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在意,那就是引战来的。”
范爱国耸肩道:“我在意啥,我就是混口饭吃。再说我又没跟人在山上亲过嘴,自然写得不像——要不请武林盟赞助一次——?”
楼主充耳不闻道:“使绊子水平如此之低,我看八成是朝廷手笔,拓荒组还在酝酿大招。你别管那些,我们月底安排了一次全国签售,早点做好准备。”
范爱国道:“哦。”
“还有,签售也别忘了写稿,最后一期单行刻本的存稿尽快交齐。”
“……”
范爱国悲愤道:“整整三个月的稿子,为何现在就要?”
楼主道:“戏班子想提前开始改编。到时候新戏跟新书同步推出,互相带动人气,非常高端。”
范爱国道:“我没有灵感。”
楼主道:“照着大纲扩写要什么灵感?”
范爱国道:“我手疼。颈椎疼。眼睛疼。”
楼主眼皮也不抬道:“混口饭吃。”
“……”
【三十三】
无论各界如何争论不休,《腹黑花匠爱上我》的人气不可遏止地水涨船高了。
这月月底,范先生开启了一次全国签售。说是全国,其实行程里都是一些尚未被战火殃及的地区。
范爱国对此表达过深切的忧虑:“万一我被朝廷或者拓荒组暗杀怎么办?”
楼主嗤之以鼻道:“他们只会拼命保你小命。一个手无寸铁的文人在他们的地盘被杀,人民的唾沫都能淹死他们。”
范爱国道:“那如果这两边互相在对方的地盘暗杀我呢?”
楼主道:“你暂时没那面子。”
“……”
各地官府果然对范爱国的人身安全予以高度重视,每一个签售地点周围都有官兵镇场。
武林盟虽然说得轻松,却还是额外派了一批高手充当暗哨。
贴身保镖谢凉身上藏着鸟铳,往范爱国身侧渊渟岳峙地一站,目不斜视地拦下一波又一波冲来的痴男怨女。
“这位粉丝朋友,请保持礼貌距离,排队等候签名。”
“范郎!”被拦下的少女伸直了胳膊,眼巴巴地道,“可以收下我的手绢么?”
范爱国被自己的人气吓懵了。
他受宠若惊地接过了她递来的绢帕。
“呀——”人群发出一阵狂热的尖叫,一时间锦帕香囊下雨似的朝他抛来。
范爱国拾起一只香囊,勾起嘴角看了谢凉一眼。
谢凉目不斜视地磨了磨牙。
【三十四】
晚间留宿在客栈,范爱国找揍道:“谢公子,我打破你的香囊记录没?”
谢凉冷哼道:“人家爱的是你的文。而你的文并不是你的文。”
范爱国满不在乎道:“原本不是,现在是了。”
谢凉正待回击,突然有暗哨叩门道:“楼主的飞鸽传书。”
谢凉接过信来展开读了一行,微微变色道:“……这回真不是了。”
范爱国心头一跳,便听他道:“拓荒组的大招来了。”
【三十五】
祝娘见那坟包上草草立了一墓碑,不禁跪下大恸道:“天也,你若感我诚心,便叫我和梁生一道去了罢!”却听半空轰然一声,一道煞白的雷电划破长空,“喀拉”劈中了梁生的坟头,竟将之劈成了两半。
众人连连惊呼避逃,唯有祝娘面现喜色,喃喃道:“梁生,你来啦。”说着纵身一跃,没入那坟墓之中。众人哀呼道:“小姐!这又是何苦!”待要去寻,却哪里还有祝娘踪影?
未几,雷停雨霁,忽有手指墓碑一人道:“那是……”只见一对彩蝶自墓中翩然而出,相逐嬉戏着缓缓飞远。
【三十六】
“……”
范爱国仿佛刚被雷劈成两半,茫然地眨了几下眼。
范爱国道:“这是什么?”
谢凉将信纸递给他,只见信上写道:摘自拓荒组枪手日前发售的新书。
范爱国道:“他们怎么知道……”
“你的男主叫山伯,女主叫英台,他们不知道才有鬼了。”谢凉道,“这回可好,他们找枪手把梁祝的结局抢先写出来了,还卖得不错。你若再这么写,那就是明目张胆的抄袭,身败名裂。”
范爱国道:“那咋办?”
