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鸡却不是重点。
饕餮盯着那红毛狐狸看了一瞬,默默得出一个“它不如自家球球好看”的结论后,又问,“这野山鸡便是你今天的食物?”
红毛狐狸不知饕餮是何用意,但迫于饕餮的威压,只得小心翼翼道,“这仅是一餐……”
饕餮:“幼崽又吃什么?”
红毛狐狸悄无声息地往后撤了一步,“……应是与我一样的。”
饕餮:“能吃果子吗?”
又是一步,“……兴许是能。”
那红毛狐狸眼见着自己离身后灌木丛不过寸余距离,少顷后便能逃之夭夭——如此想着,它眼中神色又亮了几分,愈发抱紧了怀中那只山鸡。
却说饕餮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沉吟片刻后,不再发问。
红毛狐狸忐忑地瞧了这煞神许久,见它猝然陷入沉默,还以为自己就此逃过一劫,便准备拔腿开溜。
只是那逃离的步子还未迈出,它便看见饕餮长着血盆大口朝它袭来。
下一刹,便是彻底的黑暗。
饕餮将那只红毛狐狸囫囵吞了,半响后,干咳一声,啐出一团染血的红色绒毛来。那团绒毛晃晃悠悠地在空中飘了片刻,继而被饕餮一脚踩进了泥里。
饕餮颇为嫌弃:这红毛狐狸的滋味,不及小狐狸的万分之一。
在这仅有一刹那的分神之后,饕餮复又望向了不远处的那方鸡窝。
……
小狐狸望着饕餮带回来的那堆山鸡,神色莫名地眨了眨眼,“给我……吃?”
饕餮平静应了一声,表示肯定。
因着饕餮自身喜欢吃活物,此番带回的山鸡也大都还留有一丝生气,少数体魄强健的扑腾着翅膀想要逃走,被饕餮见着,便径直敲晕重新提溜回来。
一时间,整座洞府内,鸡毛乱飞。
小狐狸最喜热闹,此刻见了这番情景,也跟着闹腾起来。
它兴奋地绕着山鸡们兜转了好几个圈儿,又仔仔细细地精挑细选后,这才从中拖了一只“天选之子”出来。
起初,小狐狸对着这半死不活的山鸡还有些惧意,但兴许是空气中飘散的血腥气息激活了野兽本能,便也渐渐大快朵颐起来。
不多时,一整只山鸡就都被小狐狸拆吃入腹。
“饱了?”
“嗯!”
小狐狸晃了晃尾巴,趴在地上,餍足地打了个嗝儿。
于是,剩下的便都进了饕餮肚子里。
……
至此,饕餮以为,收获一只肥美存粮指日可待,哪曾想,小狐狸沾了肉腥后,竟是大病一场,甚至险些丢了性命。
第14章 第十四章
自第一次尝过山鸡血肉后,小狐狸颇有几分食髓知味的感觉。
它开始嫌弃那各式各样的果子太过清淡了。
饕餮由着小狐狸这么大鱼大肉地吃了三日,直至那第三日的黄昏,小狐狸忽地没有一丝征兆地昏了过去。
这么一昏便又是三日。
这可把饕餮急坏了。
饕餮先前从未养过幼崽,又何曾听人念叨过“育儿经”,此刻见小狐狸浑身发热,高烧难退,却是一筹莫展,抓耳挠腮地不知如何是好。
不为别的,若是这存粮瘟了,岂不可惜?
饕餮先是寻遍了钩吾山中的仙草灵药,却不见丝毫起效,小狐狸依旧浑浑噩噩,偶尔发出几声难受的呜咽,其音如孩童啼哭,亦是听着难受又心疼。
“不妨去拜访那钟山神,或许它们有办法。”
这是钩吾山中一只颇为大胆的精怪进献的计策。
此时饕餮急昏了头脑,便载着小狐狸朝那钟山神所在的地界连夜奔去。
……
钟山神本不是某一确切大妖,那中山列九方圆千里的所谓“守山神”都唤这名,却因着饕餮与其一有旧,就来到了女儿山。
至山脚,凶兽带着奄奄一息的小家伙就要朝里奔去,哪曾想那山门入口处却立了两个赭衣小童,一执拂尘,一握团扇,乍一看去,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
可在凶兽眼中,天老大地老二它老三,如此寒碜的门面它又如何会看在眼里,更勿论这强者为王的世界中以妖为尊,仙次之,而人居末位。
见那两个童子面色有异地想要拦路,原就因小狐狸的病情心急火燎的饕餮正欲张口将他俩吞了,便又见一身着红衣的童子从山顶颠颠地跑下来。
此时饕餮分神细嗅,这才辨出,这几位童子哪里是道家门派,分明是松鼠化作的人形,用以给钟山神看门的。
那匆忙赶下山的童子恭敬道,“山神差我请您进去?”
“它知道我要来?”
“请吧。”
言罢,那童子作了个揖,摆出引路的姿势。
饕餮乜斜着眼扫了一扫余下二者,不欲多说,也便顺着蜿蜒山路进山去了。
却见自那饕餮身影隐没在拐角后时,山脚一片白雾升起,整座女儿山便显得影影绰绰,山门洞开之景却不复得见了。
……
再说那饕餮顺着石阶拾级而上,不多时便到了钟山神的住所。
与所谓四方神兽所在的奢华宫殿不同,钟山神的居所不过是依山而凿的石洞,只是那石壁光洁可鉴,内里装饰简朴而毫无缀余,摆设亦大多为天才地宝,倒是符合饕餮对这位钟山神的印象。
那引路童子只将饕餮带至洞口便离开了。
小狐狸趴在饕餮背后,兴许是颠着了,忽地嘤咛一声,它费劲地睁开眼,视线却没有焦距,但这并不妨碍它的好奇心分毫。
小狐狸细若蚊吟地问了一句,“这是哪儿?”
