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却也是实话,她救舒贵妃,真不是为了这几日小群常在她耳边念叨的什么“子爵府”。
“你是心善的,我知道。”
田家的事出了,蒋佳月甚至从未说过一句话,陆长风虽气,碍着老夫人的面子也不好再府里发作,其中未曾没有她忍辱负重息事宁人的原因,楼氏自然是知道的。
只是这事,却不是心疼便能说清楚的事情,也只能囫囵地圆过去。
蒋佳月听出了她有话想说,想了一番,便也懂了,抬起头来看着她,淡淡道:“夫人不必担心,佳月自知身份鄙薄,即便父亲做了忠勇子爵,到底是根基浮浅,从不曾妄想过什么。
只是……”
她目光坚定,神情里透出一抹柔色,瞧着屋内已经暗淡不少的夕阳,慢慢缓缓地道,“只是他若想做什么,我也绝不会阻拦,这一点,还请夫人了解我的私心。”
☆、第二六二章 军令如山
“都说什么了?”
陆长风听得家下人来报,说是蒋佳月醒了,起身撂了正看的书信,就出了专给惠宗帝办差的偏殿。
前脚进了屋,路上着人去请的左先生也已经到了,待把过脉,摸着胡子道:“气血皆通,郁气尽散,只要再好生调养一段时日便无碍了。”
陆长风把人送出去,又听了玉莲回禀,这才进了棠锦轩,舒展着眉头看她,神清气爽地模样。
蒋佳月故意撇过头去,不想瞧他一副傻样,淡淡道:“你不是都知道了,还来问我作甚。”
“嘿嘿。”
他笑两声,盯着她左瞧右瞧,“不错啊小月儿,仗着有爷给你撑腰,说话都硬气起来了。”
他满面都是毫不掩饰的高兴儿,蒋佳月也不去拆穿他,随口应付两句,吴守却匆匆过来,站在平凡外头禀道:“爷,出事了。”
陆长风眉头一皱,安抚她两句,“爷去看看,晚上回来陪你。”
便走了。
这一去,竟是三四天都不曾回府。
外头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据说是京城的难民有人逃出去,气愤朝廷无道,索性揭竿而起,几百人的老弱病残竟一举攻下了知府衙门,劫了库房,更是一发不可收拾,黄河流域的难民群起呼应,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已成了气候,将近万人的难民一路势如破竹,接连拿下三城。
这可真真是内忧外患了。
那勒如今正在北疆一带烧杀抢掠,朝廷派出了大批人马粮草支援,如今国力空虚,各府驻军竟如此不堪一击,吃着军粮,竟然连一群乌合之众都拿不下来!
惠宗帝还是皇子时,便亲近文官,虽然当时的二皇子妃出身勋贵,以军功传家,但武将一派多数还是倾向当初的五皇子,因此他继位后,虽满朝武将良多,能信得过的却不多,尤其是在北安王吃了败仗后,更是无人可用。
无奈,舒贵妃之兄请缨作战,这才准了。
如今北疆正是胶着状态,又该派何人安内?
静王上折请战,但他素来以文见长,惠宗帝自然不允,几位大臣在军机处吵的面红耳赤也没定下来人选,但军情却一道急过一道,刻不容缓。
“皇上。”
陆长风静静看完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军报,对着图沉吟良久,“臣愿领兵平乱。”
他声音沉着,面容整肃,惠宗帝被大臣吵昏的脑袋清明过来,递给他一个眼色。
你行吗?
这是军机大事,不容有一丝一毫的失误,陆长风是他将要委以重任的肱股之臣,若在此处失手,不仅仅于国事不利,对新朝亦是巨大的损失。
几位大臣齐齐看他,连静王也未曾想到他竟会自请平叛。
陆家诗礼传家,到了陆华楠手上才改了勋贵门庭,眼下陆长风更是陆家继续荣耀的顶梁柱,但是……
他可从没有真正上过战场,打过战见过血的。
陆长风并不看众人,沉声道:“臣愿立下军令状,叛乱一日未平,一日不还,若有失利,臣听凭军法处置。”
☆、第二六三章 班师回朝
度日如年。
自那日陆长风走后,一连三四天都不曾回府,蒋佳月只觉得心绪难宁,不时就要让人去二门处看看。
等来等去,只等到陆长风匆匆一面,告诉她自己要去黄河一带平乱,等他回来就会娶她为妻。
蒋佳月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妻不妻,顿时入坠冰中,浑身发冷。
他分明知道这是鸿门宴断头台,还要去争吗?
