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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禅(古代架空)——唐酒卿

时间:2018-06-09 11:26:46  作者:唐酒卿
  “叫谁?叫谁!都是你叫的!让老子受了多久的苦!不还一还,说不过去罢?”
  草雨被打得唇出血,她剧烈挣扎,呜声撕咬着陈仁的手臂。陈仁又一巴掌打得她两眼抹黑,险些昏过去。她尖声喊着:“冬叔!冬叔”
  “这是做什么呀。”老寡妇踮脚从墙那头看,对上陈仁的目光又小了声,嘀咕道,“吵死人”
  草雨仰头呜咽着喊:“婆婆救命”
  陈仁捂了草雨的嘴,气定神闲地对老寡妇仰仰头,“再看我掐死你家小王八蛋!上回借的粮还没还吧?管什么闲事。”
  老寡妇拐杖犹疑地点了点,哆哆嗦嗦地往屋里去,嘴里念着:“不管我老眼昏花鸿儿!别凑墙头怪恶心的。”
  阿鸿踩着石头察看,陈仁对他怪笑几声。阿鸿见草雨看他,便吐着嘴里的瓜子皮,对草雨说:“呸!”
  陈仁继续动作,说:“过几日卖了,便没了!赶你下一个爹来之前,先叫我受一番,不枉我养你这么些年。”
  草雨失声哭喊:“冬叔”
  陈仁掐着她脸颊,正欲俯身,便听背后一声暴喝。
  “你做什么!”钱为仕手脚并用地翻过墙头,夫子捡着一条柴,对陈仁挥舞道,“你做什么!你是畜生吗?滚开!我立刻去报官!”
  阿鸿见了钱为仕,马上缩回头去。他吮着兜里唯剩的糖渣,想着待会儿要问夫子要糖吃。
  陈仁泄气地“啧”声,兴致索然。他重新提上裤子,钻出柴房,边系边对钱为仕笑:“做什么?夫子没长眼么。你来我家做什么?私闯民宅,我还要告你呢!”
  钱为仕喘息急促,他咬牙冲上来,棒打陈仁,说:“你做什么人?你不是人!”
  陈仁轻松将他推倒,截了棒,转而抽在钱为仕身上,说:“我是你爹,你还管到老子头上了?”
  陈仁下手狠重,打得钱为仕蜷身爬不起来。他踹翻钱为仕,绕了一圈,掂量着棒,一棒抽在钱为仕侧腰。
  “你又什么好人?我也要报官!我告你用糖哄骗我侄女,哄她做着不干不净的勾当!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老子非得告得你身败名裂!所以你去啊,去啊!”
  陈仁拖着钱为仕几步跨到院门边,掀开盖住缸的盖,将钱为仕一头塞进水里。他敲着钱为仕的后背,说:“告啊!”
  钱为仕在水中呛声甩头,陈仁提起他,说:“给脸不要脸。”
  音落又将钱为仕掼了进去,钱为仕埋在冰水中,呛得无法呼吸。
  去死吧。
  钱为仕紧紧地抠着缸沿,不断地不断地重复诅咒。
  去死啊!
  几千里外的尸气鼓动,露出罗刹鸟的眼睛。
  钱为仕被扔在地上,他咳着水,双目无神。天已经彻底昏暗,风雪骤起,扑打在脸上,他念着:“死啊”
  陈仁踹了几脚,周氏下阶看人,忧虑道:“人都半死不活了,赶明儿正报官了该怎么办!”
  “他敢!”陈老头坐内室觅烟枪,临窗说,“他敢报官,就说他玷污草雨。他平日不就爱和稚儿一块吗?那么多人看着呢,一口咬死了,看他怎么翻身。”
  “对!”陈老太在铺上合掌,“还能叫他赔着银钱,官府盯着,他敢不给!”
  “穷酸书生有几个钱。”陈仁轻蔑地吐了唾沫,对周氏说,“赶紧啊,把草雨弄屋里去。”
  周氏不情愿地扭身,她扯着草雨出了柴房,在新雪上踩了一溜脚印。周氏掀开帘,将草雨推上榻,
  “多添个人就多烧块炭,在外边办完再进来不就成了吗!合着最后还要给我气受。”她说着又拉扯草雨的头发,骂道:“贱胚!看你舅舅神魂颠倒的样子!”
  草雨跌在铺上,陈老太膝头的针线盆翻了一床。老太太“哎呦”一身爬起身,打着草雨的背,说:“快捡!快捡!针插被褥里咯!”
  草雨藏了把小剪,仓促地将针线收拾了。她抱着盆,缩去墙角。
  外边陈仁还在欺辱钱为仕,雪越下越大,他呵手哆嗦,提着钱为仕去开门。
  “快滚,明早别叫我”
  院门“吱呀”一开,陈仁跟见鬼似的往后跌到,连滚带爬地向阶上蹿,口齿不清道:“怎、怎地”
  院门在大雪中合上了。
  冬林跨了进来,铜铃若有似无的响动,他步子很轻,轻到还不如刀口摩擦的声音响亮。
  “英雄、英雄”陈仁滑跌在地,慌忙退后,抬手欲阻挡冬林的靠近,“有、有话好说!”