饕餮只答,“女儿山。”
说罢,它顿了一顿,又道,“睡吧,待睡醒了,病便好了。”
小狐狸支吾一声,因着身上实在难受得紧,便又沉沉睡去。
饕餮这才款步走进洞内。
那石洞凿得极深,不见天日,全赖石壁上的宝珠照明,若在旁时,饕餮少说也要吞几颗以满足食欲,但此刻却全无这番心思。
待走至石洞中心,便见到了钟山神。
钟山神身型比饕餮略小,龙首马身,四蹄凭空而立,身绕烟云而足下踏风,倒是真的有半神之貌。
饕餮却嗤之以鼻,径直问道,“你这可有药?”
须知,自上古一役,六方神兽遭重创,穷奇被封大荒,饕餮沉睡数千年,混沌堕入轮回,梼杌不知所踪,四凶沦落至此,远古诸神亦皆相继身殒,至如今,除却那批半神半妖的“老家伙”依旧存在,这世上哪还能见一星半点“神”的影子。
钟山神之神,不过自诩,徒增笑尔。
钟山神狭眸,笑问,“何药?”
饕餮素来惯了直来直去,此番见着钟山神明知故问,暗中恼火,抑着声儿道,“老饕养的那狐狸病了,听闻你这处有药,便来求。”
钟山神轻飘飘道,“你不敬我,我为何要予你?”
饕餮怒目而视。
它气不过,长尾一甩,转身就走,可奈何三步之后又踱回身来,语气倒是缓和不少,“药呢?”
“何药?”
“救命之药。”
自初时便阖着眸子的钟山神这才睁开了眼,它朝饕餮走去,蹄甲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如乐音。
钟山神与饕餮脖颈相邻,继而长吹了一口气。
饕餮恶寒,身子抖了一抖,却无动作,只强作面无表情。
它背上的小狐狸却似被一道云气所托,晃晃悠悠地飘至半空,又浮到那钟山神身旁。
钟山神道,“五日后来接它。”
……
小狐狸不在身边,饕餮却是不习惯这难得的清静。自小狐狸被钟山神“掳”走,饕餮并未回钩吾山,而是就此在女儿山住下。
饕餮知那钟山神想来茹素,但依旧忍不住在脑海中想象出小狐狸被煎炸烹炒的各式模样,并为此忧心忡忡。
如此,饕餮的食量,便成了女儿山一道奇景。
只可远观,不可靠近。
……
五日后。
天还未亮,一只棕毛松鼠便闯进了山洞,几步后“嘭”地化作人形,又跌跌撞撞地朝深处奔去。
“山、山神,那凶兽又吃了十数只妖,就连邻处山头那大鹏,也……”
“它可有为难你们?”
“它说,说……说不屑于吃我们。”
钟山神笑而不答,倒是一个声音自它身旁脆生生地想起,“大家伙什么时候也开始挑食了。”
是小狐狸。
它从钟山神身侧走出,悠悠地伸了个懒腰,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可那双黑亮水灵的眸子却一个劲地往洞口处瞅。
此刻的小狐狸全然没有了病态,毛色莹白顺亮,垂于身后的三尾不时轻晃,就连身型也相较于五日前大上了一圈。
“你,你——”那童子惊讶地睁大了眼。
童子在饕餮来时对它身上驮着的小狐狸有些印象,却觉得那瘦瘦小小且病恹恹的狐狸,无论如何也无法与眼前这只三尾相提并论。
“我什么,没见过狐狸吗?”小狐狸窃喜,却端了架子,龇了牙对那童子恐吓道。
童子随即噤声。
小狐狸扬着脑袋,正欲再说些什么以逞威风,便听到洞口有一道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五日已到,把老饕那狐狸还来。”
这数日来的等待让饕餮真真是寝室难安。刨去觅食不提,这一连五日它都守在山洞前,生怕自己的存粮一不小心落入了他兽之口。
五日一到,在朝阳自山那头升起,在天际始泛出鱼肚白时,饕餮便踏着第一抹熙光寻“人”来了。
松鼠自打见识过饕餮的食量后,便委实怕了这尊煞神,甫一听到它的声音,便匆忙褪了人形,一溜烟地蹿出洞外去了。
此时洞内却是一片寂静。
钟山神对饕餮的话语恍若未闻,只专心致志地收拾摆设与草药。
那小狐狸却是将饕餮的声音听了个真切。它眼睛蓦地一亮,纵身便要奔出去相迎,可不过两三步后,又忽地缓了步子。
须臾后,小狐狸竟是掉头又踱回了原处。它不偏一寸地在原位蹲坐下来,花了极大精力才将面上表情整理利索,便是摆出一副无动于衷地模样,看向来者。
它清了清嗓子,极力用一种平静而清冷的声线开腔,“你来找谁?”
“球球?”
饕餮只消轻轻一嗅便能分辨出面前这装腔作势的是自家小家伙,而在那抹熟悉的狐臊味儿中,似是还多了一股别的什么,它道不出名堂,却是觉得出奇地好闻。
饕餮将目光投到小狐狸身上。在确认它并未缺胳膊少腿,前时那怪病亦痊愈无虞后,饕餮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继而,饕餮讶异道,“你怎的又多了两条尾巴?”
以前还未曾听说过普通狐狸会有多尾,小狐狸如今变作这番模样,是不是意味着——
青丘九尾?!
这抹念头在饕餮脑海中闪过,于是乎,饕餮望向小狐狸的眼神又愈发地热切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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