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木叶接过雨伞,道了声谢,后连忙撑开伞替姜卫七遮着雨,大雨一直下着,姜卫七与姜木叶两人的半个身子已被打湿,时不时吹过的凉风夹杂着微微细雨,扑面而来,那寒气犹如凛冬时节的小冰碴儿,打在脸上,刺骨地疼。
天色已暗,低洼处已积了一洼泥水,姜卫七的膝盖已被泥水全部浸没,身上满是雨水溅起的泥污。
大雨未停,暮色已至,流白在竹屋中闭目调息,木之坐在他身旁,满脸疲惫,双眼半睁半合,浑身瘫软,好像整个身子要陷入那竹屋的缝隙中了。
木之最终还是没敌过那睡意,身子一斜,倒在流白腿上,彻底睡了过去。
流白睁眼,将木之打横抱在怀里,轻轻放在了竹床之上。
这一熟悉的动作似闪电般击中流白的心,自己曾多次像这样抱那狐狸……
不经意的转眸,流白又看见那几枝插在青瓶中的白粟花。
如今细细想来,流白已与那狐狸生活了数月。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流白一直用灵力养着瓶中那几枝白粟,至今它们还呈现着最初的娇嫩模样。
流白想着往事,一股温热的液体,突然流到了唇边,他抬手一摸,鲜红的液体――血。
流白将带着血的手伸到屋外,雨滴打在他手上,将那鲜血洗尽。
后半夜,三灵山的雨……停了。
姜卫七又继续跪了两天。多日不吃不喝,淋雨受寒,身上伤势加重,姜卫七面色惨白,双眼无神,微风一过,他的身子就哆嗦起来。
姜木叶红着眼眶跪在他身旁恳求着,姜卫七仍旧一言不发,只将那解药紧紧攥在手心,呆呆地望着那东山山巅。
那罩住三灵山的结界突然散去,木之从山中跑了出来,边跑边喊:“狐狸哥哥!狐狸哥哥!”
姜木叶连连说着:“流白散仙撤了结界,定是原谅哥哥了!”
姜卫七激动得竟说不出话来,泪花在眼眶中打转。
木之气喘吁吁地跑到姜卫七面前,口水飞溅:“狐狸哥哥,流白哥哥愿意见你了!你可要好好向他解释,别再惹他生气了。”
姜木叶伸手扶着姜卫七,因为跪得太久,姜卫七的双腿早已麻木,起身起到一半,姜卫七的那条腿没有力气,整个人都摔了下去。
姜木叶:“哥哥!”
木之亦上前搀扶:“狐狸哥哥!”
姜木叶:“哥哥你先坐一会儿,等腿稍微有些力气再进去。”
“不行,不能再等了。”姜卫七一面应声,一面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姜木叶没有办法,便同木之搀着他往三灵山上走。
由于木之个头较矮,那小家伙便踮起脚尖去搀那姜卫七,走到半山腰,姜卫七的腿便恢复了些气力,那麻木感虽然少了许多,但那膝盖处又多了一份酸疼,好像那膝盖上长了一根刺耳,走一步便扎一下。
姜卫七艰难地走到东山,姜木叶与木之两人识趣地退到一旁。
看着相思老树下那熟悉背影,姜卫七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愣了好一会儿,姜卫七才慢慢往前走。
姜卫七在离流白三步之处停了脚,轻轻唤了声:“流白散仙。”
流白仍旧背对着他,不应声,姜卫七稍稍屏了屏气息,心中慌乱不已。
流白望着那什么白茫茫的远方,冷声道:“我在等你的解释。”
姜卫七:“我没有杀人。”
流白回过身来,一脸失望地盯着姜卫七,那目光中仿佛藏了一把刀,看得姜卫七心中刺痛:“这就是你的解释?!”
姜卫七:“我承认,最开始我是想靠着吸/食/精/魂提升修为,自从散仙那次以台桑剑暗示我以后,我就没有再做这种事,那夜我只是路过那里,没真的没有取/精魂,我没有杀他们。”
流白:“那夜你手中攥着的是什么?”
姜卫七:“是……”‘是’字出口,姜卫七就卡在那里不作声了。
流白冷哼了一声:“妖魔本无两样,我还自以为能将你引上正道,如今想来还真是可笑!”
流白拂袖欲走,姜卫七伸手一拉。
流白愤然甩袖,灵力随心中怒火爆裂,姜卫七被震退数米,险些跌下山崖。
“哥哥!”躲在一旁的姜木叶急忙冲了上来,流白自顾自地往前走了两步,不想喉中涌上一股铁锈味儿,流白心口一阵刺痛,吐出一滩暗红的毒血。
姜卫七奔过去扶住流白,连声喊道:“流白散仙,解药,解药在这里。”
流白甩开姜卫七的手,姜卫七跪在流白面前,将解药捧在手心,呈到他面前:“流白散仙,您不原谅我没关系,但是请您一定要吃了这颗百魂药,那兰草之毒不能再拖了。”
流白的脸色越发难看:“你就是为了这百魂丹?”
