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天恒冷冷的盯着眼前的黑暗。
难道,这次,连老天爷都不帮他?
气氛凝重之时,远处的黑暗中渐渐显现一丝火光。一处,两处……
心跳加速,如今这关键的时刻,成败在此一举。
忽然,树林里响起了一声诡异的鸟叫,随后是一片又一片的叫声。
紧接着,整个山脉间开始动荡。
火光照亮了整个山林。
轩云国的军队此刻一举迸发,很快,召野国的军队便处于下风。
许天恒的心中渐渐浮现出一抹不好的预感。
山林中人仰马翻,大火窜上树枝,四处蔓延。
一个白色的身影渐渐靠近许天恒,转身刚要刺出手中的利剑,便听到一声呼唤,“公子,是我!”
停下手中的动作,白衣身影靠近焦急道,“公子,我们上当了,这五万精兵根本就是个幌子,这里只是受西月国巫术控制的几千傀儡,真正的兵全部隐藏在皇城内。鹿公山脉后方的军队已经撤离。方海尘被关押在城郊的水牢内,这山脉间原来竟有另一条密道出入。只可惜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通知你们。如今之计,只有后撤!”
什么!
怎么会这样?
召野国的实力竟然强大到如此地步!
而此时,天空的雪花越飘越大。
心头一冷,许天恒下了一个命令,后撤!
……
燃起的火最后被大雪覆盖熄灭,许天恒的军队只剩下数千人,撤回到山脉东方的营地。
夜晚。
营地篝火炎炎,仿佛一团橙黄色的魔鬼,燃烧着,跳动着,嘲笑着。
篝火前伫立着一个身影。
落寞。无助。
云轻拿着一碗面汤走了过来,“公子,多少吃点吧。”
许天恒转头询问,“你知道水牢在什么地方吗?”
云轻蹙紧了眉头,“公子,你要一个人去?”
许天恒没有说话,沉重的点了点头。
“水牢在皇城西边的护城河内,那里地势落差很大,水流湍急,上游阀门一旦被打开,水牢会被淹没,主要就是为了防止犯人逃跑,此行极其凶险,公子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云轻道。
话音一落,却看见眼前的人突然双膝跪地,“能不能,帮帮我,救他,许天恒欠你一命。”
云轻大惊失色。
“公子万万不可!”
“求你……”
……
叶无双最终带领剩余的部队回到轩云国,许天恒在云轻的陪伴下去了皇城外的水牢。
城外青山绿水环绕,护城河的边立着一座石头砌成的房子,河水一波一波向石墙拍去。
云轻看着这座房子道,“入口在水牢上方,水下面有围栏,要是能有什么利器把围栏切开,我们进去就简单多了,可惜在水下武器使不上力……”
许天恒却脱下自己里面的中衣,捡起了那块石头,对云轻道,“我有办法,跟我来。”
寒冬的水极其刺骨,两个都是习武之人,却也不由浑身颤抖。
屏住呼吸潜入水底,顺着水势向河下游去,没有多远,就看见一排排铁杆整齐排列,里面就是水牢无疑。
许天恒快速向前游去,将手中的衣物穿过铁栏杆打个结,拿下别在身旁的利剑,穿过衣物,一圈圈拧紧。没一会,栏杆受力紧凑,腾出个刚好够一人通过的空间,两人朝彼此看了一眼,迅速钻了进去。
似乎有点太过容易,云轻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信息被自己忽略了。
朝上游去,没一会便到了水牢内,两个人浮出水面,里面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许天恒对身后的人点点头,快速上岸,朝里面走去。
一间间牢房看去,里面的人大都面目全非,身上的伤不忍直视,每路过一间,许天恒的心便又沉一分,若他的海尘也是这样……
若他也是这样……
不不不,一定不会。
拐了几个弯,忽然听到远处声音传来。
似乎是士兵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一左一右躲到拐角处。
一个士兵说,“里面那位什么来头?”
另一个说,“这你都不知道?听说是轩云国那个天下无双的小王爷呢!”
“诶?是他啊,哎呦喂,那小模样,真俊,让人看了心里直痒痒,你说,……反正来这里的犯人中了毒,多半也活不久了,倒不如让我们兄弟……嗯?哈哈。”
猥琐的笑容让人听了心里怒火中烧。
许天恒似乎已经不能思考,海尘到底怎么样了?中了什么毒?
