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又没办法纯然地嫉妒。明子熠总是毫无隐瞒地向他解释每一件与容珣之间的事,让他知道他爱的人如今仍是爱着他的。
但看到那两人越来越深的牵扯,还是让他不由地心生忧惧。他既怕容珣因为他之前那自私的念头而误了婚姻与幸福,又怕容珣这样火热赤诚的爱意迟早会打动明子熠,争取到明子熠的心,直到某天彻底取代了他在明子熠心中的位置。
这些纠结不已的心思让他一见到容珣就不由自主地心虚,这份心虚甚至折磨得他这些时日以来都下意识地躲着容珣。
而这自欺欺人的躲避也只能躲得了一时,时值年末岁初,皇室的活动也为数不少。公共事务活动还好些,多数不需要迟熙言和容珣同时出席,就算同时出席,也都各自循礼按部就班即可,但家族内部的活动时,对迟熙言来说,这些原本该是温馨的时刻,如今却都成了考验和煎熬。
阴历新年,在祭祖、朝贺等一系列的典礼之后,皇室的这一家人终于坐到一处开始私家的聚会消遣。
传统的节日自然应该玩点传统的游戏,一家人凑成一桌打麻将,帝后二人一边,容珩与迟熙言一边,二皇子容珒服兵役去了没回帝都,剩下的两边正好由公主容琛和容珣一人一边。
皇帝一边看着皇后打牌,一边对着几个小辈说道:“还是你们皇祖父和皇爷爷聪明啊,早早把这个位置甩给我,他们自己跑去逍遥自在去了。看看他们,现在在海岛上享受着阳光沙滩,丢我在这儿守着个老宅子看你们打牌。”
“那您也甩给大哥不就行了。”反正事不关己,容珣幸灾乐祸地说道,“三条。”
“我是有这个打算。”皇帝说道,“当年容珩才一岁多,你们皇祖父就退位给我。我看啊,等容珩和熙言有孩子了,我也退位给容珩,跟你们母后享受退休生活去。”
“皇祖父那是因为身体不好不得操劳才早早退位的,父皇您急什么?”容珩坐在迟熙言的旁边半拥着对方,说道,“我和阿言还想多悠闲几年呢,可不想这么早接您的班。”
皇帝闻言,笑骂了一句:“这臭小子。”
“不过说起来,熙言和容珩,还没有好消息啊?九万。”说起孩子的话题,皇后也不由地如同寻常的父母一般关心敦促起来,“不是我催你们啊,只是宫中也很久没有添小孩子了,连最小的容珣都这么大了。还是要有小孩子在才热闹。”
听到这话,迟熙言正整理着牌的手不由一僵。
为皇室延绵子嗣生育继承人,也是皇储的重要职责。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历届的皇帝或是皇储,通常都会在大婚次年就迎来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迟熙言知道容珩为了包容他那没道理的任性,顶着不小的压力,他也十分愧疚,一直在尽力地说服着自己,可他就是莫名地过不了自己心的那一关。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抗拒什么,其实他早已经下定决心要与容珩共度一生了,也明白自己要履行的义务,但他一想到自己孩子的父亲将不是明子熠而是容珩,他仍会心痛得难以接受。
“不出这个,拆对儿了。”容珩看出了迟熙言的难堪,一边不露痕迹地拉过他的手,安抚地捏了捏,顺便帮他整理着牌,一边对皇后解释道,“我们还想多过几年二人世界的生活,至少这三两年内是没考虑要孩子的。您要是着急,就去催容珒早点结婚去。六桶。”
“和了和了!”容珣兴奋地推到了面前的牌,笑说,“就等着它呢。”
皇后一向开明,不太插手容珩他们两口子的事,被容珣这一打岔后便也不再多问,只打趣道:“看看容珩这瞎支招的,容珩要是不拦着熙言啊,容珣还不定能称心呢。也不知道容珩这到底是向着谁。”
“大哥怎么可能会向着我。我要是能从他们那儿捞着什么,那也是歪打正着,全凭运气好啊。”容珣一边笑着码牌,一边半真半假地控诉着容珩。
“这小没良心的,我对你可不差。”容珩越过身边的迟熙言,瞥了容珣一眼,同样半真不假地回道。
容珣只笑嘻嘻地去抓牌,并不答话。
“不过容珣今天运气也确实不错,今天几乎全是他一个人赢吧。这叫什么?情场牌场双得意?”容琛看了一眼乐呵呵的容珣,不禁起了调侃的意思,“白板。母后啊,我看您也别去催二哥了,二哥连个对象都没有呢,还不如催催容珣来得更快。您多催催容珣,说不定容珣是能让您最快抱上孙子的呢。”
“胡说什么呢姐!”容珣羞恼地瞪了容琛一眼。
“我胡说什么了?是谁把自己王冠上的宝石都卸了,做了对儿袖扣送给人家?这人还过门呢,就先急着把嫁妆给送过去啦!”容琛毫不留情地调笑道。
外人还只是猜测,可家人们都是知道实情的,容珣一早就将王冠送去了造办处,真的将那王冠上的一对宝石取下来给改成了一对袖扣。而那王冠由太帝君送给容珣时,众人就曾戏称那是太帝君在提前给容珣添嫁妆。因着这个由头,容琛此时揶揄起容珣来自然是十分顺口。