姜卫七没应声,流白大怒:“姜卫七,我错看你了!”
姜卫七苦求着:“您要杀我、剐我都可以,我没有任何怨言,我只求您吃了这解药。”
流白:“我宁愿这兰毒永远不解,我也不会要这带血之物!”
姜卫七:“流白……”
“滚开!”还不待姜卫七说话,流白拂袖一挥,将那解药打飞,那解药垂直落下悬崖。
姜卫七毫不犹豫,纵身跃下。
“哥哥!”姜木叶伸手拽姜卫七,却迟了一步。一人一物,呈直线下垂的姿态,姜卫七伸手抓那解药,却始终差一点点。
这时,一只通体透明的冰鸟嘶叫一声,快速冲过来,抬爪抓住那解药,往天边飞去。
姜卫七调出命魂索,命魂索缚住那冰鸟儿的脖子,那冰鸟仍旧挣扎着飞翔,姜卫七借崖壁单腿发力,朝那冰鸟儿飞去。
眼看就要抓住那冰鸟儿了,谁知那冰鸟自己裂成几块残冰,解药再次垂直下落,姜卫七自己追不上,便调动命魂索去接住解药。随着解药一同下落的随冰块再次变成一只冰鸟,将那解药抓住。
姜卫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祭出台桑剑,将那欲逃的冰鸟彻底劈成了碎渣渣,因为剑锋力道太大,将那装着解药的小瓷瓶也一同震碎。
解药、碎冰渣与台桑剑一同落到了树林里。
“咵咵咵……”一阵刺耳的树枝折断声之后便是“砰”地一个落地声。
姜卫七砸断一排树枝后,直杠杠地落在了地上,落地许久,姜卫七才稍稍动了动身子。他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模糊,那片模糊的影子不停地旋转。
下落期间,姜卫七的脸被树枝划伤,留下四五道长短不一的血痕,嘴角带着血渍,姜卫七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解药……解药……”
“哥哥……卫七哥哥!”隐约间,他听到了妹妹姜木叶的呼唤声,姜卫七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一点儿,那旋转的模糊影子也开始渐渐清晰。
姜卫七吃力地站起身来,感应台桑剑的位置,姜卫七在林间穿梭,穿过一低矮灌木丛后,就见斜插在泥中的台桑剑,剑在此处,解药应在附近。
姜卫七跪在地上,扒拉着那些草堆,边找边念:“百魂丹……百魂丹……”
找着找着,姜卫七的眼泪就不听话地流了下来,像断了线的珍珠,视线越来越模糊,姜卫七像个小孩子一样,一边哭,一边找,时不时抬手擦着眼眶旁的泪水:“怎么找不到了……怎么会……找不到了呢……”
“哥哥!哥哥!”姜木叶寻了过来,急扑到姜卫七身上:“哥哥!你伤到哪里?”
姜卫七把姜木叶当做空气,没有应声,自顾自地扒拉着草堆,找那颗解药。
“百魂丹不见了……不见了……到底掉到哪里了……”
姜木叶看着姜卫七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替他擦去嘴角的血,强忍泪水,道:“我帮你一起找。”
两只狐狸,像狗一样,在那附近扒拉着草堆……
第45章 散仙误狐拒解药,何佑作梗事多磨(六)
姜卫七往左边找,姜木叶就往右侧找,两人跪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扒着那带着秋意却长势极好的杂草堆。
一想到这解药是流白唯一的希望,姜卫七的眼泪就‘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这林间不仅杂草丛生,那陈年的枯枝落叶又堆了一地,要在这里找那小拇指大点的药丸,与大海捞针、披沙拣金无异。
姜卫七跪在地上扒拉着树叶,一双蓝底白鞋出现在眼前,顺着鞋子看上去,白色长服、白色药囊……
姜卫七还未看到他的脸,那人便冷声嘲讽道:“姜卫七,你这个样子还真是与那丧家犬一模一样呢!”
姜卫七的眼眶中含满了泪水,瞳孔被泪水没了一半,虽然视线有些模糊,但他仍能看清眼前之人的样貌――何佑!
何佑垂眸看着姜卫七,那气势恍如至高无上的天帝俯视尘世凡人,傲慢中带着一丝理所应当。
何佑嘴角挂着一丝邪笑:“什么东西掉了呀?哭得这么伤心。”
此时姜卫七并没有心思搭理何佑,只看了他一眼,继续埋头找着那颗解药。
何佑不满姜卫七忽视自己,一脚把姜卫七踹翻在地,踹完之后恶声骂道:“一只早就该死的臭狐狸在我面前装什么高冷!”
