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云抽抽鼻子,嗅到了一股辛凉的气息,问道:“这是什么鬼味道?”
“岳家哥哥,这不是鬼,这是麝香饮子,贵得吓死人。”柳娘笑道。
“哦!”岳云恍然。这麝香有兴奋的作用,是上好的□□物。这田师中为了讨好自己的爹还真是考虑周到。岳云这会儿才跟姐妹俩说第一句话,“我要来晚一步,可有你们两个受得了。还不好好谢谢哥哥。”
张俊气的须发戟张,不再废话:“拿下。”他也不想管青红皂白,不把岳云抓住解不了这口气。
立即有几个亲兵扑了上来。
岳云一边闪动身形,与这几人过招,一边好整以暇地跟张俊讲道理:“张伯父,小侄真的是为伯父着想。庐州城不比您的建康,密迩敌境,细作横行。所以吕宣抚三令五申地告诫不可擅自离开驿馆,不可……”
岳云说到这里,传来了第一声惨呼,却是一名亲兵被他卸脱了关节,疼痛倒地。
岳云从那人身上跳过去,继续道:“不可随意饮食。尤其是张伯父这样名震敌国的大将,更得小心谨慎。这田太尉却违反禁令,私自购买酒菜,显是有不可告人的居心。”
话音刚落,第二声惨呼又到了,另外一人踩到了地上的碎瓷片,身形不稳,岳云趁机踢在了他的私-处上。这人痛得眼前一黑,也摔倒在地。
这时,田师中已经摘干净了身上的各种食材,怒喝着加入战团:“我有什么居心,岳云,你不要狡辩,赶快束手就擒。”
岳云避开田师中,先收拾那些亲兵。“田太尉,你要是居心好,可预备了探毒的银针吗?有没有打算亲自去试毒?我敢打赌,你肯定没这防备。你这不是居心不良又是什么?我看,说不定你还打算借机下毒然后嫁祸淮西宣抚司也未可知呢。”
“老子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瞎说八道。”
田师中和另外一名亲兵一同扑向了岳云。岳云一低头,从两人的空隙间钻过。再一转身,两手分别在两人背上一按,这两人结结实实地搂在了一起。
“你两个多多亲近,云就不奉陪了。”
琴娘柳娘见看押的士兵都去打岳云,早躲到一处观看。初时两人还为了岳云担心,打得时间久了,见岳云依旧游刃有余,遂放下了一颗心,大声叫好起来。“赢官人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张俊气得浑身颤抖:“拿下!立即给我拿下!”
在张俊的喝令下,原先躺倒在地的几名亲兵都勉强站了起来,重新加入战团。
岳云大声道:“张伯父,我对你的心意,可昭日月。请你不要误会我。要拿下的该是不听号令的田太尉。张伯父,你军中持法最严,不能这样好坏不分。”
不过,几人一起围攻岳云,岳云的形势比先前吃紧。而且这时厅堂也已经被清干净了,岳云依仗身法闪躲的空间小了许多。他本来秉持的原则是不伤人,但此时再不伤人,人就要伤他了。岳云心中烦躁,不免焦急地盼望吕祉解围。
作者有话要说:
南宋初这个朝代特别有意思,别的朝代两军互殴是很严重的时间,南宋则是司空平常,且不受处分。
第140章 五年平金(70)
岳云手下留情,张俊却不会心软。此人一旦犯了性子,皇亲国戚都敢亲手杀死,何况是区区岳云。何况,他自恃官家懦弱,不会惩治自己,于是不住催促手下亲兵攻击。
岳云身上、脸上即刻挨了四五下重击。他是便服而来没有穿铠甲,虽说学武之人先要学得就是挨打,也不曾伤到要害,但却着实激起了岳云的虎狼性子。“伯父,小侄一直对伯父以礼相待,伯父却不肯听从小侄的劝告,小侄恐有一二有得罪之处了。”说罢,岳云一展身,抄起旁边一把椅子,大吼一声,将这沉重的椅子当成了长兵器,做了个横扫千军的姿势。
张俊道:“我倒要看看你这背嵬军能够抵挡几人!”
