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隐却坚持道:“最好的大夫都在宫里,还是再看看,我也好放心。”
又是一个“放心”,秋来不再争辩,乖乖地躺下了。
“对了,你的身子这么单薄,怕是也不常锻炼的?”宋隐又问。
秋来不好意思地点头。从幼年起父亲就请了师傅专门教他们骑射、习武,可自从秋来被日头晒晕了两次,父亲就不再要求他了。再加上因为总被嫡兄们嘲笑力气小,秋来自己也能逃就逃,慢慢地就这样荒废下来了。
宋隐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明日一并问了太医,若是可以,我每日带你锻炼,想必对身子的寒症也有效的。”
看着怀里的男孩儿再次乖乖点头,宋隐笑着搂紧他:
“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开始一周三更 十章左右过后日更!
第4章 归宁
第二日一早,太医就登了门。
诊过脉后,这位看起来跟宋隐很是相熟的陈太医也得出了“气血不足”的结论,并说此症由来已久,应是幼时甚至襁褓之中受过凉,伤了元气所致。
宋隐仔细地听了,问了饮食和日常的禁忌,又问了如何锻炼为宜,还亲自送了陈太医出去写方子。
待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端了一碗药。
见秋来不动声色地尽数喝下,宋隐不禁奇道:
“咦?明明听说你很怕喝药的?难道岳父大人所言,那偷偷把药倒进花盆,浇死了两盆兰花的事迹是记错了人不成?”
秋来苦闷低言:“……那都是幼时之事了。”
“那看来,我特意着人去买的蜜饯是用不上了?”宋隐说着,变戏法似的从身后端出了一盘蜜饯。
秋来没有说话,但顿时一亮的目光彻底出卖了他。宋隐看得哈哈大笑,笑够了,捏了一块儿直接递到了秋来口中。
“陈太医方才的话你也听到了,”宋隐坐到秋来身边问,“可有印象,幼时受过凉或是生过什么大病?”
秋来被塞了一口蜜饯,艰难地嚼着,一边皱起眉头努力回忆,片刻之后咽下蜜饯,缓缓摇了摇头:
“我只记得我自幼时便体弱,小病总是不断,却不曾有受凉或害了大病的记忆。”
宋隐颔首不再追问,只是说:
“我同陈太医商量过了,你的身子还不适合太剧烈的运动,自今日起,每餐之后到院子里散步半个时辰,我在的时候自会陪你,不在的时候就让如意督促你,如何?”
听到要锻炼,素来喜静不喜动的秋来眉头又皱了皱,不甚情愿地应了。
宋隐的嘴角又弯起来,伸手拍了拍他垮下的肩膀。
第二日是归宁日。
宋隐带着秋来以及满载着礼物的马车,早早地来到少尹府。给岳父岳母见了礼后,岳父大人带摄政王去了书房,秋来则循例跟着嫡母和嫡兄们去了凉亭小叙。
其实没什么好叙的,这个嫡母自幼也不曾关心过他,略大些后大概嫉妒自己比她的儿子们优秀,对他更是冷淡,秋来对着她自然没什么话讲。果然,在装模作样地互相寒暄了一番后,母亲就借口身子不爽先回房了,留下几个——自定亲以来就对秋来兴趣倍增的嫡兄。
“方才见王爷和王妃相扶相携地进了府来,简直一对神仙眷侣,根本看不出来年龄几乎如同父子了啊!”大哥貌似诚恳地赞道。
“那是,摄政王可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只要他愿意,便是与那街头的小商贩,也能扮成一对神仙眷侣吧!”二哥笑道。
“可不是?四弟,听说摄政王内有美貌姨娘六个,外有红颜知己成群,京城内外的风月场所,没有他叫不上名儿的姑娘!你可要小心啊!”三哥装作苦口婆心地劝着。
大哥又插了进来,佯装生气道:“小心又有何用?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摄政王为何要娶四弟!那是小心就能求来的长久吗?!”
被这样冷嘲热讽,本是秋来从小受惯了,也是事先预料到的,所以他原本默然地喝着茶,想等他们自己说到没趣,各自散了,可听到这最后一句,却猛地抬起头来。
知道……为什么娶我吗?
虽然他并未开口,但嫡兄们仍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眼神,争先恐后地问道:
“四弟,你该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摄政王为何求娶于你吧?”
