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先生已经坐在主位上,正在慢条斯理地切他的荷包蛋,蛋黄流了一餐盘。看见飞廉进来,说:“哟,早上好。”
“早上好。”飞廉拉开座椅坐下。
“……”
一秒钟后,飞廉骤然从座椅上弹了起来:“先、先生!!!”
一先生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和鼻子:“我应该没有变成外星人吧,干什么把自己吓成这个样子?”
“不、不是,我已经……至少七天没有看见过你了!”飞廉无比震惊,“发生了什么,催眠突然失效了吗?还是你用什么方法解除了它?”
一先生咳了一声:“你记不记得昨晚勾陈走进你的房间给你讲故事?”
飞廉听到这里,想到昨晚一不小心睡着前和勾陈的尬聊,头上顿时冒出了一排点点点:“难道说,先生你把催眠的秘术交给了勾陈先生,然后勾陈进来再次催眠了我,解开了朱见深在我身上留下的催眠?”
“不是,小同志,麻烦你仔细算一下。”一先生恨铁不成钢地用自己的餐刀点了点飞廉,“朱见深催眠你的时候,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是他一个人。而之后知道的就只剩下我一个,如果我把它扩散给勾陈,就变成了两个人。”
“……它就会减弱,不可能对抗朱见深留下的强大效果。”飞廉喃喃道,“那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我以为我要很长一段时间都看不到你,直到我们能找到别的方法……”
一先生说:“朋友,你知道递归吗?”
飞廉:“???”
一先生叹了口气,怜悯道:“傻孩子,我还是直接告诉你答案吧。昨天我催眠了勾陈,让他进去给你讲故事了。”
飞廉顿悟:“原来是这样!竟然还能这样用!”
一先生咬住了自己的荷包蛋,含糊地说:“多亏了这个秘术这么好用,用完还能清除勾陈的记忆哈哈哈哈哈哈哈……”
飞廉又想起昨晚的事情,脸色陡然一变:“这么说,昨晚勾陈先生讲的黄色段子……都是出自先生你的手笔吗!!!”
一先生停顿了一下,接着眼神就飘走了:“今天天气不错啊。”
飞廉:“……一!先!生!”
这时候,勾陈进来了,还牵着某个自闭症小男孩——乐乐。
他将乐乐端正地摆好在桌上,然后开始给他喂饭,就像以前精神病院的护工做的那样。
一先生和飞廉齐齐看着这边堪称温馨的场景。飞廉小声道:“你们决定将乐乐也养在基地里吗?”
“我没有。”一先生立刻矢口否认。
勾陈抬起头说:“先生们,首先感谢你们带回来这样一个可爱的小男孩。但我必须告诉你们这是一种极端不负责任的行为,无论从年龄上还是心理上,乐乐都不适合被一个普通家庭领养,现在又不能简单地回到某个福利院。所以,一先生,请你把脸转回来正对我——对,没错,现在抚养他就是你的责任。”
一先生立刻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委屈地说:“凭什么!这明明是夫妻双方共同的责任!你怎么不让飞廉去给他换尿不湿?!”
飞廉顿时比他更震惊:“先生!你在开玩笑吧,这孩子也不是我弄出来的啊!而且他今年都八岁了根本不需要尿不湿,你的育儿知识到底是贫瘠到了什么地步——”
一先生马上转向勾陈道:“你看,他有着比我更丰富的育儿知识,所以他才是乐乐最合适的抚养人。”
飞廉:“……”
于是勾陈说了句公正话:“先生,你就只会欺负飞廉了吧。不管怎么说,乐乐现在是记在你的名下。”
飞廉简直感激涕零。
一先生于是瘪着嘴,看上去是认命了,说:“那好吧。飞廉,你去雇个家庭教师来。”
飞廉说:“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基地属于二级机密地点,普通的家庭教师只会在第三道警戒线内被直接击毙。”
一先生说:“你们做事就这么死板么。同志们,你们就不能在第三条警戒线上放一个小桌板,在第二条警戒线上放黑板?这样乐乐小朋友不就可以在警戒范围内被一个普通家庭教师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了吗?”
所有人都沉默了。
半晌后,勾陈对飞廉说:“辛苦你了,飞廉,乐乐就记在你的名下了。”
飞廉绝望点头。
在今天之前他还在发愁自己一直看不见一先生要怎么办,而现在他终于能看见和听见一先生了,此刻他只想穿越回过去把那个脑子进水的自己给锤死……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上赶着被一先生折磨?!