背嵬军马无不以一当十,张俊把岳云逼到了绝境,岳云再反击,就不似适才嬉笑的模样了。招招下的杀手,以求速战脱身。这样一来,围攻岳云的数名亲兵反而惜命,不敢太靠前。形势再度逆转。也由此可见,张俊手下的军兵着实打不得硬仗。
张俊的眼光也是毒辣,三两招间便看出己方虽然人多势众,局面反而不利,立即叫田师中出去再叫厉害的人手。
其实张俊也是多虑,岳云已经引导着将打斗的场子移动到了前进院中。张俊剩余的亲兵都围了上来。大约有二十人的样子,将岳云团团围在中心。
岳云已经打好了乱中取胜的主意,趁着二十人一起举剑厮杀的功夫,扔下椅子,身形闪动早躲到其中一人身后。左手一勒,将他的颈子拿住,硬生生把这百十斤的大汉当做了自己的挡箭牌。这下变成了十九人一起刺向自己的同伴。这些亲兵忙不迭地收力撤剑。岳云哈哈笑道:“小子是背嵬军里最不成器的,只能抵挡伯父二十个人。”说完,顺手又抢了此人的宝剑。
张俊不去理会岳云的奚落,沉声道:“列阵。”
这些亲兵被岳云当成猴子耍,早就气得七窍生烟,闻言当即列成方阵。
这是用上了战阵厮杀的法子。张俊再一挥手,第一排的五个人挥动五柄长剑,齐齐刺向了岳云。
“来的好!”岳云大喝一声,等剑间到了身前,才猛然出剑,手腕一抖,将这五人的剑尖尽数压在了自己的剑下。双方比起了力气。那五人都做鼓腮怒目状,岳云以一敌五,竟然还是好整以暇,神色不变。
在场之人都为这别开生面的比试看得呆了,连张俊也难免好奇岳云究竟有多大的力气。田师中却不做如是想,他绕到岳云身后,举起一根棍子要抽岳云的腿弯。
文娘柳娘大惊:“小心。”
岳云暗道不妙,但他撤不了力,只好做硬吃一击的准备。
果然,只听哎呦一声,接着便是棍子落地的声音。却是田师中捂住手腕,吃痛呻、吟。“是谁用弹子暗算老子,给我出来。”
异变陡生。岳云趁那五人因此分神的机会,把压住剑尖的剑往外一推。那五人再扎不稳马步,纷纷倒地。岳云随即大声道:“吕宣抚!”说完直接跪倒在地。
“都住手。”吕祉一袭圆领衫,在众人簇拥下,负手出现在院中。刘锜就站在吕祉身侧,一手上拿着一张弹弓,另外一只手中则捏着一个小铁丸。
“吕宣抚有令,双方住手!”