若是往常,秋来定会表现得镇定自若,淡淡扔下一句:“我没兴趣”,再平静走开,让嫡兄们自讨没趣。可是此刻他却冒着被加倍取笑的风险,默认了哥哥们的问题——他太想知道了,哪怕只是某些人妄自揣测的,关于他娶他的原因。
三哥抢着献宝:
“我那日路过母亲房间,听到母亲在问父亲,父亲亲口告诉她的!他说,虽然太后娘娘和摄政王是亲兄妹,但仍对摄政王的权倾朝野有所顾虑,所以她一直示意摄政王娶一房男妻,断了自己夺嫡的可能,来证明自己对陛下的忠心!”
秋来愣在了当地。
……是啊!他怎么没有想到——
大陈律法里明确写着,虽民间可娶男妻、纳男妾,但为弘扬繁育后代之美德,行天下之表率,大陈皇后须为女子!连男妃也不能有!
听说这一条,还是宋隐的祖父当年奏请加入的,身为嫡孙的宋隐又如何能违反呢?!
所以,他才选了身为庶子的自己,一个听起来除了美色,毫无其他价值的男子,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不可能政治上对他有任何帮助的人!
原来,这就是自己婚姻的意义吗?
原来,这就是无需自己近身服侍,也不叫自己主持中馈的原因吗?
……
嫡兄们见秋来失了魂似的,面上更是得意,还欲说些什么,谁知秋来又迅速恢复了常态,重新端起茶杯,轻轻地噎了一口茶。
“我还当是什么新鲜理由,”他悠然道,“这些话出嫁前父亲就告知于我了。”
“那你方才那么惊讶?”二哥抢白道。
秋来慢条斯理地放下了茶杯:
“王爷苦于流言蜚语,总嘱咐我不要相信坊间传言,还说若听到了有辱皇家清誉的恶言定要禀告于他,他绝不会轻饶……我方才还当几位兄长听到了什么,有辱皇家清誉……的流言呢!”
“有辱皇家清誉”几个字被秋来刻意放慢了速度,说得一字一顿,也说得几个嫡兄脸上又是红又是白,立刻败下阵来。
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的宋隐知道自己该出场了。
“原来几位兄长同内子在此叙旧,害得我好找!”宋隐摆出笑脸,一边朗声招呼着,一边大步走近凉亭。
凉亭里神色各异的几个人急忙起身行礼。
宋隐径自上前,阻了自家王妃的礼:“都说了只要不在宫里,就不许跟我客气!”
说着,亲昵地牵起他的手,走到他身边坐下。
这时三个哥哥已经行完了躬礼,哈着腰不知道如何是好。宋隐款款坐定,优雅地抚平了衣衫的下摆,才似刚看到他们的动作,笑道:
“几位兄长快免礼,都是自家人,切莫拘礼!”
几个哥哥这才拘谨地直起了腰,摄政王没有赐座,他们只得僵立原地。
“听内子说,几位兄长多年来对内子多有照拂,弟婿在此谢过了!”宋隐说着,望向自家王妃,“兄长们想必知晓,内子心思细腻,易多愁善感,因此往后还望几位兄长时常帮忙听着,若坊间关于内子有什么不中听的话,尽数告知我。”
他略敛了笑容,朗声道:“那敢拿我宋隐的人嚼舌头的,怕是活得腻歪了!”
宋隐原本就比秋来的长兄还要年长不少,地位又相差悬殊,这一席不轻不重的话立刻吓得他们噤若寒蝉,战战兢兢。
宋隐的不怒而威的目光扫过他们,几个人忙不迭地应了声。
宋隐这才热络地说:“兄长们快坐啊!切莫拘谨!”
说完,他转向从他出现以来就一直注视着他的秋来,向他绽开了一个令人心安的笑容。
回府的马车,宋隐不由分说地把缩在车角的秋来揽到身边,还轻易地化解了他的挣扎:
“路上颠簸,靠着我舒服些。”
秋来便不动了。
短暂的沉默后,还是宋隐撑不住开了口:“你都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秋来沉吟片刻,轻声问道:
“方才我和哥哥们在凉亭里说的话,王爷怕是都听到了吧?”
宋隐坦然颔首。
“……多谢王爷维护。”
宋隐简直被气乐了: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娶你吗?为什么不问我?”
秋来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静静地等待着宋隐说下去。
到底是少年心性!宋隐在心里笑了,温柔地抬起他的下巴,注视他的双眼:
“让我来告诉你,一个成年人做出的重要决定,通常都不会只有一个理由。太后的暗示或许是其中一个,但我娶你还有很多其他的理由——这些我以后再慢慢说给你听。
“但为什么,在这众多的理由中,不能有我对你的喜爱之情呢?”
