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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骁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塞在萧铭僵硬的手中：“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
等待是一个煎熬的过程，高齐跃不停在病房门口来回踱步，看见陆骁从屋里出来，他紧张地问道：“怎么样？他有反应吗？”
陆骁摇摇头：“很抱歉，没有。”
“怎么会没有？你不是全上海最好的心理医生吗？”高齐跃的气势咄咄逼人，情绪逐渐失控。
“高总，我是医生，不是神。”陆骁叹了一口气，“我早就提醒过你，你一直强迫萧先生，最后的局面可能是两败俱伤。”
高齐跃喘着气，胸膛激烈起伏，哽咽着吼道：“我他妈哪里逼他了？我对他不够好吗？是他绞尽脑汁想要离开我，我有什么办法？我除了关着他，他妈的还有什么办法？！”
看着高齐跃绝望凄然的面孔，一时间，陆骁竟然不知道，到萧铭和高齐跃，到底谁更可怜一些。
“高总，你有哪一刻，真正平等地看待过萧先生吗？”
第78章
高齐跃的尊贵是与生俱来，他不懂什么叫做平等，更不懂为什么陆骁问他这样的问题。
“你对萧先生好，但你有在乎过他的感受吗？”陆骁目露同情，这个世界诱因必有果，高齐跃之所以会变成今天的高齐跃，肯定也有不为人知的理由，“萧先生不是小狗小猫，你给点食物，就会对你摇头摆尾。人之所以比动物高级，是因为我们懂得在乎别人的感受，知道底线在哪里。”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高齐跃谈起萧铭时，总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那些所谓的好，只不过是把他不想要的东西，给予给萧铭罢了。
高齐跃不知道，这世上最难能可贵的真心，已经被他弄丢了。
陆骁离开后，高齐跃静坐在病房一下午，直至凌野端着晚餐出现，他才缓缓开口，嗓音略微嘶哑，听起来有几分颓废的味道：“你去准备一下，替我和萧铭办出院手续。”
凌野怔了一下，不放心地说道：“高总，您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而且以萧先生现在的状态，不适合——”
“照我说的做。”高齐跃闭上沉重的眼皮，挥挥手，“你出去吧。”
“您的晚餐——”
高齐跃打断凌野的话，声音不由沉了几分：“让你去办出院手续，还不快去办？”
“好，我知道了。”
何元青听说萧铭的主治医生同意萧铭办理出院手续，他火急火燎冲进办公室：“王医生，我觉得以萧铭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出院。”
王医生头也不抬地说道：“我是外科医生，萧铭身体已并无大碍，自然可以出院。至于他有其他方面的问题，轮不到我来负责。”
“他有过自杀倾向，这时候让他走，很可能重蹈覆辙。”何元青不同意王医生的看法。
“何医生，我说的话你没有明白吗？”王医生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本院最年轻的执刀外科医生，“萧铭身上没有伤，留在外科，我们也提供不了进一步的帮助。如果你真觉得萧铭不适合离开医院，可以考虑让他转到别的科室，比如楼上的神经科。”
何元青说不动王医生收回出院申请，只能直接找上高齐跃，出院这种馊主意肯定是高齐跃出的。他自己不要命就算了，别拉上萧铭陪他一起死。
何元青找上门时，凌野正在收拾高齐跃的行李，他看见何元青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直接将他堵在门外：“何医生，你有何贵干？”
“高齐跃呢？让他出来见我。”何元青握紧拳头，俊眉皱成川字，“他凭什么帮萧铭申请出院？他到底知不知道萧铭现在的情况有多不乐观？”