一时喊声四起,张俊的亲兵虽然没动,但也不再攻击岳云。
“荒唐!胡闹!”吕祉还没发话,张俊先发制人了,“安老,你看看岳云把我这里搞成了什么样子!我的家具被他劈烂了,我的饭菜被他泼到了地上,连我的人都被他打成重伤了。这小子必须得严惩。”
吕祉扫了一眼场中情况,但见张俊的亲兵带伤的几个而已,伤的也不重,不外乎是手脸上有些血痕。例外的是田师中,脸上似乎是被碎瓷片划出了一道长口子,此时犹然在滴血。显然岳云不曾下过杀手,却被张俊形容为打成重伤。目光再一转,吕祉对上了二姝的眼神。两女此时犹如受伤的小鹿一般,互相搀扶着紧靠在一起。琴娘把自己身上的半臂扯下一截,包在柳娘胸前。乍看之下,恍惚不能支持。吕祉心中一叹。他因为韩世忠拉着讨论火器作的原因,所以过来的晚了。但在路上已经把大概的经过了解了,此时再看到现场,所有的事情自然串联在了一起。想是岳云见到张俊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私自囚禁拷打二女,所以义愤填膺。况且岳家衙内也清楚张俊根本没有合作的可能,于是便使起了性子,借着购买私食的缘故大打出手。这小家伙千好万好,就是历练还不够,少年人的锐气遇事难免成了暴躁。但好在岳云是个极聪明的,给自己留了后手,所以不曾下重手。否则,以岳云的勇力,不愁打死一两个败类。可惜,岳云还是没想透,一旦动手不管下不下重手,局面都是无可挽回。
张俊见吕祉不回话,把田师中拽到了身前,明晃晃的灯烛照耀下,田师中那汤水淋漓的狼狈相越发清楚。威胁道:“安老,军中阶级之法,你可比我要清楚。”
吕祉苦笑,张俊提起阶级之法,是想当着众多淮西部将的面,让他斩了岳云还是怎的?张铁脸倘若不提,他还能给张俊留些面子。张铁脸如此淫威逼迫,当着众多部下的面,却绝不能堕了自己军中的威风了。
吕祉仰天笑道:“阶级之法咱们待会再谈。张宣抚,被打成重伤的人在哪里呀?”
“安老的头仰在天上怕是只能赏月。现今还不到十五,这月亮没什么好看的。你低下头看看眼前不就一清二楚了?”
吕祉低头,看着岳云,道:“承蒙相公指点,我看刚刚的确是有个人,想把岳机宜打成重伤的。相公所言,甚合我意。不知相公打算如何秉公处断?”
“吕宣抚,爹说的不是岳云!”田师中插话道,“你看看清楚。”
吕祉示意刘锜:“刘太尉。”
刘锜出列道:“两位宣抚,末将适才看得非常清楚。田太尉在岳机宜与众亲兵相持之时,意图持器行凶。若是让他的棍棒砸伤,岳机宜势必重伤。是以末将才不得不行险击落田太尉的棍棒。因此不慎伤到了田太尉,请宣抚恕罪则个。”
刘锜平日温文,但也是一个护手下的。若是有人明目张胆地仗势欺人,他也会毫不客气地回敬。至于这手弹弓绝技,则是他练箭法的时候顺带学的,今天又因为陪韩世忠试看火器作,所以带了弹弓弹丸,恰巧派上了用场。
“刘太尉,你也不用自责,你看,适才张宣抚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何况,张宣抚这里非但不曾有人受重伤,还是酒宴齐备佳人作陪,看来重病也痊愈了。甚是可喜。”
张俊脸色铁青:“安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想秉公处置了?须知,你是朝廷命官,要对天下百姓负责。”张俊也是气昏了头,莫名扯到了百姓。
“哦,这两位小娘子也是天下百姓,不知张相公是如何负责的?”
琴娘柳娘的眼泪一直在眼眶中打转,此时再也忍不住,珠泪滚落面颊。
吕祉继续道:“张相公既然愿意谈阶级之法,我便与相公好好谈一谈。从来阶级之法,是上司长官对自己的下属。岳云是我淮西宣抚司的机宜文字,相公若要治罪于岳云,何不先找当职一议?相公定要自行处置,是欺负淮西无人,欺负我是相公的傀儡吗?”
吕祉不容张俊插言,脸色一沉,继续道:“岳云,既然张相公要我审你,我便仔细审一回。你说说看,为何在此处咆哮,行犯上之举?”
“下官是接到禀报,说是田太尉不遵禁令,私自出外采买饭食,所以过来查看劝阻。不想到此之后,见到屋中不惟有饮食饭菜,还有两名女子被田太尉非刑拷打。我以为田太尉行此乱事,必然有损张相公清誉,所以才一时情急,出言责备田太尉。不想张相公以为我心存他念,要田太尉将下官拘捕。下官见事情急了,才掀翻了条案,非是拒田太尉,实则怕张相公有危险。”
吕祉暗笑,岳云真是“巧言令色”。他保持严肃的神情,继续追问:“那后来你又如何大打出手?”