她可以不要什么劳什子正室之位,只求他平平安安。
但蒋佳月知道,他不能不要陆家的荣耀,新皇的圣宠。
所以,陆华楠没有阻止他,楼氏没有怪她。
她唯一能做的,是默默替他收拾行装,不要落下一样,是咬着牙点灯熬油,给陆长风多做几双鞋,多缝几件衣裳送过去。
一晃已是月余。
寒意在清冷的秋末里散开,早晚已有些冻人,蒋佳月晨起时,能看到窗台上蒙了一层水汽。
快要入冬了。
军情每日一报,平头百姓却没有资格知道,只大概听说,关中连下大雨,刚以为终于熬过了大旱,以后便是风调雨顺的年景,但一日高涨过一日的水位,却将所有生的希望浇灭。
越来越多的难民。
意味着越来越多的叛军。
陆华楠眉头越皱越深,楼氏也时常抹泪。
朝廷兵力不足,陆长风领的兵,多数是当地已经溃败的驻军,把人集合起来,再招些壮丁,只有一小部分是真正的战士。
灾情不解,军队举步维艰。
大雨不停,粮草连连告急。
似乎是注定的败局。
连惠宗帝都连颁圣旨,责令大军回朝,待明春整顿一新再去平叛,陆长风却抗旨不尊。
他不是怕军令处罚,也不惧血洒战场。
蒋佳月知道。
陆长风出征,一半是为了她,一半是为了黄河一带十万百姓。
但陆长风不回来,只有一个指甲盖那么多是为了她,剩下的全部身心,都是为了百姓安居乐业。
事态发展到如今,谁都知道,不仅仅是那些难民在起义,还有山贼土匪,甚至包藏祸心的人在其中摇旗呐喊。
惠宗帝指望一场胜仗稳固帝位和民心,所以他让陆长风回朝,将希望压在了北疆的镇北侯身上。
同样,有人妄图用失败来动摇新朝根基,顺势而为。
他们选择了陆长风。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
这时候,蒋佳月反倒不慌了,她镇定下来,每日该吃吃该喝喝,还能宽慰楼氏几句。
舒贵妃不止一次召她入宫。
蒋佳月不仅是救命恩人,俩人最亲近的人都在前方杀敌,处境颇有相似之处。
她虽还只是个妾室,但舒贵妃喜欢她性子坚毅,有些话不能在惠宗帝面前吐露,也就说与蒋佳月听了。
这是舒贵妃有意抬举她。
如果镇北侯大军德胜班师回朝,舒贵妃不管生的是皇子还是皇女,后位是坐稳了。
说句砍头的话,即使镇北侯败了,只要惠宗帝还在,舒贵妃母凭子贵,照样站得住脚。
因此,蒋佳月得了她青眼,有了这份恩典,即便身份低微,也惹了不少人眼红。
只是这些于她,不过闲言碎语罢了,蒋佳月一心只盼着,那个将她捧着疼着,宠着惯着的人能早日回来。
她记不清自己做了多少双鞋,明知十有八九都到不了陆长风手上,仍不罢休。
哪怕是给他手下的人穿,能多杀一个敌人,多帮一帮他也是好的。
正是内忧外患之际,朝中也是风云涌动,暗潮迭起。
不知何人散播的谣言,说北安王抗击那勒,本已经大胜在望,是当时还是太子的惠宗帝,害怕北安王打了胜仗,威胁帝位,所以密信那勒,透露朝廷大军东向,这才导致北安王受伤,大军失利。
所以那勒才能如此凶悍,不仅掳劫边疆,还总能险中求胜。
关中接连大旱、洪水,就是天子无道的证明!