可容珣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都快挂不住了,一时间又气又羞,气多于羞,硬是涨红了一张脸。
其实他选中这对宝石,原本就只是觉得那太阳一般的颜色很适合明子熠,倒也不是有心用这宝石的来历暗示什么。可谁知道竟被人扒了个底儿掉,为此还让明子熠多了心,拒了他的一番心意。
明子熠退回那对袖扣时并未声张,为的就是想不要伤了容珣的面子,而容珣自己自然也不会告诉别人他送出去的礼物又被人给退了回来。容琛现在拿这事来说笑他,他若真送成了,那被取笑一番也算值得了,可偏偏没送成,白担了这恨嫁的名声,真真是有苦说不出。
“容珣和那明家的小子处得怎么样了?”皇帝对这事也很是关心,他早就想问容珣,可又怕追问得太紧教容珣不高兴,这时听容琛提起,找着了机会便立刻出声询问了起来,“要是真觉得不错,就带回来给我们见见。他家世也还勉强说得过去,就是不知道人品性格怎么样,总得亲自见见考量考量才放心。”
“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容珣倒是很想一口应承下来,撑着面子说自己和明子熠发展得很好,可这毕竟是他父皇在问,他还是不得不实话实说。但这一会回倒也不怎么失落了,因为听着他父皇的意思,八成是已经算认可了明子熠。得了家人的支持,他顿时觉得在追求明子熠的道路上更有底气了。
“那你这撇可得赶紧画,”容琛逗他逗得上瘾,又说,“母后可等着抱孙子呢。三万。”
“七条。”老是提生孩子的事,倒教容珣来了个突发奇想。他一边出着牌,一边向皇帝问道:“父皇,我以后要是有了孩子的话,可不可以也跟着我们家的字辈取名字呀?”
“当然可以。”皇帝应道,“我肯定是乐意之至,只要你对象不反对那就完全没问题。”
“我们下一辈排到什么字辈了来着?”容珩也记不清,这会儿听容珣提起,他也有些好奇。
“你们这一辈是容,下一辈的话是明,”皇后倒是记得很清楚,说道,“日月明。”
这话让容珩几不可见地表情一僵,好在旁人眼观着自己的牌面,对他着转瞬即逝的黑脸倒是没多留意。
“哎呦,可巧!”另一边的容琛闻言后却是立刻抚掌笑道,“我看容珣以后也别费心给孩子想名字了,干脆就叫明明得了!”
正在抓牌的迟熙言一时间怔愣在那里,手中刚摸到的一张牌不由自主地被摔了出去,端端正正地掀开在牌池中间。
“和了和了!”容珣笑着接过那张被迟熙言扔下的牌,放到自己面前推到的牌中间,感叹道,“看看看看,熙言哥不要的,全都是我求之不得的呀。”
迟熙言欲哭无泪。
他哪里是不想要,他是实在没那个命,要不起。
第35章 第 35 章
在入春后不久,明子熠又一次随队参加了为期一个月的封闭训练,为即将在初夏时节举行的世锦赛做着准备。
这是容珣与明子熠相识以来第一次要与对方断绝联系这么久,他显然不太习惯,这些天里,整个人都有些闷闷不乐的。
情绪低落的不只有容珣,迟熙言也有些不该有的低沉。他知道他不该如此的,可他依旧难以自制,他看着手机屏幕上明子熠发来的、告诉他自己将有一个月没办法给他发信息的信息,忽然就生起了些惶恐。
以往的等待都是可期的,而这一次,面对着已经变换了身份与关系的彼此,迟熙言恍惚间竟然有了一种他们真的将永远不复联系的错觉。
而再次来到长夏岛的明子熠,身处在这熟悉的训练基地,也顿生了一股恍如隔世物是人非的惆怅来。
与上一次来到这里时相比,他的生活有了堪称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达成了他事业上的第一个高峰,却失去了他挚爱的爱人,而身边又多了一个和他自己一样执着的追求者。这些变化让他有种已然历经一生的错觉,但事实上,再次来到这里,他才恍然发现,一切都还不到一年的时间。
在基地的封闭训练依旧枯燥而辛苦,可这一次,能用身体的疲累来暂时忘却迟熙言的离去、能用上交通讯工具为藉口来暂时回避开容珣热切的追求,倒是让明子熠感到了一种不合时宜的轻松感。
他在累得瘫倒在床上的时候,忽然心生感慨,或许他的乒乓球事业,才是他真正的最终的归宿。
这一年的世锦赛在国内的芳城举行。大家在对比赛报以关注的同时,也有不少人满怀八卦精神地在猜测,这一次容珣亲王会不会亲临现场。
没令众人的猜想落空,容珣果不其然地出现在了现场,不仅亲临观赛,还在最后的三个比赛日一连三天都有到场。他其间也以亲王的身份,与一众运动员和官员们进行了简短的会见与亲切的交谈,但民众们看在眼里,心中却都心领神会他是为何而来。
而明子熠也知道容珣会来。
