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沂点点头。
“酒精中毒，做了手术，声带出了点问题，要静养，爸妈都不知道，你公司的人我让简宁去处理了，还有问题吗？”
江岚把吸管插进被子里，送到江沂嘴边，江沂抿着嘴，不肯喝。
江岚冷笑，又像是想起什么事，“哦，对了，你的男朋友，知道你在医院，没来看你，直接去上班了。”
江沂这才肯乖乖张开嘴喝水，面色不虞。
许诺没来医院看到自己这幅样子，我放心了；可是许诺又没来医院看他，我委屈了。
江岚看着医生给江沂重新换了吊瓶才走的，离开前还警告性地看了一眼萧沉风。
等江岚一走，江沂立即给萧沉风比了眼神。
快拿手机来，我打字！
萧沉风装傻，“今天天气太阳真好啊哈哈。”
电视机刚好传来今天的天气预报，主持人用清晰的口齿播报道：“南江市今天大雨到暴雨，请市民减少出行.....”
萧沉风：.........我怎么觉得背后凉凉的呢。
萧沉风转身，求生欲极强地道：“江哥哥，我现在就把你手机拿过来~”
屁颠屁颠地呈上手机，萧沉风脚底抹油就想溜，江沂猛地一拍桌子。
你敢走！
萧沉风刚要跑的脚硬生生地扭了一个方向，回头对着江沂比了个心。
程岸看到估计要气死。
江沂不理他，拿到手机就给许诺打电话。
“嘟嘟”声响了好久，就在江沂快要放弃时，许诺终于接起了电话，呼啸的人潮声灌满耳朵。
“.........................”
“.........................”
许诺不出声，江沂则是不能说话。
谁也没有先开口。
最后还是萧沉风看不下去，自作主张帮江沂挂了电话。
江沂像一颗打蔫了的大白菜，大拇指轻轻划过屏幕上许诺的名字。
萧沉风拖了把椅子坐下来，抽走江沂的手机，语重心长道：“江沂，其实许诺早就来了....”
江沂眼前一亮。
“先别急，后来姐姐找了他，两个人谈完以后他就直接走了，确实没来看你。”
江沂的眼神又像被扑灭的火烛，暗淡下去。
萧沉风看着他丧气满满的样子，不忍心地拍拍他的肩膀，“别哭，你还有我。”
江沂瞪了他一眼，把头扭对着窗外，思考人生去了。
被瞪了一眼的萧沉风也委屈了，这姐弟俩就挑着他这个软柿子使劲捏，这么一对比程岸真的像天使，哭唧唧跑出去给他打电话了。
窗外乌云密布，却没下一滴雨，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江沂觉得很失望，但又说不清是哪里失望，是对许诺不来看他的失望，还是江岚私下找许诺的失望，又或者是自己连去见许诺的勇气都没有的失望。
江沂叹了口气，眼神随意扫过门口，又隐约觉得错过什么。
门外，许诺抱着保温盒，倚靠着刷得雪白的墙壁，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这几天许诺过得浑浑噩噩，脑子里全是江川和江岚对他说的话。
一开始他还能坚持，但是真正见到江沂进了手术室，只为了一份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的新药项目。
许诺想起江岚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连人生的三分之一都还没过完，你又怎么能这么自私让他一辈子跟你在一起，如果没有碰上你，江沂会有更好的选择。”
他节节退败，天台的冷风刮得他的脸生疼。
江沂在医院休养了一个星期才出院，其实他第三天就已经能正常地说话了，只是迟迟没有给许诺打过电话。
当然许诺也没有给他打电话。
出院的那个下午，江岚站在门口等他。
“我来接你回家，许诺把你的东西都已经送回家了。”
江沂顿了一下脚步，随后像疯了一样跑了出去。
他不信。
在许诺没说任何一个字前，他什么不信。
江沂一边跑一边给许诺打电话，电话始终处于忙音状态。
江沂找遍了许诺每一个可能会去的外卖店，可就是见不到他的身影。
又去了小奶酒店，小奶也说自己联系不到许诺。
江沂沿着南江的长街一直跑，不停地跑，又因为体力不支而停下，撑着栏杆不停地喘气。
马路上川流不息，江沂停在十字路口的安全岛上。
往前往后，向左还是向右？
江沂润了下发干的喉间，望着路口的目光坚定。
许诺，不管我往哪里走，我都会找到你。
