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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人(近代现代)——万川之月

时间:2018-09-02 09:05:49  作者:万川之月
  四年前,又是一年校招,陶然亲手把研究生同学推荐的本系学弟徐远招进团队。
  “学长,我能不能汇报给你啊,吴经理看着好凶的,我有点怕她。”
  “不能。我可以带你,但你老板还是她,不是我。”
  “学长,这个项目的名额留给我吧。只要能帮你,我不怕累,我可以出差的。”
  “这一定下来,至少两三年,甚至更长。你确定?”
  “我确定。我不常在办公室里,你也不用嫌我碍眼,所以……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没有机会,我为什么非要惦记窝边草。”
  梦的前半段全是这些,断断续续,颠三倒四。三点多的时候,凯撒大概是想起该巡视自己的领地了,大发慈悲挪走了他肥胖的身躯。陶然猛地不缺氧了,反倒是醒了。
  窗帘只拉上了里面一层薄纱,外头一点天光都没透进来,可见真的还深更半夜。宽敞的两米大床上,陶然花了十分钟仰躺,十分钟侧卧,又十分钟滚动,仍然毫无睡意,终于绝望地坐了起来。
  已经爬到衣柜顶上,像个胖国王一样坐成个球的凯撒,瞪着一双贼亮的眼睛盯着主人,仿佛盯着一只在劫难逃的老鼠。
  “干嘛看着我,你又不会抓老鼠。”
  凯撒拒绝搭理他。
  “你出去行吗,别一会儿又跑到床上来,睡不好真的很烦啊死猫。”
  人和猫僵持了一会儿,陶然自知管不了这祖宗,正打算放弃,凯撒忽然缩起身子炸了毛,然后如见了鬼一般飞速冲出了卧室。
  一惊一乍的,这真是没法睡了。
  ……
  平心而论,不管在梦里还是现实中,徐远的外观都十分养眼。从小有运动习惯的人才会有这种匀称的体型,四肢修长,身姿挺拔,哪怕懒洋洋地驼背坐着,背脊也像一张蕴着力量的弓。
  陶然从来没跟徐远说过,其实他的许多姿态都长久地留在自己心里。这几年聚少离多的日子里,陶然也曾默默想念他,在独处的时候,把这些珍藏的印象翻出来一一回忆。
  徐远每次出差回来,总是从下飞机开始兴高采烈地发短信给他,有时候一路都没收到回复,还会特别认真地发,你再不回我就生气了。陶然有时候为了逗他,偏就撑着不回,就等着回家开了门,看见他不知该发脾气还是高兴的纠结表情。
  徐远总是介意自己挣得少,比陶然少太多,于是对工资之外的收入格外执着。一开始他习惯性地从家里拿钱给陶然送礼物,发现他看不惯之后,就开始见缝插针的找兼职挣钱。每次他存够私房钱,终于买来陶然偶尔提起的什么东西,总会像索要糖果的小孩子一样,眼底有雀跃而欣喜的光亮。
  徐远似乎在公事上少根筋,总是不明白闹别扭和对着干的区别。上系统的项目总归要到处跑,跑得久了他开始嫌累,回来跟陶然说想调岗没得到支持,转身就去找吴越吟说同一件事。老板哪里知道他们私底下这点事儿,还跟着担忧了一回,问陶然到底能不能管好徐远这个人。那时候意识到自己做过头了的徐远,抱着才一个多月的凯撒站在门口的样子,陶然到现在都一闭眼就能想起来。
  太多人和事潺潺流过,拼成一部烂俗的电影。他开始分不清自己是睡了还是醒着,一早闹钟响过三遍都被摁了。这是谁拍的烂片,剧情这样老套,简直应该拖出去毙了。
  眼看他靠自己那点毅力是挣扎不出来了,英明睿智的凯撒大帝挥起爪子,啪叽一声拍醒了已经错过喂猫时间的陶然。
  血丝密布的一双眼睁开来,又是新的一天。
  睡得这么差,陶然一早起来就头痛欲裂,找不着北。他刮脸的时候手一抖就在自己下巴上来了一道,刷牙捅到了牙龈把泡沫都染红了,出浴室绊了一下额头磕到了移门上死硬的浮雕,最后在给凯撒大帝倒妙鲜包的时候浑浑噩噩,竟然倒了小半包在地板上。
  蹲在一边垂涎欲滴的凯撒气坏了,竖着试管刷似的尾巴拿屁股对着陶然,一直到他出门都没理他。
  本来陶然是习惯给自己做早餐的,可看看怒发冲冠的凯撒,再看看自己贴着创可贴还渗着血的下巴,他揉着剧痛的头,穿戴整齐就直接出门了。门口不知为什么有股若有若无的烟味,陶然一向敏锐的鼻子发挥了作用,本能地,他觉得这味道熟悉得很。
  果然楼梯转角的地方散落了一地的烟蒂,赫然就是徐远常抽的牌子。这种进口烟不是很好买,他天南地北来回飞的时候经常抱怨买不到,所以陶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经常顺手给他备着两条。
  这倒是稀奇了。心高气傲的徐远徐小少爷,如今也学会坐在别人家门口抽大半夜的烟了。
  陶然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踩着人家散落一地的不甘心,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这事不能这么下去,下次他找上门了,最好还是坐下来谈谈。眼下的项目已经确定要他们去前公司现场做了,陶然总不能次次见了他就赶紧逃。