总之,飞廉接手了乐乐。
饭后,他带着乐乐熟悉自己的房间。勾陈已经事先准备过一个八岁男孩的房间,一米五的床、小桌板、电视机、空调、书桌和凳子,甚至还有整整一套《十万个为什么》。
飞廉表示:“真是很有年代感。”
他低头看去,乐乐从始至终都没有半点反应。
这个男孩看上去平平无奇——除了有严重的自闭症以外。但是,一先生也说过,在他身上有一个秘密。
如果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秘密,也许这个男孩能在这里过上和平常人不太一样但很富足的人生;但如果不是,谁也不知道将来他身上会发生什么。
此刻,飞廉只能为他做最好的安排,同时想办法为他申请,到特殊的部队学校去读书。在那样的学校里,他同样受到管制,但至少不会错过重要的学习阶段。
飞廉满腹心事,走回到客厅中去。
勾陈好像又离开了,现在只有一先生正大摇大摆地坐在客厅的沙发里。
大摇大摆可能还不够贴切,确切的说一先生现在的坐姿类似于“玉体横陈”——他穿着真丝长袍睡衣,整个人大字型瘫软在球形沙发上,一条腿支起,另一条腿高高地翘在一大堆文件上。然后他手上高举着一份文件,两眼恶狠狠地盯着它。
飞廉说:“先生,眼神不能把它烧焦。”
“啊啊啊啊啊……”一先生又开始发疯了,将手上的文件随手一丢,两手交叉摆出一个生气的造型,“这么多!这么多!郭嘉是吃干饭的吧!!民间秘术师的预计数量又上涨了四十个——四十个,兔子都不能生的这么快!!”
从他的喉咙里快速的吐出了一段绝望的哀嚎声。
飞廉说:“你要假装没看见吗?里面说不定就有林可霜的信息。”
听见“林可霜”三个字,一先生浑身抽搐了一下,放下了那条高高翘起的腿,抬起头道:“你说我找她干嘛……”
飞廉耸了耸肩,将地上的文件捡了起来,顺便看了下标题:【A级】新秘术组织‘夕隐会’在线联络消息核查。
飞廉翻看了两页,皱起眉:“民间都已经开始产生组织了,他们是通过网络互相联系?”
“不知道,烦。”一先生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脸朝下不动了。
飞廉越翻越快,说:“夕隐会说要在组织间共享秘术——但是秘术被共享的话,效果难道不是变弱吗?”
“这你都猜不到吗……”一先生闷在沙发里说,“用一个噱头……骗人进去,然后共享完了再杀光,剩下的那个就会强到令人发指。养蛊流秘术组织了解一下。”
飞廉道:“那岂不是后患无穷?”
一先生冷笑道:“嘿,那得真的有人共享才行。”
飞廉一想也对,多半这种完美的计划最后也只会无疾而终,转而又说:“暗网上是不是已经很多这样的消息了?先生,我感觉照这种趋势下去,很快秘术会出现在普通人视野里的。”
“谁都知道这事……”一先生说到这里终于憋不住气了,从沙发上抬起头,长叹一口气,“也就上头几个干部还在自欺欺人了,老想着能遮掩多久是多久。遮掩他个大头儿子!到时候该养的蛊都已经养完了,普通人都是被收割的份儿。”
飞廉想了想,转身打开了基地终端,通过重重安全措施之后,登录了一个暗网检索页面。
一先生走到他身后,漫不经心道:“干什么?”
“搜一下暗网,说不定有林可霜的消息……”飞廉说着,将这三个字打在搜索框里。
“没用的。”一先生道,“早就搜过了,没任何价值。”
话音刚落,随着飞廉一个回车敲下去,只见界面一跳转——
【搜索林可霜 结果:1条。】
两人瞬间都睁大了眼睛。
【……5-11-13:01 用户:林可霜还活着
回帖内容:
我收到邀请函了,这个是真的。我已经准备去了,这个见鬼的世界见鬼的规则,没有足够的力量你早晚要被别人杀死。】
看这个时间,其实就在他们两人说话的前几分钟。
飞廉点进去,却发现这个暗网是完全匿名的,用户名字可以是随手输入的任何字符,并不能用来查看任何个人资料。
他再去翻看这张帖子的标题,只见上面赫然写道:
【夕隐会诚邀各位秘术师参加新年庆典,第一批宾客请报名入场。】
“……”一先生直起身,冷静地说,“通知后勤IT部,都给我顺着网线爬过去,抓人!”