  冬林疾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拉起陈仁,提着他掼进门内。陈仁仰身跌倒,滚身痛呼。内室女人的惊叫乱作一团,陈老头持着烟枪斥道:“你要做什么!”
  然而老头话音未落,便听得陈仁惨叫。血迸溅而出,陈仁捂着腹爬躲。
  “救命、救命!”
  他话音不全,冬林从后将他腿脚拖住,只听骨骼碎声,陈仁竟然被生生压碎了双膝。他哀嚎变调,成了雪夜里的奇怪哭腔。周氏捂着嘴惊恐地大叫,推着陈老太自己往后躲。陈老太老眼昏花,摸不着东南,被这满室的惨叫声吓得六神无主,四处摸索。冬林已经站起身,他踢开陈仁,跨入室内。
  “要钱、要钱!好说!”陈老头情急中抓破了布兜,滚了一地铜珠。他慌张地跪倒在地,扒过珠子,捧给冬林,“啊,好说!孝敬给您,统统孝敬给您!”
  冬林摘了帽,被汗蒸湿的发塌下来。他握刀的手翻过来,用手背擦了汗珠。
  “我不要钱。”冬林对陈老头的惶恐视而不见,“我要命。”
 
 
第23章 漆夜
  陈老头倒地时,周氏被溅了一脸的血。她哭喊着躬腰蜷曲,指尖颤抖地抹着脸上的湿黏,嘴里叫着:“与我无关!与我无关你不要杀我!”
  周氏栗栗危惧,手脚并用地爬向草雨。
  “我是她的舅娘、舅娘!”周氏拼命地把草雨往怀里按,“我们相依为命!平日都是他都是他!”她失声地指着陈仁,“都是他打骂差使!他还想对草雨下手,草雨、草雨这般的小,我是不从的我是不从的!你不要杀我!”
  冬林虎口沾了血,他换手提刀,把血在衣袍上一下一下擦掉。他看着周氏,就像是街头随处遇见的那种目光。他把手擦得干干净净之后,冲周氏招了招。
  周氏寒毛卓竖,她摁紧草雨,不肯靠近。草雨在她怀中挣扎起来,小丫头哭哑了嗓子,喊着“冬叔”。周氏恐慌万状,犹如抱着救命稻草,勒得草雨喘不上气。
  “我与她情同母女!”周氏嘶声力竭地哭道,“你饶了我你不能杀我!你若是杀了我,孩子怎么办?草雨必会害怕的,所以你你饶了我!”她边哭边转过草雨的头,推向冬林。催促着说,“你、你与他说,说舅娘待你好!草雨,啊,草雨,你说你说!”
  草雨抗拒地摇头,周氏掐着她的胳臂,哀声说:“说你说,你说啊!”
  冬林上前一步,周氏犹如惊弓之鸟,靠身在墙无处可逃,便将草雨拖在身前做以阻挡。妇人勒着草雨,蓬头散发双目通红,口中仍道:“好汉饶我一饶!我从未短她吃穿!我待她好,我待她好!”
  可是纵使她浑身用力,哭喊嚎啕,都未曾使得冬林动容。冬林甚至一字都不出,他的身影遮挡了昏光,将周氏最后的期盼也压得干干净净。周氏濒临疯狂,她陡然勒紧草雨的脖颈。
  “你饶我、饶我!不然我便掐死她!大家一了百了!我活不成,她也别想活!”
  草雨受惊大哭,推搡着周氏,被勒得呛声窒息,只能用力地捶向周氏的胸口,喊道:“冬叔救我!”
  冬林猛地踹翻周氏,周氏滚地哀叫。冬林将草雨提抱起来,她掌间的小剪“哐当”落地,她抱住冬林的脖颈声泪俱下:“冬叔冬叔”
  周氏滑躺下去,她胸口血冒着股,浸湿衣襟。她还未断气,喉中“咕噜”响动,难以置信地捂着胸口。
  钱为仕脚下一滑,跌坐在门槛。他六神无主,被这一地的红激得两股战战:“杀杀人了”
  陈仁双臂爬动,喊道:“救命夫子救命!他们两个、他们两个杀人了”他扒住钱为仕的腿,涕泗横流地求道:“夫子、夫子救救我!”
  钱为仕抖着身向后挤,陈仁死死拽着他的腿。钱为仕胡乱摸寻着地面,拿起碎碗照陈仁的门面奋力地砸下去。
  “你去死”钱为仕说:“畜生!”
  陈仁瘫倒在地,不知死活。钱为仕慌神扔掉碎碗,磕碰几下才爬起身。他畏惧地挪向冬林,脚踩过血泊时几欲再次跌到。他怕得几乎魂飞魄散,却仍要试探地抬起手臂。
  “草雨”钱为仕泪流满面,“草雨”
  草雨抬头望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钱为仕盖住她的眼睛,对冬林说:“你你们快跑”
  冬林说:“仵作会检查尸身,伤口不一,府衙就会察觉不对。我跑了,顾深也不会相信是你干的。”
  “那该如何是好!”钱为仕惊声,他看向周氏,见她已经临近咽气,不由怕道,“他们该拿草雨如何?我与他们说,说陈仁”
  冬林却回过头,打断了他:“你是这丫头什么人。”
  钱为仕瑟缩道:“我我是”
  他倍加狼狈地说出个词,让冬林听后定定地望着他,臂间已经松开了。草雨拖着冬林的手,被钱为仕抱入怀中。她被遮着眼,只能牵着冬林的手,一遍遍地问:“冬叔冬叔不与我一起吗我要与冬叔一起!”