许诺刚打开门，就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我等了你好久。”
江沂按着许诺的脑袋，“你先别动，要说什么都先等等好不好，让我抱抱你。”
许诺的手停在半空，微微颤抖，轻轻环上江沂的背。
“你想跟我分手吗？”江沂低哑的声线炸响在耳边。
背后手动了一下，江沂感觉到左心房的衬衫处顷刻间湿了一片。
良久，许诺缓而重地点点头。
“那我再问一个问题，是不是我做的不够好？”声音已经带有哽咽。
许诺推开江沂，“不是。”
“不是就好，这几天我一直在害怕，我怕是我因为我做得太差，所以你不来看我，这样看来已经够了。”
江沂伸出右手，拇指轻轻摩挲着许诺的右脸。
“我真的没试过这么爱一个人，我来的路上想了很多很多种方法，要怎么死缠烂打不跟你分手，可是我一看到你我就受不了，许诺，我说过，只要你开心，我做什么都好。”
豆大的泪珠滑落至下巴，像每个清晨送许诺去上班一样，落下一个克制又礼貌的吻。
“我答应你，我们分手吧。”
门锁关合的声音响起，室内又重回一片寂静。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后来我才知道，爱情无法圆满，才是人生常态。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我怎么能说这是个小甜饼呢！！！
但也有句话是这么说，分离是为了更好得重聚嘛~
最后一句话是我在一个音乐评论里看到改编过来的，好像是网红句叭~
第16章 五年
江沂打了个电话给小奶。
小奶很快赶到许诺家，许诺蹲坐在门边，一动也不动。
“许诺，你还好吗？”小奶轻轻推了推他。
许诺仿佛被惊醒，找不到焦点，看不清眼前的人。
好不容看清是小奶，许诺对着他凄然地笑了一下，“小奶，我跟江沂分手了。”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小奶默默地靠着许诺并肩坐下。
“你对着我说吧，你想跟他说的话。”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一千句一万句，都说不完我到底有多爱你。
三个月的时间好像过得特别快。
分开的第一个月，霍吟进了ICU，许诺强忍着眼泪签下了第一张病危通知书。
江沂回去南江大学继续上课，偶尔跟萧沉风出去喝喝酒。
分开的第二个月，江川想让江沂出国念书，江沂说他要想想，偷偷去了许诺家楼下转了两圈，许诺回来后，江沂躲在一旁悄悄看着他，发现许诺瘦了好多，他不知道，许诺手里拿着的是霍吟的第二张病危通知书。
分开的第三个月，江川狠下心，不理会蒋素素的哭闹，给江沂订了机票，时间定在1月5号。
霍吟被下了第三次病危通知，哭着求许诺带她回家。
许诺最终还是把霍吟接回了家，那天霍吟显得很高兴，连精神都看起来好了些。
1 月1号，元旦节，霍吟给许诺做了一顿饭，鸡鸭鱼肉，很是丰盛。
母子两人久违地一起吃了顿饭，在霍吟期待的眼神下许诺咬了一口红烧肉。
霍吟的味觉早就在治疗的时候被破坏了，红烧肉做得特别咸。
许诺咬下一口肉，红着眼眶说好吃。
新年的第一天，万家灯火，漂亮的烟花布满了南江市的上空。
江沂从学校回了江家，吃了一顿团圆饭。
1月2号，霍吟给许诺过了个生日，送了许诺一件针织毛衣，天蓝色的毛衣把许诺本来就黑的肤色衬得更黑了。
许诺换上新衣服，跟霍吟拍了一张照片。
又一起吃了一个蛋糕，许了三个愿望。
1月3号，霍吟叫许诺推她到楼下晒了个太阳，指着将将的天色说过两天好像会下雪，许诺在她身后，笑着应和。
下午霍吟回到房间午睡，许诺给她讲了个故事，霍吟取笑他像在说新闻。
1月4号，南江市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许诺跪在床前，给霍吟盖上了白布单。
1月5号，霍吟火化，江沂坐上了飞往M国的飞机。
丧事办得极简，许家只剩下许诺一个人了，只有李阿姨和小奶过来帮忙。
许诺全程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只在走下山时对着小奶说了一句话。
小奶回家抱着胥泠哇哇大哭。
“小奶，以后能不能多来看看我，我实在太孤单了。”
