兴奋地挥手，“原来你真的在这里，我找了你好长时间。”
这人谁啊，我们堂堂陛下的踪迹会随便告诉你？就算你长得好看也不行！程维在一旁腹诽道，他已经想象出了奕卿会做什么，抿着嘴看着，他想知道奕卿这次又会做出什么冷酷无情的事来。
可是无论如何程维都没想到，奕卿竟然没有冷着脸，反而变得很温和，还向那个人走近了几步，“找我做什么，在房间等着我就好。”
听着奕卿的回答，程维感到震惊，而更多的却是慌乱。
这个人到底是谁？
就连程维也没有见过奕卿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别人。
“这位就是……古罗桦殿下？”
不知道正被点名的程维有些反应迟钝，看到那人在问自己，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开口。
奕卿替他答道：“就是他，这么多天一直在忙，今天终于有空来处理这件事，我打算放他回去。”
“为什么？留着他以后不是可以……”桑恩意识到事关机密，说到一半就不再说下去了。
程维此时已经完全呆愣在原地，无暇去听两个人接下来又说了什么，只是奕卿的“放他回去”，让他突然觉得自己刚刚在想着该怎么找借口留在这里的想法有些可笑。
“我先派人把他送到偏殿住下，等他调养几日，身体恢复了，就把他送走，”说完，又觉得有些没有照顾到当事人的感受，回过头问程维，“桦王子觉得如何？”
程维没有看他，怔怔道：“……怎么样都好。”
“那好。”奕卿招手，走过来一排士兵，“把桦王子送到偏殿住所。”
程维看着那群人，很自然地迈步跟着走去。他想控制自己要冷静，不要多想，奕卿会这么做也是应该的，盟约签订后，按理来说就应该送自己走的……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等再次回头看时，远远地看到那两个身影交叠在一起，片刻后又相互分离。
接着，两人一同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忽然觉得这一瞬像是用刀片轻轻划开他的心脏一般，看似很温柔地划过，用着微不足道的力量，轻轻地，没有一丝声响。紧接着，从细小的伤口中流出的，是鲜红的血液。
没有想象中的极度疼痛，伤口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狰狞，可就是这样细微的伤口，也像是要努力放干心中的每一滴血一样，久久不肯愈合。
程维被后面的人催促，终于不再回头看，跟着他们离开了这个地方。
第48章 雾里看花
程维看着眼前丰盛的晚餐，比在牢里的饭好闻太多，可是却一点食欲都没有。他机械地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的肉和菜，胡乱往嘴里塞了起来。每吃一口，都觉得这味道又熟悉，又有些陌生。
这也许是奕卿特意吩咐做出来给他的食物，是看他在牢中吃得不好，用这些来弥补他吗？
不过是又怎么样？
程维象征性地嚼了几下就直接咽了下去，似乎这样自虐般的吃法可以让他不去想别的事情，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这顿饭中。
吃完饭，躺在床上，他安慰自己，在奕卿没有说出那个人的身份之前，他是不会胡思乱想的。
奕修走了还不到一个月，奕卿哪会有心思去想那些。
突然，程维想起上午看到的那个人，隐约记得他胸前的晶石是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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