凌野不慌不乱地编造谎言：“萧先生的病情不需要何医生您担心，高总已经为他联系了本市最好的心理医生，相信他很快能解开萧先生的心结。”
何元青忍不住爆粗口：“放屁！一个心理医生就能拯救萧铭了？他是个有自杀倾向的病人，高齐跃把他带回去，能二十四小时照顾他吗？”
换了身休闲服的高齐跃从卧室走了出来，英俊的面容依旧，只是多了几分苍白，一看就知道他的身体还未痊愈，根本就是在逞强。
“凌野，放他进来。”
凌野看了一眼何元青，犹豫着放下手。何元青径直走向高齐跃，直奔主题：“你现在不能带萧铭走。”
“我不能带萧铭走？”高齐跃双手插在口袋，语气轻松，“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话呢？”
“高齐跃，我没空和你扯淡。总之，萧铭你不能带走，你根本不知道怎么照顾他。”
“我怎么照顾萧铭是我的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高齐跃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等你有勇气和你父亲摊牌萧铭的事，再来跟我谈判吧。”
高齐跃知道，向来循规蹈矩的何元青没有勇气和何正声说出自己爱上男人的事实。即便他真的有勇气全盘托出，堂堂市委书记何正声怎么会让自己唯一的儿子和一个男人纠缠不休？
何元青和高齐跃不一样，他有太多的顾忌和牵绊，无法像高齐跃那般活得洒脱自我。
高齐跃可以目中无人，何元青却必须以礼待人。他们拥有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何元青却不得不承认，他不止一次希望自己拥有像高齐跃那样的人生。
“没话说了吗？”高齐跃直起腰，给凌野递了个眼色，“凌野，送客吧。”
办完出院手续，高齐跃来到萧铭的病房，萧铭依旧保持着一种姿势和神态，宛若虔诚的教徒望着窗外的风景。
高齐跃轻手轻脚靠近萧铭，他伸出手，刚碰到对方乌黑柔软的发丝，就像触电般缩了回来。他害怕看到面无表情的萧铭，那样了无生气的萧铭，让他感受从未有过的绝望。
高齐跃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把萧铭带回大学时期居住的公寓。那是他们结束的地方，所以他希望从那里重新开始。
凌野已经让打扫的人收走了公寓内一切危险物品，连个指甲钳都没留下。
“公司的事暂时由你全权负责，除非需要我亲自出面，不然就不要来打扰我。”
说完，高齐跃牵着萧铭进了卧室，将欲言又止的凌野独自丢在客厅。
公寓里的陈设在萧铭离开后就没变过，或许高齐跃一直在冥冥之中期待着，期待萧铭会回到这里。
“你还记得这里吗？”
萧铭一直以来呆滞的目光里泛起纠结痛苦的神色，他颤抖着身体后腿了几步，故意和那张床隔开距离。
高齐跃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这是近一个月来，他第一次从萧铭脸上看到了不一样的情绪。
“你记得这里。”高齐跃笃定地说道。
萧铭摇着头，脸色发白，他的手紧紧揪住窒息的胸口。
果然，还是逃不掉吗？
第79章
萧铭从来不知道，记忆是一种如此可怕的存在。那些曾经辗转难眠的夜晚，是因为思念高齐跃。
如今那些夜不能寐的夜晚，也是因为高齐跃，只是思念不在，剩下的唯有恐惧和失望。
萧铭身体颤抖，僵着脖子转过脸，血色尽褪的面容几乎没有活人的气息。这一次，萧铭的眼底终于倒映出高齐跃的身影，他颤颤巍巍呢喃道：“为什么你还活着……？”
谁能想得到，那个你曾经爱得刻骨铭心的人，现在却巴不得他去死呢？
若有似无的声音回荡在高齐跃耳畔，他似乎听得并不真切，又或是他故意让自己错过那灼人心扉的诅咒。
高齐跃看着萧铭，这一刻他没有愤怒，他甚至有种错觉，浑身的力气从脚底被抽走，连身体都经不住摇晃。
高齐跃张了张嘴，问不出那句“你说什么”来确认萧铭的心意。萧铭不会如此恶毒，不会说出那样的话。
他柔弱，他善良，他隐忍，他不会这般尖酸刻薄。