事实上,容珣除了第一次去看他的比赛时是搞了个突袭,之后去看比赛都会提前告与他。不告而来这种事,来一次作为突破即可,来得多了也难免惹人厌烦,这一点容珣自然是明白的。
明子熠对于容珣来看他的比赛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他在场上打他的比赛,场边坐着什么人于他而言也并无分别。要说有什么困扰的话,也无非就是老被队友们拿他和容珣凑成一对开玩笑,但他也没法堵着别人的嘴,只要容珣本人不误会,其他人怎么说,他久而久之也就懒得理会了。
幸而容珣也明白他的态度,相处之间基本上也一直恪守着朋友的身份,不曾教彼此为难。
所以当这一次,明子熠完成了所有比赛、顺利夺得单双打两枚金牌后,刚从最后一项的男单的最高领奖台上下来、才将奖杯交给工作人员代为保管、手里还握着花束和从脖子上摘下的金牌、一走到混合采访区就迎面被扑过来的容珣一把抱住的时候,表情和内心都是懵的。
容珣的双臂紧紧地环着明子熠的脖子,头还埋在他的肩窝里。两人的身体贴得极近,有源源不断的火热的体温和气息从对方的身上汹涌地流转过来。
明子熠尴尬地垂着手站在那里。他知道容珣看到他夺冠既兴奋有欢喜,但这样热烈的表达方式,还是让他有些消受不起。
他想把容珣拉开,可又莫名地想起皇室成员的身体不得触碰的礼仪,一时间纠结了起来。他气恼着怎么就没人教过他,皇室成员在大庭广众之下主动抱他,这算不算他不遵守礼仪触碰了对方的身体?而在这种情况下,他到底能不能把对方推开?
“恭喜!”容珣没给明子熠推开自己的机会,只说了一句恭喜,就在对方纠结完之前主动地松开他,仿佛这只是个朋友间简单的拥抱。但他们都知道这并不是,就算不提那些礼仪规矩,这个拥抱里也有着太多的暧昧与情愫。
“我真的好开心!亲眼见到你夺冠,还能在第一时间祝贺你,真是让我出乎意料的开心!”容珣站在明子熠面前半步远的地方,用着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得见的声音悄声说道,“我有话想对你说,晚点我去你房间。”
明子熠隐约猜到容珣想说什么,他不太想面对,也觉得让容珣去到他的房间并不合适,但容珣说完那句不等他答复就立刻退开了,让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而这里又实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周围都是记者,方才的拥抱已经被拍了下来,这时若是再喊住容珣,还不知道要被发散成什么样子,明子熠没有办法,只得暗叹着接受。
当明子熠接受过药检、参加完发布会、背着球包拎着奖杯赶回酒店房间的时候,发现容珣已经在他酒店房间门口等着了。
“等多久了?过来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明子熠一边问道,一边掏出房卡打开门将容珣让了进去,心中庆幸着还好自己是一个人回来的,要是被队友们看到容珣等在这里,又不知道要想成什么样子了。
“刚来。估计着你应该忙完回来了,所以就过来等了。”容珣笑着答道。
“你该先打个电话问问我再过来,要是我有事回不来,你不得空等了。”明子熠说道。他随手把球包扔掉沙发角落,又把奖杯放在茶几上,转身去取了瓶水递给容珣。
“没关系啊,反正你会回来的。”容珣不以为意。他接过水,握在手里,又凑到茶几边,蹲下`身来仔细端详着那座泛着温柔光芒的银质冠军奖杯,“它真好看。对了,你的双打的奖杯呢?”
“双打那个在小乔那儿。”明子熠拧开一瓶水灌了两口,坐到茶几的边缘上,说道,“你要去看吗?”
“不了,这个更好看。”容珣仰起头望了明子熠一眼,又转回头来看着面前的奖杯。他伸手摸了摸,说道,“这上面已经刻了两个你的名字了呢。”
“嗯。”明子熠应着。
他不知道容珣为什么一直在说这些,但他事实上并不反感,甚至觉得在这样的相处中,竟生出一种能给他带来抚慰的宁静平和。
单项的世锦赛两年一届,每一届的冠军可以持有并保存冠军奖杯两年。这座奖杯已经在他这里待了两年了,而上一次的时候,他第一次拥有它,也是激动又开心地抱着它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那时候,他还拥有着迟熙言。他们两个也曾凑在一起,头靠着头,肩并着肩,指着奖杯上刻着名字的基座,畅想着他能在上面刻下几次名字,还杞人忧天地担心过,如果哪年这基座上都被刻满了不够刻了那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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