“喜爱?!”因着这两个字,秋来如水的眼眸中突然染上了强烈的情绪——他似乎被这两个字惊到了,不禁脱口而出。
宋隐微笑着点头。
“可是……那是我们初次见面……”秋来疑惑道。
“不,那不是第一次见面,”宋隐解释道,“或者说,那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秋来的双眼睁得极大。
宋隐却故弄玄虚起来:“这个,也以后再跟你说。”
他摩挲着因为靠在自己身上而有些僵硬的纤细身子,放缓了声音说:
“我知道你现在对我十分戒备……除了我突然求娶于你,跟你的生长环境也有关系,那几个可恶的嫡兄怕就是罪魁祸首。我自然不能急于求成……不过好在,我们来日方长。”
秋来整个人被搂得动弹不得,就那么近距离地望着眼前的人,然后慢慢地垂下了眼睛。
来日……方长吗?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更新界一股清流,我今天选择在正午更新哈哈!
第5章 上朝
新婚第四日,摄政王重新回到了朝堂。
大陈开国以来,大朝每以朔、望举行。四世帝登基后,摄政王体谅其年幼,特将大朝改为每月朔日举行,循例每日举行的常朝也由四品官员以上参加缩减为三品以上。
今日就是一次常朝。十二岁的四世帝姬商端坐于主位,在听取尚书令等人的奏请时,眼睛不时望向坐在他下手两侧的摄政王和唐太傅。
御史大夫出列,奏请工部侍郎所涉排洪渠一案发回重审,称掌握了新的证据。这一次,不仅皇帝,几乎在场所有的官员都望向了摄政王和唐太傅。
这自然是因为大家都心照不宣,虽然奏折中只字未提,但这件排洪渠贪污案背后的主使,可是摄政王的弟弟、唐太傅的外甥——宋阮。
皇帝照例问道:“摄政王和太傅认为如何?”
宋隐清了清嗓子,开了口:“此案之前审得确有疏漏,太后娘娘也认为有些不妥,既有了新证据,发回重审也是情理之中,太傅大人以为如何?”
慈眉善目的唐太傅沉默片刻,淡然道:“此事老夫并不知情,但既然有了新的证据,发回重审似不为过,还是由陛下来决定吧。”
皇帝便道:“准奏。”
常朝之后,宋隐和舅父唐玉礼照例前往太后所居的清宁宫议事。路上,同行的这位中年男子对宋隐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新婚生活可还顺心?”
宋隐嘴角一弯,简短评价道:“妙不可言。”
唐玉礼听了这轻浮的话语略皱了皱眉,语重心长地劝道:“既续了弦,不论男女,也该收收心了,往后切莫唐突,有个为人夫、为人父的样子才好!”
宋隐忙做悔状:“舅父教训的是,愚甥谨记。”
唐玉礼尽到了长辈的责任,满意颔首。
宋隐急忙笑道:“舅父的贺礼太贵重了,真真是受宠若惊。”
唐玉礼摆摆手:“你既是我的外甥,这点儿贺礼算什么?”
两人就这样十分和谐地进了清宁宫偏殿,等在那里的宋华微笑着迎了出来:“两位大人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宋隐笑道:“聊些私事罢了。”
宋华接口道:“都是自家亲戚,哪能张口全是天下之事?难道皇亲国戚就不摆筷子,不过日子了吗?”
三个人笑得一团和气,宋华着人端了茶来,舅甥三人各自落了座。
正要开始议事,殿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高声喧哗。
宫人进来禀告,说是兵部侍郎宋阮在殿外求见,还扬言说见不到太后就一直在门外候着。
宋华一听气道:“混账,就叫他候着好了!”
唐玉礼也恨铁不成钢地说:“这混小子,要胡闹到何时才肯罢休!”
宋隐却说:“弟弟定是为了排洪渠的事来的,他不知道事情的原委,觉得委屈也是正常,来了也好,叫他进来说清楚就是。”
宋华瞥了他一眼,嗔道:“就哥哥惯着他!”
却也终是没有坚持,扬手把宋阮放了进来。
只见一个身材肥硕的青年男子哼哧哼哧地走了进来。
宋氏一族自祖父辈起就是个顶个的一表人才,到宋隐这辈,因为生母和继母都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几个兄妹更是生得无可挑剔,唯有这幼弟宋阮,自小一身赘肉,肥头大耳,若不是那被肥肉挤得变了形的眉眼还与家里人有些许相似,简直要被人以为是抱来的了。
宋阮显然知道自家舅父和嫡兄也在这里,进门时没有半点讶异,只是不情不愿地给三个人见了礼,便直接面向宋隐,气哼哼地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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