时间好像变得廉价起来。
小奶跟胥泠吵架分手，又被胥泠骗去瑞典结了婚，回来之后缠着许诺要跟他一起住，许诺被迫听了半个月的深夜情感电台。
程岸订婚了，对象是个漂亮的女孩子，他牵起女孩的手对着满堂宾客说欢迎他们来参加婚礼，萧沉风在同一天也出了国。
江岚跟简宁结婚了，生了个女孩子叫简爱兰，气得江川要跟江岚断绝关系，但是爱兰小朋友太可爱了，软绵绵的小团子抱在手里，江川想起远在M国的江沂，第一次因为思念而叹息。
江沂顺利毕业，打理着龙江地产的海外产业，成为了所有人眼中迷人又冷酷的“小江总”，却迟迟不肯回国。
许诺回到南江大学，在鲁岸手底下极为艰难地毕业了，短短几年的时间成为了业界颇有名气的企业精算师。
五年时间，所有人都变了，但又好像什么也没变。
M国，龙江地产海外总部。
Rose抱着一堆文件从总裁办公室逃出来，对着销售部经理悲痛地摇摇头，“小江总是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销售部经理无言，丧尸游魂般回到电脑桌前，调出刚打好开头的辞职信。
辞职理由那一栏敲下五个字：老板不是人。
字字泣血，饱含热泪。
江沂把转椅对向落地窗，揉了揉额角。
电话铃响起，江沂蹙眉摁下拒绝键。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很有耐心，电话铃持续不停地响着。
江沂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面色不虞地接起电话。
女人特有的甜腻腻的嗓音传来，“江沂，你什么时候回国呀，伯母说我们两个要多见见面，培养一下感情。”
江沂内心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善道：“没空，不回。”
蒋素素见江沂这几年一直单着，以为江沂这一段算是过去了，又盘活起了要给江沂相亲的心思。
不同意就要吵架上吊闹脾气，江沂拗不过蒋素素，才答应和刘逸见面。
谁知道才见了一面，刘逸便缠上了江沂，怎么甩也甩不开。
刚挂了电话，铃声又响起。
这回是萧沉风。
萧沉风这几年去了非洲做医疗援建，好不容易才能找着信号给江沂打个电话。
当年为了程岸萧沉风跟萧家断了关系，后来程岸利用萧沉风拿下了萧家最大的项目，萧父受了打击，把萧沉风彻底赶出了萧家。
妥妥的爱情骗子。
程岸订婚后萧沉风就出国了，直奔非洲。
“终于找到信号了？”江沂把电话按了免提，起身去小酒柜倒了一杯威士忌，添了两个冰块。
萧沉风似乎还在找信号，声音断断续续的。
“怎么跟...跟....慈善事业.....者....说话呢！”
萧沉风还是那个萧沉风，像风一样，自由自在。
“喂喂喂，资本家？听见没？我是你大爷，大爷！”声音重回轨道，清晰得胜似开了免提。
江沂忍不住黑线，感情这小子平时测试信号都在占便宜呢。
“我才是你大爷！”
萧沉风沉默了一下，“咦，你怎么听得见.....”
“............有屁快放。”
“哦嘿嘿，我这边快结束了。”
“嗯，恭喜萧总喜提非洲慈善项目。”
“江沂，我想回去了。”
江沂看向窗外，五十三层楼的景色好像有些高了，他忽然看不清远处。
又忍不住羡慕起来，也就只有萧沉风，敢这么自在地说出这句话。
“是吗...真好，记得帮我回去看看兰兰。”
萧沉风此刻躺在非洲的大草原上，看着烈日消沉的美景。
“我觉得我好像什么都能原谅了。”
“操，矫情。”
江沂笑骂他一句，左手轻晃了一下杯子，响起清脆的冰块碰撞的声音。
对着L城壮阔的夜景举杯，辛辣的滋味流入五脏六腑，“敬你。”
敬夜色，敬美景，还有敬往事。
这天小奶又跟胥泠吵架了，气呼呼地约了许诺到酒吧去喝酒。
许诺匆匆结束掉工作，赶去酒吧见小奶。
卡座和舞池隔得不远，音乐震耳欲聋。
小奶灌了一口酒，气愤地一拍桌子，“胥泠这个王八蛋，□□这件事我都跟他说了几年了，每次提到这件事都跟我打太极，看把他给能的。”
许诺默默地喝着橙汁不说话，因为胥泠此刻坐在小奶身后，目光冷冷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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