姜卫七抬袖抹干脸上的泪水,艰难地站起身子,瞪着何佑,何佑冷笑一声,蔑视道:“怎么?丧家犬想咬人了吗?”
何佑心念一动,召来台桑剑,何佑看着姜卫七手中的台桑剑,脸上的笑容微僵,且多了一丝怨念与嫉妒。
何佑碎声念着:“就连云济赠的佩剑也给了你这臭狐妖……”
姜卫七以为何佑是因为那夜精魂一事找上门来,他道:“我说过,那三人不是我杀的,最近那精魂一事也不是我做的,你不去抓真正的凶手,为何一再缠我!”
何佑并未应声,直接调灵,刹那间,一层薄冰从何佑脚下朝四周蔓延开去,周围的树、草,连同那崖壁都裹了一层亮晶晶的冰。
冰层不断蔓延,且生出许多锥形冰柱,把那姜卫七团团围住,姜卫七挥剑而起,那被砍断的冰柱瞬间就重新长了出来,还不到三个回合,姜卫七就被打飞,重重地摔在地上,翻滚了数周,斜躺在一棵断树下。
“咵嚓”一声,一根冰柱断裂。
“七哥!”姜木叶持剑赶来。只见满地的冰柱,晶莹锃亮,不断外散的寒气像极了那冬夜湖面上萦绕不去薄烟。
还有一些碎冰块、冰渣散落各地,薄冰上洒了一些鲜血,像一块块血色琥珀。
何佑迈腿,一步一步地逼近姜卫七。他边走边嘲讽:“姜卫七,你如此无用,两年之前就该随你的父兄一起下地狱!”
姜木叶冲着何佑怒吼:“你滚开!”
何佑信手一扇,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拽着姜木叶的头发往后拖,拖行了几米之后,将她扔向那崖壁。
姜木叶与崖壁相撞,血溅三尺,透亮的薄冰之上又添了一抹血色,惨叫之后,姜木叶落地,滚了几米。
“木叶,木叶……”姜卫七挣扎了几次都站不起身子,他便在那铺满冰渣的地上爬着,坚冰刺破了手掌,爬行之处,留下一条血痕,像极了盛开在天山之巅由血浇灌而成的雪莲。
何佑看着他二人,笑得更放肆了:“生为妖,却妄图与仙亲近,我是该说你厚颜无耻呢?还是该说你蠢到无可救药呢?”
“说了这么多废话,原来你是嫉妒我哥哥啊!”姜木叶听出了何佑这话中的酸臭味儿,冷笑一声:“你嫉妒流白散仙对我哥哥好,你不满我哥哥能与流白散仙亲近,你怨恨流白散仙不搭理……”
姜木叶的话还没说完,何佑就调灵,隔空掐着姜木叶的脖子,将她慢慢提起,姜木叶使劲扒拉着那只掐着自己脖子的无形之手。
何佑脸色铁青,眼中露着杀气。姜卫七祭出命魂索,命魂索将何佑结的那股气扭断。
姜木叶瘫倒在地,猛咳了几声。
命魂索挡在两狐面前,不断颤动,发出‘铮铮铮’的铁索声,似在警告何佑。
都说女人善变,这何佑却比女人还善变,看着那命魂索护主,他不慌反笑,那笑容配着周围不断腾起的寒气,看了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何佑柔声问着:“姜卫七,你是不是在找这个东西?”
姜卫七抬眼一看,何佑右手掌心托着一块小方冰,冰中嵌着的正是那颗百魂丹。
“还给我!”姜卫七心绪波动,惹得那命魂索妖气大振。何佑右手握拳,将手背在身后,打趣道:“你求我啊!要是我心情好,或许就会给你?”
姜木叶:“哥哥别信他,他就是个大坏蛋,就算你求了他,他不会给你的。”
“不对,不对,小狐狸。”何佑嘴角上扬,拉出一个完美的弧度:“若是求我,或许能得到这颗百魂丹,若是不求……你肯定……得不到它。”
姜卫七望着何佑那张看起来无公害的笑脸,艰难地摆正姿势,跪在何佑面前:“求……求你,把百魂丹……还给我。”
何佑一脚把姜卫七踢翻在地:“说‘赏’!”
“是……是是……”姜卫七顾不上擦嘴角的血渍,爬回到何佑脚边:“求你,把百魂丹……赏给我。”
姜卫七刚刚说完,何佑再一次一脚把姜卫七踹飞。飞出去的姜卫七将一个冰柱砸得四分五裂,一些碎冰渣把姜卫七的手、脸划破。姜卫七落地后,在地上躺了两秒,才慢慢动了动胳膊。
“哥哥!卫七哥哥……”姜木叶哭着爬到姜卫七身旁。
何佑又道:“说‘何大爷’!”
姜卫七躺在地上,眼前之物又开始旋转起来,他缓了缓神,再次向何佑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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