就在那两个士兵刚刚走到拐角处,眼眶就一疼,被人狠狠揍了一拳,“啊!你们什么人?快来……”
最后一个人字还未说出口,两个人便被云轻和许天恒一招扭断了脖子。
许天恒发了疯似的向里跑去。
终于在最后一间牢房内看见了躺在地上,虚弱不已,脸色苍白的方海尘。
“海尘!”
云轻稍后赶来,用从士兵身上找到的钥匙打开了房门,许天恒冲了进去。
从来都是风华绝代的人,从来都是一尘不染的翩翩公子,此刻却像一个破碎的布偶,白皙的皮肤上是大大小小青紫色的虐痕,一条条伤疤卷着衣服和着泥和血变得触目惊心。
看着那双紧闭的眸,没有生气的脸,许天恒险些落下泪来。
怎么会这样?
而就在此时,牢中的水渐渐开始向上蔓延,地面上已经有了浅浅的一层。
云轻心中一惊。
中计了。
上前迅速打开锁住方海尘的锁链,口中道,“中计了公子,上游阀门可能已经打开了,地牢中的水正在慢慢上涨,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淹没,带上他,我们快走!”
许天恒背起地上的人,刚要离开,却发现在路的另一头,举着火把的士兵正在源源不断的涌入!
云轻首当其冲,喊道,“公子,你带着方公子迅速从那条水路撤离,我挡着他们,快走!”
第70章 第七十章 入梦为殇
拖着昏迷的身体,许天恒跳入了来时的水中。
抱着他,水中很冷,紧紧地抱着他。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宽阔的河面没有一处浅滩。
顺着湍急的水流,不知飘了多久,不知身后究竟发生了什么,皮肤就像是被无数冰刀割裂,刺入骨髓。
忽然腰间被一股力量抓住,下意识的想要反抗,接着肩膀就被抱住。
侧目看去,眼前是一个浑身血肉模糊的身影。
云轻拉住了两个人,伸出手,迅速抓住了岸边的一块巨石,石头经过流水的长期冲刷,非常滑。
加上两具身体的重量,指尖牢牢地扣在石头上,浑身的力量都加注在上面。疼痛一下从五指传到了心尖。
云轻手指紧紧扣住,铆足了劲,一下子将许天恒托出了水面。
许天恒心领神会,瞬间扒住了巨石,五道血痕刻画在石头上。
另一只手紧紧地拉住身旁昏迷的男子,两个人都被托上了巨石。
再想反手去拉水中的云轻时,一股浪冲了过来,云轻的手再也支撑不住。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那张满足的笑脸,许天恒看着那具身影被河水冲远。
“不!”
强忍住自己的眼泪,许天恒心如刀绞。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欠你这么多?
为什么要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
费力地喘着粗气,看了看身旁的人。
海尘。云轻。
坚持住。
岩石离岸边很近。许天恒举起了怀中的人,用尽全部力气,推向了岸边。几经周折,两个人都上了岸。
被河水浸湿了身子,寒冷无比。
许天恒背起了方海尘,沿着河边,一点点走了起来。
寒风像无数利刃袭来,每一步都像是有千斤之重。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个时辰,可能是几天,时间一寸寸度过,都像是无数个漫长的日夜。
就在许天恒的真气即将不撑之时,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村庄,黄泥砌成的房子一座座排列着。
满身泥土和伤痕的两个人,终于在敲响了一户门后,昏了过去。
……
醒来的时候,发现一位老妇在一旁,目光里有着些许担心和关切。许天恒眨了眨眼睛,看了眼屋子里的摆设,很陈旧。黄泥砌成的墙,身下的土炕暖和和的,屋子里没有多余的装饰,一个木桶,一个脸盆,一个柜子,也显得很破旧。
挣扎着想起身,老妇赶忙过来扶住他,口中道,“别动了小伙子,你们怎么能受这么重的伤?我家老头子发现你们的时候,你那同伴奄奄一息,最后用了一颗吊命的老山参,才算让他恢复了点气息。小伙子,你告诉大娘,你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许天恒心中一惊,赶忙看了眼身旁的人,脸色苍白,紧闭的双眸毫无生气。焦急道,“谢谢大娘的救命之恩,我们在路上遇到了山贼,他为了保护我,才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大娘,求求你救救他。”说着,便想挣扎着站起来叩谢。
老妇连忙止住他,回复道,“别乱动。我和老头子这么些年无儿无女相依为命,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也没什么人来,你们就安心在这养伤吧。”
此番恩情浓入血。
许天恒摇了摇牙。今日不能要去他的命,此后我们再一一算这笔账。
……
十多天后,本就是受了些皮外伤的许天恒已经可以灵活自如,除了会帮老妇做一些家务之外,还会仔仔细细照顾方海尘。
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十多天过去,这人竟然还未清醒,他甚至有些害怕。
怕他真的中了毒,怕他会离自己而去。
晃了晃脑袋,许天恒自嘲的笑笑。
海尘福大命大,怎么会有事呢?
