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少侠整整在刑部大牢呆了一整天,才被放了出来,还是府军前卫指挥使亲自来的,又把他带到了太子少师道衍和尚那里。短短两日,谢清和两度出入庆寿寺,胡指挥大笑:谢总旗已然是这北平城中的风云人物了!
谢清和苦笑:“指挥使就不要嘲弄在下了,太孙那里没有怪罪吧?”
胡指挥笑道:“怎么会怪罪于你呢,太孙忙着给皇上写信禀告这件事,太孙让我转告你,幸亏你出手快,才保住了蔺大人这样的朝廷大院,士林有名的孝子!这要是在太孙眼睛底下让他出事,太孙多难堪呐。”
谢清和谦逊的笑笑,随着胡指挥来到了庆寿寺,他独自去见姚少师,目送胡指挥离开的时候还在想,这人虽然是皇太孙的妻舅,可是他也不涉及这些秘密的。
姚广孝还是老样子,让谢清和坐下,没有问他是如何知道那刺客是刺客,也没有夸奖他干的好。只是对他说:“你要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江湖上的人是一把双刃剑,能为你所用不假。可是也会伤人。”
“……”谢清和有点懵,这是指他认出音来……这病老虎猜到了自己去了暗香?我也没打算真的在锦衣卫干下去啊。他还在心里嘀咕,姚少师扔给他一张纸,看完之后谢清和简直绝望了。
“我理解不了万圣阁主的想法,”谢少侠喃喃自语:“他为什么要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对全江湖揭露我的身份?”
对,万圣阁主朱文圭,竹先生—即烛老人,在这段时间的休养生息之后,三日前利用万圣阁的渠道对全江湖宣布:武当谢清和是朝廷走狗!锦衣卫!!
“他为什么这么干?”谢清和想不明白:“这样岂不是让人去想为什么我要追查万圣阁,那么猜到他身份的人,肯定会有人怀疑有人猜测啊。再说我觉得自己没有暴露身份啊,他是怎么知道的?”
老头子非常冷淡:“他在朝廷中有内应。再者,如果他就是为了让人猜呢?让你吸引注意,等到猜测发酵到够了火候,就宣布自己是建文帝之子!瞬间举起自己的旗号,准备颠覆朝廷!”
嗯,谢清和觉得姚少师的想法不是没有道理,但他还是认为有点扯。毕竟在朱文奎的描述中,他这个弟弟已经快要失去正常思维的能力了,换句话说朱文圭的执念和命运带给他的不幸,已经要让他疯癫了。
这种人虽然还有思维能力,但是判断能力和做事方法总有些出人意表的地方,说白了就是和正常人不一样,比如现在。谢清和明智的没有反驳老人家,说不定两个沉溺在阴谋中一辈子的老家伙真的能理解彼此呢。
要让谢少侠自己来说,他觉得朱文圭只是想报复他而已,仅此而已,没有更多了。说起来,他问道:“少师,除了他昭告江湖我是朝廷的人,还有什么别的举动吗?”
姚广孝指着另一张纸:“自己看罢。”
谢清和看完想要骂人,这个明显更重要啊!纸上写到,不知谢总旗得罪何人,已有人高价请暗香刺客杀人。
“请暗香杀人。”谢清和盯着这几个字,实在想不出来自己得罪了哪路神仙,居然值得他们悬赏暗香。算算时间,音来应该还不知道这个消息,那么暗香就算接了单子,杀手应该也还没到……兰花先生会接这个单子么。
谢清和离开庆寿寺返回住处,姚少师有心让他干脆躲在庆寿寺里算了,这也算是老和尚一辈子难得发善心的时候。可是谢清和不愿意,他能躲多久?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这会怕是楚留香也知道了,谢清和可不愿意在他这里收到飞鸽传书。
他怕守卫把他那宝贝鸽子给打死,还是走罢。
要说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谢清和返回客栈就觉得不太对劲。他的房间隐约被人翻弄过了,有生人来过的气息,谢清和每次住客栈,都在房间的窗户以及床帐上绑上丝线、或是撒上一层碎纸屑。
如果有人翻弄,丝线就会断裂,线断无声、或者纸屑飘落,谢清和回来自然就知道有人来过了。如今床边丝线已断,而床帐上的纸屑也飘落在床边,能看出纸屑的痕迹不正常,好像被人发现,使劲将纸屑往床底下踢似的。
这就可以断定绝不会是客栈伙计,否则他们会将纸屑打扫干净而不是试图踢走,一定是来了外人。谢清和环视整间客房,将所有的柜子、屏风都检查一遍,确定房间内无人,也没有什么不属于这房间里的东西。
谢清和根本不会在客房放什么要紧的东西,江湖客基本不会这么做事,那么这种行为……少侠谢心中一沉,这不就是昨夜音来那小子刺探蔺芳家的路数!这是暗香杀人之前踩点的办法。
好么,刚说不会那么快,人就上门来了。谢清和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这个客栈也没法住了,免得伤及无辜。谢清和提起自己的长刀,大摇大摆地从客栈大门口离开,走之前又刻意大声的告诉伙计,自己要到郊外打猎!