  冬林抬手揉了她的发,仅仅是一瞬而已。他转开头,说:“你带她先行,去东市五柳街的通明钱铺,我稍后便至。”
  钱为仕说:“侠士要做什么?”
  “侠士。”冬林默念着这两个字,说:“善后罢了,你们且去。另外。”
  他刀翻入手,留给钱为仕一个后背。
  “我不是侠士,是亡命徒。”
  阿鸿被老寡妇嘀嘀咕咕地碎念吵醒,他揉着眼爬起来,对老寡妇嘟囔道:“我要撒尿。”
  老寡妇双臂搂着他,小声说:“乖孙,不成,咱们等”
  “我要撒尿!”阿鸿蹬踢着双腿,推开老寡妇,滑下床,提着裤子就往门外跑。
  老寡妇披衣摸着拐杖追,念着:“鸿儿慢着些!尿完了就快回来,外边冷!别往隔壁看,啊,他家都不是好东西。明日跟着祖母去捡菜,别与那小娼妇玩,脏死了。”
  阿鸿迷瞪地脱下裤子,对着墙角,听他祖母老生常谈。
  “婊子生婊子,宝贝金孙,可不能碰了她!染病咯。小丫头心眼还多,整日将那钱夫子哄得五迷三道,什么都舍给她。可给过你几颗糖没有?都给了她!你看看那陈仁,也不是好东西,都是腌臜货,连亲侄女也碰!呸!鸿儿,鸿儿啊,可不能学他们脱衣裳,脏得很!贱到骨子了!”
  阿鸿打着哈欠,提好裤子,他低头看着墙下潺潺淌过血来。热而黏稠的血越过他的鞋底,跟他留下的黄渍汇成一团。他踩着石块,攀上墙头,望了过去。
  陈家内室还亮着灯,昏黄黯淡地光投在院中。陈二叔被堵着嘴,瞪着眼拖出内室,他还没死,胸口起伏剧烈。
  一个人背着身,拾起了门闩杖。
  “我与你讲过话。”冬林蹲下身,扶正陈仁的脸,“我与你讲过什么?”
  陈仁嘴里塞着布,他疯狂地摇动着头。
  “你记得。”冬林俯看着他,低声嘱咐,“我让你记得。”
  陈仁口中“嗯嗯”,绝望地注视着冬林。
  冬林往掌心里呵了口热气,说:“你家没油,叫你逃了一劫。但我担心你在黄泉路上不记疼,所以仍旧要叮嘱一番。”
  陈仁见那木杖高高举起,自上而落,越来越近。他用力挪着身,口中含糊地溢出惨叫。击打声让阿鸿鼻酸,他害怕地捂住脸,从石块上摔下去的最后一刻,见得那人回头,如同厉鬼般的眼神直刺地的他哭起来。
  老寡妇拄着疾步来寻他,他扑到祖母怀中,怕得浑身抖不停,耳边仍是老寡妇颠倒重复的念叨。
  “钱夫子看不上咱们孤儿寡母日后不要寻他!叫他继续跟那小娼妇一起他们不干不净的指不定在哪儿偷搂在一块!鸿儿鸿儿记着没有?乖孙,不要再跟钱夫子”
  阿鸿马虎地点着头,跟着说:“钱夫子钱夫子”
  直至深夜,冬林才洗净手,他仔细地折好腰带,进了门。钱为仕率先惊醒,陈草雨已经肿着眼在他怀中睡着了。
  冬林单膝着地,看了会儿小丫头。钱为仕示意给他抱,他却摇头不接。
  “我”冬林说,“手脏。”
  他就这样呆看许久,突然俯下身,以额触到草雨的额。
  草雨迷糊半醒,念道:“冬叔”
  “就这样吧。”冬林说,“叔其实根本不会飞天遁地,我这般骗你,我不该骗你。”
  草雨的眼睛近在咫尺,小姑娘的眸澄澈又明亮,让冬林尽情卸下一身肮脏。
  “你寻到她了吗。”草雨关切地问。
  冬林说:“寻到了。我要与她去别处,从此便不能见你了。”
  草雨眼中慢慢蓄起泪,她擦抹着:“冬叔,这一次也不可以带我吗?”
  “她会不高兴。”冬林说,“她跟她娘已经等了我许多年。”
  草雨说:“那我不跟你走,只见见你,也不成吗?”
  “中渡如此之广。”冬林说,“你必然寻不到我,何必白费功夫。如今坏人已除,你只须高高兴兴的生活,便还了我的恩,从此水里捞你的那一场就不需要在记着。”
  “你要丢下我了吗?”
  “我永远不会丢下你。”冬林喉结滚动,艰难道,“不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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