  既然一方已经决定往前看,那么另一方最好也快点认清形势,这大概就是陶然作为一个前男友,能提供给徐远最后的公平了。
  思绪到了这里,不知为什么,陶然忽然想起了一道总让他觉得有些意味深长的目光。
  就是那个常铮。
  明知道他不可能看出什么,但这个人昨天在前公司大门外的那一回头,怎么想都实在诡异得很。
  人和人之间的感觉有时候很微妙,可能在衣冠楚楚的人皮下面,仍有很多人保持着警惕的兽性。每当常铮靠近的时候,陶然都不由自主地戒备起来,几乎像风吹和草动的联系一样必然。
  当天下午,顶着这样的压力,陶然跟常铮再次联袂出演。
  老妖怪的意思是这次组织架构改革的方案,务必要基于第三方视角的员工诉求和满意度调查。这就是拿咨询方当枪使,让他们去约谈员工的意思了。
  “徐先生,幸会。”
  这已经是第五个人了,常铮丝毫不见倦意,站起来的时候笑容如常。
  陶然乐得退一步,让他来主导这半个小时必将尴尬的交流。不管自己怎么看他,常铮的能力毋庸置疑,值得信任。
  徐远终究不是刚毕业那会儿冒冒失失的小青年了,这会儿进了会议室坐下,已经能像模像样地回应一句“幸会”了。
  咫尺之间,陶然突然体会到一种奇妙的隔离感。以前离得太近,当局者迷,现在总算得到客观的视角,原来徐远已经变了这么多。
  当年就在这个会议室里,校招最后一轮面试,徐远准备的展示幼稚拙劣,但态度极好,人也上进,以此说服了吴越吟。那时候的磕磕绊绊,满脸通红,仿佛还在眼前。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连徐远都变成一个举止得体的成年人,真是光阴似箭。
  “徐先生,请问你对目前公司人事部门的组织架构,有什么看法?”
  “我们没有共享服务中心,这是目前我认为的最大劣势。按照我们现在的规模,确实已经产生了需要共享服务中心负责招聘、薪酬这些事务的实际需求。”
  过去短短的几个月里,徐远完成了背叛职场上的恩师,明里暗里帮助对立面,并跟随他们完胜的精彩全过程。这会儿眼看着这一派的势头要被上面打压,转眼又说出这么一番支持变革的意见来。世故如陶然,也忍不住在心里为他鼓掌。
  还真是长大了,士别三日。
  常铮拿起笔,象征性地记了两笔,又问:“那对于共享服务中心的人员设置,你愿意给我们一些建议吗?”
  “公司的核心人事安排,我不方便发表意见。只是执行层面上,最好还是要有公司现有人事体系里直接调用的员工。这样对工作的顺利交接,和新流程的建立,我认为都有帮助。”
  哦,这是在说,他自己有兴趣加入这个新架构了。说白了,共享服务中心将来分走大部分常规事务,剩下的老人有能力的自然水涨船高,这碌碌无为的可就真的危险了。
  问了好几个下来,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的,还是第一个。常铮转头跟陶然对视了一眼,征询他的意思。
  老躲着也不是办法,陶然只好开口。
  “徐先生的态度倒是很明确,这样大家的工作效率都高,我们非常感谢你的配合。”
  端坐在陶然面前但不看他,也不说话,好像就是徐远能力的极限了。一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他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陶然心里咯噔一声,忽然升起了对他继续保持一切正常的无限希冀。
  
 
    
第3章 故渊3
  工作使人头疼。暮色四合,常铮和陶然一前一后从客户楼里出来,明天见都懒得说,迅速鸟兽散。
  徐远这个特殊人物今天会如何表现,常铮一开始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思来看热闹的。可后来陶然一出声,双方的表情都实在精彩,常铮也快三十五的人了,哪里还有什么看不懂。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居然猝不及防被勾起了同理心。
  八卦可以打探,真感情就多有不便了。陶然是新来的项目经理,常铮自己也刚坐上合伙人的位置,从办公室政治的角度出发,正是可以相互帮助的时候,何苦得罪他。于是常铮收起了全部的戏谑心思,决定对徐远和陶然的事情视而不见。
  陶然也多少感觉到了他的善意,从谈完徐远开始,言谈举止都更多了几分客气。
  这种程度的示好足以达成共识,好歹也多一个盟友可用,常铮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工作而已。好不容易开出拥堵的主干线,车拐上树影斑驳的小区间的内道,他忽然觉得很寂寞。
  接下来停好车又去了那家酒吧,又遇上杜梁衡,就成了一连串顺理成章的事情。
  “怎么又一个人,等我吗?”