更有甚者,说北安王之所以痴傻,正是因为惠宗帝授意,彻底断绝隐患。
还有人说,北安王其实没傻,是怕被新皇谋害才故意装疯卖傻的。
总之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连陆家这样的世家大族,都有人私下议论。
这可是谋逆大罪!
楼氏一心担忧陆长风,原本只想禁止下人私下议论,并未惩处,蒋佳月却一反常态,坚持严惩不贷。
最后更是查出几人,一并移交顺天府衙处置。
陆华楠得知后,很是欣慰。
近日惠宗帝以贪墨赈灾银两的名义杀了一个大臣,但只有寥寥几人知道,杀身之祸乃是因他不仅不制止家人胡说,更求神问佛,惹天子大怒而起。
又是半月后。
入冬后,京中流言散尽,连日的雨水也停了,朝中人人振奋。
这一日,舒贵妃又召了蒋佳月进宫,北疆更是传来消息,那勒大败,镇北侯正收整兵力,准备深入草原,一举挫败那勒,振扬大臻国威,不日就要班师回朝了!
惠宗帝接到军报大喜,头一个派人告诉了舒贵妃,蒋佳月听闻,自然欢喜。
“你也不要担心,昨夜皇上告诉我,如今大雨已停,粮草顺畅无阻,加上陆大人趁着雨水太多的时候,休养生息操练兵马,胜率大大增加,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能彻底平乱,班师回来了。”
“多谢娘娘告知。”
蒋佳月惊喜不已,这可是机密,若没有八成的把握,惠宗帝金口玉言,如何会胡乱说话?
“娘娘,侯爷立下如此大功,想必皇上正有许多话要和娘娘说,妾身就先回去了。”
舒贵妃焉能不知蒋佳月想早些回去告诉陆华楠等人,好叫他们宽心,她自己也是刚刚经历过的,便笑着点头,“你去吧,切记不可外传,你们自家人知道即可。”
到底是不确切的消息,如今胜负未定,自然不能传扬出去。
蒋佳月当然省的轻重,待回去将事情说了,楼氏等人果然长松一口气,安安心心等消息了。
几日后,镇北侯深入草原腹地,力挫那勒后班师回朝的消息传开,众人皆是欢喜。
蒋佳月却从小群那里,听到陆长清身边明心送来的消息。
☆、第二六四章 兄弟阋墙
明心,她差不多已经忘了这个人了。
当初陆长风为了蒋佳月的事,狠狠打了陆长清一顿,陆华楠却不加劝阻,只在事后罚陆长风跪了一日祠堂。
自那以后,本就不引人注意的陆长清,几乎成了透明人,每日闷在院中,从不出门。
蒋佳月由此,才是真正对陆华楠此人刮目相看。
那件事不仅仅牵涉到她,陆华楠更生气的,是他们兄弟不和,心生嫌隙,尤其是陆长清,目光短浅不自量力,竟然为了一己之私,做出损害全族的事来。
他不是没有想过,三子自幼体弱,不能承顶家业,若是全然培养陆长风,难免他心有芥蒂。
于是有些事,陆华楠虽不准他插手,却从没有瞒过陆长清,就是希望他们兄弟能齐心合力,光宗耀祖。
到头来,陆长清还是让他失望了。
他纵容陆长风殴打兄长,其实便是放弃了这个儿子。
蒋佳月如何也想不到,这个陆长清性情倒也坚毅。
她慢慢想起来,明心,是那个文静的丫鬟,脸颊上有两个酒窝,长相很温柔。
陆长清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后,心直口快的明桥因一句话说的不合心意,被陆长清打的奄奄一息,最后是楼氏知道了,匆匆请了大夫治病,把人送到了庄子上修养。
明心却是一直在他身边伺候的。
因得了准信,楼氏等人安下心来,用过晚饭后,早早就歇下了睡个好觉,下人也大多都回了屋子,关上门,或者烤火或者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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