又过了些时日,门外来了一些人,让他惊喜万分。
不多不少,六十二个人。
许天恒看着领头的云一,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云一回答,“叶丞相率领剩下的军队回去之后,向太子请求支援救回将军和公子,太子却说,打了败仗的废物留在外面也罢。我们知道了将军和公子落难,便立刻马不停蹄赶了过来,寻着公子留下的线索,找到了水牢,又沿着河流找到了这里。”
就在所有人准备启程回轩云国的时候,门外又一个声音令许天恒又惊又喜。
一个人向主人家的大娘询问,“大娘,你有没有看到两个浑身都是伤痕的人从这里路过?他们一个穿着玄色的衣服,一个穿着白色的衣服。”
还没等大娘回话,许天恒从屋子里面走出去,看着外面风尘仆仆的云轻,一把抱住他,埋在他颈间低喃,“云轻……你没事,真好。”
还好,没有害死你。
滚烫的泪打湿了肩膀。
还好,没有失去你。
颤抖的手抚上了瘦弱的脊背。
一行人没有回轩云国,而是沿着相反的方向,去了西部的药王谷。
陆卿看着还在昏迷中的方海尘,脸色凝重。
许天恒看着久久不语的陆卿,忽然跪下,“求求你,救救他。”额头死死地磕在了地上。
陆卿摇了摇头,“我只能让他醒过来。不是我不救他,他中的是西月国特有的□□,七七入梦散,四十九天一过,无药可解。”
什么。
万箭穿心。
大脑瞬间不能思考。
本来镇静的许天恒弯下腰,咳得如颠如狂,紧捂着脸的指缝有泪水混合着殷红的液体渗出,滴在地上,鲜艳得刺目。
陆卿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许天恒,继续说道,“你若不忍心让他醒来以后受毒性的折磨,就早些做了断吧。”
许天恒捂住心口,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含糊不清的说着一个字,“不……”
一个微弱的声音忽然打断了陆卿,“我要活……”
方海尘慢慢地睁开双眼。
他说:“哪怕只有一天……我也要活下去……”
不提病痛,只凝望著许天恒,像要用尽能抓住的每一寸光阴,把他的样子深深地印刻进瞳孔最深处……
目中的清傲坚毅之色,一如往昔。
清冷的眸子里,少了几分孤寂,多了几分柔情……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刻骨铭心。
房间里点起了小炭炉,烧得很暖。
长夜将尽,烛影摇红,青烟嫋绕。
“许天恒……”
“哪里难受?”他轻轻将他拥入怀中。这一拥,倾尽了自己所有的温柔。
“我们回家吧,我想回家。这毒,解不了的。”
许天恒笑的苍凉,“怎会?”
感觉有温热的水滴在脸颊上。方海尘强自睁开眼,入目即是许天恒倔强的侧脸。高傲的拼命扬着下巴,本就薄的唇抿成一条线。
“别哭……”
“没。”
“听我的话,这毒无药可解。”
依旧是倔强的面容,“不,不会,怎会?”
“你何必自欺欺人?”覆上他的手,方海尘静静凝望着眼前这个男人,想把光阴停滞在此刻。“我不想让我的灵魂流落在外,好不好?”
“好……”许天恒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只觉撕裂了无数苦痛,引得胸中剧痛!
海尘,海尘,你怎么能留下我一人……
你答应过我,要陪我一生一世。
你答应过我,要陪我看细水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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