第14章 先生的名字
一先生一声令下,特勤处立刻一拥而上。
开工!
暗网不留用户IP?没问题,警局跨省追查,先将该暗网的服务器就地查封,直接读取本地记录读取IP。
IP经过代理?没问题,多方联动直接抓爆代理服务器,两小时内追了八层跳板直到抓获初始IP。
紧接着就是当地单位15分钟内出警到达目标地点,协警封路,武警开道,狙击手就位,强行进屋搜捕……
然后扑了个空。
尽管已经是人类所能达到的最快调查速度,但还是比不上嫌犯拍拍屁股就走人的快。
他们查封了屋子,找到了当时回帖用的电脑,然后用最快速度把这些资料拍照存档上传。
远在千里之外,一先生使用电脑阅览这些照片。
——这是个出租屋。回帖者用假身份证租赁了这间屋子一个月,而且很显然他住过的时间不超过一周。室内干干净净,连床单被套都好像没人动过,只有一台破旧的笔记本电脑在桌上苟延残喘般运行着。
飞廉道:“先生,这很像是个陷阱。也许是知情人刻意使用了‘林可霜’这个名字来引诱你上钩。”
“没错,钩直,饵肥。”一先生说,“我咬了。”
几分钟后,勾陈明显得到了消息,走了进来:“先生,这次行动有些冒险。”
一先生说:“哪次行动不冒险?”
勾陈说:“对方是新兴的民间秘术组织,我们还没有得到足够多的消息来进行确认。至少你应该等我们的探子先踩过点……”
“然后打草惊蛇吗?”一先生说,“我谢谢你们了,我这辈子最危险的一次活动并不出现在我单独活动的时间里,而是有一次你们非要派一队人保护我,结果一个个蠢笨如猪掉进了别人的套子。我本来有办法可以脱身,愣是给我把秘密一传十、十传百,我就突然九死一生了。”
勾陈:“……”
一先生转过头对一脸吃惊的飞廉说:“你就想象一下吧。比方说我们两个被困在卫生间里的时候,我可以用U型管道强行续命,结果有十万个人冲上来摇着我的脖子说‘我来给你人工呼吸!’,我不得不把管子给某个人看了,然后这个秘密就没!用!了!”
飞廉:“……”
哦,这个情景太形象了,那个该死的闹鬼卫生间到现在都还历历在目。飞廉甚至可以想象到一先生满脸生无可恋地被一队保镖簇拥着,然后坐在马桶上窒息了。
等等,坐在、马桶上、窒息……怎么组合起来这么好笑!
飞廉一个没忍住:“噗嗤。”
一先生:“……”
勾陈:“……”
一先生难以置信地问勾陈:“他刚才笑了是吗?当我描述自己九死一生的时候,这个人竟然开心得笑出了声?!”
勾陈咳了一声,努力转回到严肃的话题:“好了,先生。我知道对秘术师来说,有时候人越多反而越拖累你,但是这回非同小可。你要面对的不再是一个民间催眠家,而是一个有预谋的养蛊组织。”
一先生说:“我觉得带上飞廉就够了。你看看这个人雄壮的胸大肌,他一个人能顶的上你一百个人。”
勾陈说:“可是刚才你九死一生的时候,他笑了。”
“……”飞廉说,“我不是故意的,而且我真的不是在笑先生九死一生。”我在笑他坐在马桶上窒息……噗嗤。
一先生和勾陈看着飞廉,一先生说:“他又笑了。勾陈,我该怎么办,我只用一个月时间就把你们这最有前途的新人给玩坏了吗?不知道你们准备了几个备胎,嗯……”
勾陈说:“说正经的,先生,你起码应该再带一个人。飞廉甚至连你的身份都还没有了解清楚,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你不能指望一个只知道喊‘一先生’的人准确地定位到你。”
飞廉说不出话来了,勾陈所说的这个问题是真实存在的。他能认出一先生的脸和声音,但他至今不知道一先生是谁。假如他们处于相隔较远的情况下,他甚至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联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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