岳云垂头道:“云固然千错万错,但一片心意皆是为了张相公。我怕张相公拘捕我后,不容我说话。所以才边打边一诉衷肠。无奈张相公误会颇深,到底不曾解除了。”
“果然如此?”
“句句属实。”
吕祉望向张俊:“张相公可听明白了?实情到底如何?”
“岳云确实是这样说过,但实情并非如此。他就是……”
“且住。张相公,如何判是我的责任。既然口供属实,岳云我先带回去了。若是相公不满意,可到我宣抚司堂上对质。”
“吕祉,你!”张俊以手戟指,“你让我去你堂上对峙?天下可有这样的道理?”
“哦?但不知张相公要以阶级之法处置我淮西宣抚司的机宜文字,天下又有这样的道理吗?”
两人的话一说完,便彼此沉着脸对望。谁也不肯示弱,下属们自然也互相瞪眼观望。直到眼睛瞪酸了,依旧一动不动。琴娘柳娘见状,趁机跑到了淮西众人身后。田师中想抓,终究没敢行动。
田师中轻声问张俊:“爹?”
张俊哪里还顾得上两个女子,想了想先打破了寂静:“既然是这样各执一词,多说无益,我们的官司要较真就得上达天听了。”哈哈两声。
吕祉晒笑,上达天听又如何?不过是官家做东来回酒宴,各自敬一杯和好罢了。
张俊见吕祉只做个奉陪的手势,只好又道:“不过有一宗事,不知道安老愿不愿意办?”
“兄不必客套,只要在下力所能及,尽管提。”吕祉没说照办。
“我这里的淮西护卫,见到岳云进来,并未曾加以防卫。这样失职的,我以为不堪再用。”
吕祉暗骂一声,淮西护卫是鄂州一军原部,最可靠不过。由此可见,吕祉对张俊不薄。但即使不是岳云原从,拦岳云也是见鬼了。他知道张俊是让他换人,却道:“张相公既然如此担心,我便尽撤淮西防卫,你看如何?”
张俊一愣,但也不好意思再请吕祉派兵,只点点头。这一刻,吕祉真是巴不得金人奸细就此把张俊结果。两人再无一句话。就此告辞。
不意就在出门之时,张俊又道:“是吴大、岳五两人明天到吗?”
“不错。”
“我心绪不佳,就不去会他们了。”张俊冷笑道。
在张俊威压下也谈笑自若的岳云,忽然脚步一滞。
作者有话要说:
张俊拿刀子捅赵家人是真事,就为了个女人,呵呵。当然,构构是不会管的。
第141章 五年平金(71)
岳飞所以未能提前到庐州府,是因为一直在等吴玠。吴玠特意选择了从成都出发,至渝州后改乘船顺长江南下的这条路,就是为了在鄂州先行和岳飞会合,然后两人再一同取道蕲黄入淮西。
吴玠身份尊贵,又比岳飞年长十一岁,岳飞以兄礼侍之,早早就率领幕僚亲自等候在江边。滚滚长江向东流逝,宽广的江面上蒸腾起稀薄的雾气。江风浩荡,吹得众人衣袂飘飞。岳飞恍惚间回忆起,自己在两年前,也是在这里,迎接了王彦的船队。王彦暂时放下风帆与自己叙旧片刻,等到江风一起,即刻升帆离开。离开之时,船上的船工喊着嘹亮的号子。他怔怔地看着那船越行越远,渐渐消失于碧空之间。王彦的举动清清楚楚告诉他,他即使贵为宣抚使,依旧是个没有资历的后起者。即使王彦的官阶目前低于他,但只要以前曾经当过他的上司,还是有足够的资格对他表示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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