  明知道对方应该不是,看到杜梁衡独自坐在吧台边,常铮还是这么说了。眼前这个人年纪轻轻,满腹心事的样子,总能让他想起一个故人,因此不知不觉就放下心防,不必去考虑这样的开场是否太没诚意。
  杜梁衡转过头来,微微一笑:“等你?等得到吗,你一个月能来几次?”
  “我忙啊,不多赚点,哪有钱喝酒。”
  “呵,我倒没想到,你工作就为了这点酒钱。”
  常铮坐下来,看着他的眼睛,十分懒散地笑道:“当然也可以干点别的,比如,请你喝一杯?”
  歌正好放到一首always on my mind, 杜梁衡似是很喜欢这旋律,半闭着眼听着一会儿,才想起继续跟他之间没营养的对话。
  “对了,我有句话一直想问你。”
  常铮还是第一次听他拿出这种语气:“嗯,说。”
  “为什么选我?”
  下意识地,他想敷衍。可杜梁衡被几分酒意点亮的眸子里,居然闪着货真价实的疑惑。他整个人本来就淡淡地笼着一层忧郁,再加上这份突兀的执拗,几乎跟常铮心里的印象重合了八/九成。
  于是这句回答,常铮说得犹豫极了:“因为……顺眼吧。”
  小杜先生不置可否,似乎还有话想说,又明知不如不说。他沉默地盯了一会儿杯子里的液体,没来由地叹了口气:“敷衍。常铮,你除了敷衍,已经不会说人话了。”
  难得有个连着约过几次,大家都挺满意的对象,怎么突然就深刻起来了。常铮半开玩笑半是当真地瞥了他一眼:“我这刚下班,已经活活装了一天了。大晚上的,良辰美景,说点别的?”
  杜梁衡笑了:“行吧良辰美景,那换个地方说。你家还是我家?”
  这边狼狈成奸,陶然那边,却意外捡回了一个朋友。
  谁能想到,大学毕业后就再没见过的同学,会相遇在音乐会散场的人流里。叶祺一点都没变,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人还没出演出的厅,已经把耳罩式耳机戴上了。陶然叫了他好几声,对方充耳不闻,他只好拨开人流挤过去,结果发现他用的是自己也有的降噪款,那是怪不得听不见了。
  直到他追上去,站在叶祺面前,叶祺才总算看见他。
  “……陶然?”
  “我们毕业多久了,七年?八年?你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怎么想的你,朋友不想要了是不是?”
  还是这样熟悉的语气,叶祺一听就忍不住笑起来:“我真的刚回来。”
  天各一方隔绝了友谊的岁月,迅速被折叠成了一张薄薄的纸,又在这久违的笑声中,消弭无形。
  “刚回来,哼,亏你说得出口……”陶然勉强接受了他的说辞:“走吧,咖啡还是酒你定。”
  叶祺笑得有点心虚,但绝对真诚:“这都几点了,喝什么咖啡。地方你定吧,我请。”
  陶然毫不客气地报以白眼:“对,就该你请。你这几年在英国,难道是得了社恐?哦不,你本来就有社恐,看来这几年,是越来越严重了是吧。”
  能知道叶祺不爱社交的,也只有真正的自己人了。陶然并没意识到,这是他好几个月以来,第一次放开自己,真的在笑。
  “什么好地方你都知道,看来你过得不错,这我就放心了。”
  到了陶然选的居酒屋,叶祺坐下环顾四周,笑着摆出一副好像多担忧他的样子。
  “反正你请啊。”
  “你还真是……行吧我也不怕你笑,我也不能算刚回来,只是最近事情太多,我也是刚安顿下来,还没顾得上联系你。”
  “能安顿下来就好。”陶然敏锐地抓住了他说这几个字时隐隐的柔和:“你一去就是这么多年,回来还有人、有地方让你安顿,就是好事。”
  叶祺也不否认,亲自满上陶然面前的清酒杯:“是,我运气的确很好。那你呢?你过得怎么样?”
  “真是巧了,我最近也烦得很,哪儿哪儿都不顺,大概流年不利。”
  在叶祺的印象里,陶然是个性情相当坚韧的人。每当有难处的时候,他总能比旁人的预期再多一点点毅力,并因此逢凶化吉。不知是什么事,居然在陶然的眉宇之间,落下了几分灰败的意思。
  “能让你觉得不顺的,恐怕不是工作吧。”
  陶然苦笑:“是,也不是。我这几年唯一做错的一件事,就是公私不分。或者说,我本意并非如此,但凡事一旦开了头,接下来就由不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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