北平城外还是荒凉,天色渐晚,谢清和出城的时候,还遇到一个卖柴火的老翁。老人皮肤干枯、双目无神,倚着自己的柴火靠在墙边,谢清和扫了一眼,柴火不错。可是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这柴火有些多,大户人家呢又不够,老人似乎急等着用钱,可是钱不够还不成,这柴火也就没卖出去。
谢清和摸摸自己那个鲨鱼皮的口袋,除了银票还有些碎银子,六两多加上两吊钱,够了。他翻身下马,问道:“老人家,您这柴火多少钱卖?”
老翁已经疲累不堪了,他道:“后生,你给二两银子就拿走吧,我这都是晒得干干的好柴火,烧起来没有烟呢。”
谢清和将几大捆的柴火都放在了马背上驮好,将六两银子两吊钱都给了老翁,老翁不要,谢清和就道:“老人家,你不必担心,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要出城做件事,碰上你权当有缘,也当作件善事保佑我自己,这钱你收着!”
说着将钱塞进老翁手里,老人家看着谢清和的背影喊道:“后生!你要做的事情必成!”
“承您吉言了!”谢清和牵着马走出城门,不管今夜谁来,他都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他旁若无人的将几乎所有的柴火推成一个大方形的篝火架,堆好了之后,又去河边好好洗了洗手,抓到了几只兔子和鱼。在地上挖个坑,用刀将这些动物处理好,洗干净,然后将柴火掰断放进坑里,又将猎物剥皮,下面放着树叶,上头盖着大荷叶,掏出火折子点燃柴火烤肉吃。
闻着烤肉的香气、欣赏着勉强也算湖光山色吧,谢清和简直是在郊游。等肉熟了,撒上他随身带着的盐巴和姜末,再多烤一会,就直接上手开始吃肉。谢少侠吃的不亦乐乎,他的好听力似乎听到了上风口有人咽了口唾沫。
呵呵,谢清和将没吃完的肉用荷叶包好放在一旁,此刻天色已黑,他将底下还烧着的柴火、树枝连同树叶整个用刀掀起,放在了篝火架底下。又往里面添了些柴火,眼看着这火就烧了起来,而且越烧越旺。
不到半刻钟,整个火架上层已经燃烧起来了,此地有树林挡着,谢清和猜测城内是看不太清楚火光的。可是在这郊外三、五里之内,这个篝火简直是块香饵:我在这里,你们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少侠谢是个暴力又可爱的人,希望香帅不要觉得这货没救了而要求退货……
售出不退(#`O′)
第65章 第 65 章
谢清和已经听见了薄底快靴摩擦在土地上的声音,不知怎么的,尤嫌不足,干脆攀上了篝火附近的一棵大树。
他挥刀将枝杈砍落在火堆上,听着带着水分、湿气的树杈枝叶被烧的噼里啪啦的声响,火势越来越大。谢清和高声喊道:“我在此!武当谢清和在此!朝廷走狗谢清和在此,有谁来战!”
头上戴着破柳条藏在树叶当中的胡铁花听的一脸震惊,扭头问同样略感震惊的楚留香:“这位小朋友,他一直都这样吗?”
楚留香摸摸鼻子,沉默良久,给出了一个让老胡好像明白又好像没明白的答案,楚香帅说:“大概是憋坏了。”
老酒鬼为了证明自己能够听懂老友的话,他接了一句:“是啊,年轻人嘛,不可能永远规规矩矩的。”
楚留香放下摸鼻子的手,轻轻叹气:“是啊。”老胡奇怪的看了一眼,这语气怎么听着有点忧郁呢,不太像楚留香诶。不过,“咱们什么时候出去帮忙?”胡铁花已经跃跃欲试了,楚留香却半点不着急。
“不急,我们来的时候不是发现了么,不止有暗香刺客、还有别的人,不知道他们打得是什么主意。至少让他们全部现身,我们再过去。”
楚香帅的暴力美学,不伤人命、但是也要干脆利落,不留后患。胡铁花就说,只看谢清和能否撑住了。
谢清和还在喊,现在不止说来战,而是喊道:“暗香的刺客们!你们如果还有点刺客的尊严就站出来,火光之下我们一对一,谁输了,谁就自己跳起火堆里把自己给化了!”英俊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危险又疯狂。
“你们这些脂粉味十足暗香男人,不敢出来吗?还是暗香都是派的娘们儿来杀我?”谢清和开始用上了激将法,“也对,唉,反正我是分不清你们暗香的男男女女,都一样、都一样,哈哈哈哈哈。”
“谢兄,”无奈的声音出来,终于有人从草丛中钻了出来:“好歹也算是老熟人,就不要呈口舌之快了罢。”
谢清和定睛一看,有点眼熟但是不认识:“我不认识阁下,不过想来也是带着面具罢?暗香接了我的单子是不是?唉,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你们来了多少人,不妨都上。”
“在下姓游名悬,”这人并不像个杀手,还是笑吟吟的样子:“今日也不是来杀人,而是想请谢兄一叙。如何?”