谢凉道:“楼主让你莫慌,加把劲儿想个超越它的,更惨烈,更悲壮,更洗脑。”
“……”
范爱国微笑道:“我一个帮领导做PPT出身的,他让我加把劲儿超越梁祝?”
谢凉静默了一下。
范爱国走去把自己甩到床上,趴着不动了。
第28章 【拖稿】四
【三十七】
“殿下,方才收到消息,组中有个叛徒私屯了军火,似乎是被武林盟策反了。底下人抓了他正在审讯。”焦姣然道。
周容讫扬眉道:“这种琐事何必跟我商量?”
焦姣然为难似的笑道:“那叛徒是王将军的副官,王将军却是殿下旧部……我便想着,此事还是由殿下——”
周容讫道:“知道了。”
焦姣然低头敛去神情,正要退出去,余光里瞧见他腰间悬的一把匕首,不由顿了一顿。
“怎么?”周容讫垂眼一瞧,“哦,这是上回那左道带来的见面礼。”
焦姣然道:“左道投诚时带了几把旁门的神兵,是给我们研究这个世界的锻造技术的。不过殿下休怪我多嘴,这些神兵都饱沾千百年人血,怕是有些不祥。据说这把‘春风词笔’,历任主人不是英年早逝就是孤独终老,死得特别惨呐……”她拖长声音道,“殿下可要小心些。”
周容讫低笑一声,焦姣然脸色变了变。
周容讫道:“不劳你费心。”
【三十八】
焦姣然走后,周容讫回头道:“听清楚了?”
书柜后传出一声轻响,李克神情复杂地转了出来,举起茶壶替周容讫续了一杯:“我觉得她不怀好意。这明显是挑拨离间,想剪去你的羽翼。”
“她当然没什么好意,拓荒组想要服众就必须拥立我这个原住民,为他人作嫁衣裳,他们亏大了。”
李克咬了咬牙,低声道:“殿下,何必蹚这浑水?你明明重生过一次,上辈子都已经放弃了……”
“正是因为我重生过一次,你不懂么。”
李克一愣。
周容讫呷了口茶道:“上辈子我放弃弑君后,独活到寿终正寝,才重回到与你初遇时。那一世我虽然深居简出,却也知道最后是改朝换代的结局。”
“……”
“若是螳臂当车,我没必要把命赔进去。但既然已经知道皇帝是天命注定要死,又让我在这一世遇到了拓荒组,那么借势亲手结果他,岂不是正好?”
【三十九】
李克欲言又止,良久才道:“可你能否预知,最后夺下江山的是拓荒组,还是武林盟?”
“我不能。”周容讫微笑道,“我也不在乎。”
“……”
“无论前世今生,我对那皇位毫无兴趣,只想看着皇帝死。他死了,我们就可以走了。”
李克呆滞地望着他。周容讫语气放缓了些,又道:“更何况,若是穿越者掌权,还能把这个世界改造得与你的故乡相似一些。”
李克几乎落下眼泪来。
他很想问一句:山河破碎,生灵涂炭,值得吗?
可这一问最终没能出口。并非因为不敢,而是因为已经没有意义。
【四十】
“祖宗。”谢凉道。
“祖宗,你已经三天没写稿了。今天找着手感了么?”
巡回签售的路上,范爱国整日把自己闷在马车里,谁搭腔也不理。
谢凉骑着马在外头喊了半天无人应,只得取代了车夫的位置,自己坐在车帘前把控缰绳,耐着性子做心理疏导,远看倒像在喃喃自语。
“你这要是再卡下去,我们得死在一处啊。谈谈人生呗。”
……
“我设身处地替你想了想,这压力确实挺大的。世上总有人黑你,这算什么呀,不还有那么多真爱粉么。虽说你也确实没什么文采——”谢凉“呸”地打了自己一下,“但是起码有进步呀。”
……
“至于超越梁祝什么的,楼主也就是那么一说,你尽力而为就行了。”谢凉扭过头望着车帘酝酿半天,真诚道,“至少我一直看好你。”
……
“范爱国?再不应声我要硬闯了。”
帘内寂然无声。谢凉心中渐渐涌起不安,一把掀开车帘,只见范爱国整个人摊成个“大”字,鼾声绵长。
谢凉猛然勒马,长剑“嚓”的一声贴着范爱国颈侧钉入了车板,一把揪起他抬掌道:“老子不忍了,打死你再去自首。”
“别别别!”范爱国屁滚尿流道,“我刚才在梦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注定名垂千古的完美结局。”
【四十一】
英台听说山伯未死,哪里还有主意,慌慌张张到那草房去寻,却已人去屋空,桌上唯余一纸信笺,写道:“世事如此,真如大梦,乘风归去,卿卿勿念。”
英台垂泪道:“他回到他的时代去了。这世上没有他要寻的和平,这世界配不上他。”可她难道就此嫁做人妇,在追悔中度过余生?不,她誓死要找到他。英台自语道:“明天,我会想出一个办法回到他身边。毕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英台踽踽独行,很快没了踪迹。马文才四处寻她不见,终于转到草房来,捧起信笺翻看,忽见那纸张反面还密密麻麻写了字。马文才读了几行,原来竟写满了预示祝家与马家命运的诗。最末那首写道:“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马文才蓦然顿悟,原来按照预言,就在他读完诗句的瞬间,这城镇将被飓风从地面上一扫而光,遭受百年孤独的家族,注定不会第二次出现。
(完)
【四十二】
谢凉捧着稿纸流下两行清泪。
谢凉哽咽道:“太悲壮了,简直是大师手笔,包罗万象。你自己写出来的?”
范爱国面不改色道:“现在是了。”
“……”
【四十三】
范爱国捣腾出了个千古结局,春风得意马蹄疾,吸一口气都能飘上半空。
隔日在签售会上,粉丝纷纷表示对《腹黑花匠爱上我》的喜爱,范爱国谦逊微笑道:“不过是几句无病呻吟罢了。”
“呀——”人群纷纷掷出锦帕香囊。
谢凉嘴角抽了抽。
签售结束后,范爱国心情好,拉着那镇场的官兵亲切友好道:“辛苦大兄弟了。”
“不辛苦不辛苦。”那官兵羞赧地低头笑道,“我家妹妹原是范先生的书迷。”
范爱国简直要膨胀上天,亲切道:“那可巧,不如我给她签个名?”
“那就多谢了。”官兵羞赧道,“我一定烧给她。”
“……”
谢凉瞧了一眼石化在原地的范爱国。
官兵道:“这本书写得好。这人间若不打仗,我家妹妹也能活至今日,亲手收下范先生的签名。”
谢凉开口解围道:“令妹在天有灵,多少有一丝慰藉。”
范爱国僵硬地提笔签了名,终于组织好台词道:“惟愿原住民与穿越者和平共处的日子早日到来,世间再无纷争战火。”
那官兵瞬间红了眼眶,感动道:“范先生高义,真是活菩萨在世。”
“……”
官兵道:“你送我签名,我没啥回报,倒可以护着你们在城中溜达一圈。”
谢凉警觉地上下打量他,范爱国却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大兄弟能带我去个高处么?可以鸟瞰全城、远眺云山相接的那种。”
【四十四】
龙大侠走进药房中,伸手脱下了一身血衣。
武林盟虽然断了几次给拓荒组的军火供应,却作为补偿加派了人手,替穿越者阵营攻城陷阵。龙大侠仗着武力超群,次次身先士卒,枪林弹雨中如入无人之境,立了不少大功。可他终究是肉体凡胎,次数多了,难免落下些轻伤。
“麻烦陶大夫了。”龙大侠低声道。
陶钟池为他肩上的伤处上了药,柔声道:“没有大碍,只是近日需要多休息,莫再去打打杀杀。”
龙大侠不语。
陶钟池道:“做不到?”
龙大侠摇摇头。陶钟池叹道:“人为何能如此拼命呢?”
龙大侠苦笑道:“我从前不相信以战止战的屁话。”他却没再说下去。
陶钟池也不多问,伸手一指道:“至少记得,有人等你留着命回来。”
龙大侠顺着她的手指望向那纱账后昏睡的人影,目光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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