谢清和皱眉:“找我一叙?你们不杀我吗?还是觉得此地不好,想要换个地方呢。这位江湖同道,如果你们只想换个地方,谢清和觉得没那个必要。不妨就在此时此地,干脆利落有个了断。”
游悬哈哈大笑:“谢兄,武当道教本为朝廷所尊崇,您做不做朝廷官员与我等何干呢?暗香并不滥杀,我掌门有言,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这等利用暗香的小人行径,我等不齿。何况暗香与武当早有姻亲之好,哪怕因此缘故,暗香也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就来杀人。还请谢兄不要多想。”
谢清和站在树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游悬,而游悬坦然的与他对视。
“罢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看来暗香子弟也是明白事理。我们走吧。”谢清和拎着刀从树上一跃而下。
“老臭虫,这不太对啊,暗香不杀人,咱们?”要不要换个策略,胡铁花看这个走向,这是要阖家欢的节奏?
楚留香“嘘”一声,让他先噤声,静观其变。他对谢清和有信心,他的清和从来就不是好哄好骗的人,再说,暗香的人能带着清和走,自己不也能跟着么。这世上能从楚留香手上抢人的还没生出来,哪怕是暗香的刺客也不行!
谢清和还没走近游悬,西南、东北边的树林里就冲出两伙黑衣人,游悬比谢清和的反应还快,大喊道:“尔等何人,要来做什么!”
“暗香杀人!”其中一伙人老神在在的说道:“拿人钱财□□,我们是来杀人的!杀得就是朝廷走狗谢清和!”
“……”游悬被这群人不要脸给震惊了,他急急地看着谢清和试图解释,谢清和却摇摇头问另一群人:“你们是谁?”
“缁衣楼。”
简短冷厉的三个字,却让在场露面、没露面的几个人都皱起了眉毛,暗香和缁衣楼,缁衣楼才叫个真正的“拿钱消灾!”游悬更是不悦,在暗香看来,缁衣楼简直是给刺客这个行当抹黑!
谢清和够坏的,他指着宣称自己是暗香的人,问道:“那缁衣楼和暗香是同行,所谓同行是冤家,敢问诸位,他们是暗香刺客吗?”
缁衣楼的人回答还是如此简略:“不是,万圣阁。”
“下作!”游悬恨道:“你们这些人居然敢假冒暗香!”说着亮出匕首,刺了过去。
人家的事情谢清和懒得管,他盯着缁衣楼领头人:“阁下是来杀我的么?”
那篝火堆发出剧烈的噼啪声,而缁衣楼杀手示意跟班退后,自己抽出了长剑。
“这是谁?”胡铁花没认出来,楚留香冷声道:“中原一点红!”
一点红的快剑已经刺了过来。
然后剑断了……不止打算冲出来的楚留香,连一点红自己都愣住了。
谢清和笑道:“阁下的剑很快,可惜,质量实在不怎么样。”剑,劈、刺、撩、格、截才是剑的武功。可是刀不同,对于刀客来说,刀,到也。以斩伐其所乃击之也。沾上就难以脱手。
而如果刀足够锋利、劈出速度够快,“无快不破”,哪怕是中原一点红的剑,该断也是要断的。
“还要比过吗?”谢清和挽了个刀花,笑道:“阁下还想打?可你没有剑了,要不然借一把剑如何。”
谢清和状似好心的提出建议,语气里全是嘲讽,一点红不为所动,只是盯着手上断剑,然后将它扔了。他刚想说话,却被人打断了,那边跃跃欲试许久的胡铁花已经冲了出来,帮助游悬殴打万圣阁杀手。
“红兄,不必再比了吧?”楚留香摇着折扇踱步而出,谢清和惊诧的看着他,楚留香笑而回望:“清和也不准比了,就到此为止,如何?”
谢清和在“试着殴打中原一点红”与“听话和楚留香走”之间,短短犹豫了一滴水落地的功夫就做出了决断:“我听大哥的!”
“红兄,如何?”楚留香看向了一点红,中原一点红看着谢清和道,此间事了,谢公子不妨与我一战。
谢清和拱手抱拳,好!
一点红带着缁衣楼的人走了,楚留香与谢清和含笑对视,背景是胡铁花打万圣阁打的不亦乐乎。谢清和笑着,将刀收好,傻乎乎的问:“你怎么来了。”
“万圣阁的人暴露了你的身份,我有从红袖哪里知道有人悬赏买的命,当然要过来看看。”楚留香还是头一回被谢清和这么看着,咳咳,虽然香帅久经战阵、阅历丰富,但是居然被看的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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