高齐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卧室的，他扶着墙，僵直着身体，直到身体某处传来的刺痛让他再也承受不住。
高齐跃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呼吸，头晕目眩的窒息感是真实的，萧铭恨透了他，恨不得他下地狱，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也是真实的。
高齐跃张大嘴，想要嘶吼，想要宣泄，可除了哽咽，他发不出别的声音。
在感情的世界，高齐跃和萧铭都稚嫩得如同新生婴儿，高齐跃以为占为己有就是爱，萧铭以为掏心掏肺就是爱，一方爱得太疯狂，一方爱得太炙热。
他们从来没有了解过彼此真正的意义。
萧铭的隐忍退让换来的是高齐跃的肆意妄为，高齐跃的强取豪夺换来的是萧铭的悔恨交加。
陆骁对高齐跃说，如果真的太痛苦，那就放萧铭离开。那样解脱的不止有萧铭，还有他自己。
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有些错误犯了就是犯了，强行挽回只会让结局变得更加苍白。
高齐跃做不到放萧铭离开，以前没有萧念祺，他不愿放手，现在他们有了萧念祺，他更加不会放开萧铭。
高齐跃又去找了陆骁。
陆骁对高齐跃的执念无可奈何，或许他有朝一日可以治好高齐跃的狂躁症，但他永远治不好高齐跃那颗爱萧铭爱得迷失了自我的心。
“你爱萧铭吗？”陆骁的问题总是直接而尖锐。
高齐跃攥紧掌心：“我不会放开萧铭的。”
陆骁不再说话，他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白色塑料瓶，推到高齐跃面前：“如果你想让萧先生好起来，答应我按照要求服用药。我没猜错的话，我之前配给你的药，你全都扔了吧？”
高齐跃铁青着脸：“我没病。”
“可是萧先生病了。”陆骁试图以另一种方式劝说高齐跃服药，“你就是他的病根，只有你好起来了，他才能好起来。”
高齐跃听到这话，抵触的情绪有了松动。
陆骁陈胜追击道：“记得按照药量服用，绝不要过量服用，否则适得其反。”
高齐跃回到家，看见萧铭正爬上阳台，他像疯了一样冲上前，粗暴地将他拽下来。
这一刻，高齐跃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萧铭，你想干什么？！你为什么要寻死？！”
萧铭第一次看见高齐跃的眼里蓄满泪水，那张冷漠的脸上布满了害怕和震惊，他一边笑一边伸手触摸高齐跃的眼角，湿润的触感令他更加放肆的大笑。
“哈哈哈，你哭了……高齐跃，你哭了……你居然会哭……”萧铭笑着笑着，忽然摇头，“不，不可能的……”
“萧铭，你听着，我不会放你走的。”高齐跃抬起手背，揉了揉眼睛。
萧铭微垂的眼抬起，消瘦的面庞显得狰狞诡异，他扑向高齐跃，纤细的十指扼住他的喉咙，尖叫着：“你去死！为什么你不死！！你去死啊！”
凌野停完车，刚上楼就听到半掩的屋内传来萧铭奔溃的叫声，他加快脚步，冲进公寓，一眼就看到萧铭死死掐住高齐跃的名字，高齐跃只是任由他掐着，没有反抗。
凌野冲进屋，从萧铭身后将他强行拽开：“萧先生，高总会没命的！”
“他该死！他该死！”
到底要有多少爱，才能恨得如此痛彻心扉。萧铭受不了高齐跃存在于他的生命，他无法接受自己这么爱高齐跃，换来的却是对方一次又一次的羞辱和伤害。
他那么恳求高齐跃，放过自己，为什么高齐跃就是不肯放过他？高齐跃不让他死，那他只能让高齐跃死，只有他们之间死一个，所有的事情才会画上句号。
“萧先生，你不能那么对高总！”凌野抓住萧铭的手，将他摁在地上。
高齐跃狼狈地趴在地上穿着粗气，他抬起手，指着凌野厉声吼道：“放……开他！”
“高总！萧先生他情绪不稳定！”凌野生怕自己一松开，萧铭会再一次扑上去。
“我让你……放开他。”高齐跃的俊脸涨得通红，“是不是我的话已经对你不管用了？！”
“不是，高总，我——”
“我让你放手！”
凌野面容纠结，缓缓松开钳制萧铭的手，果然不出他所料，萧铭又一次扑向高齐跃。
这样的萧铭，凌野没见过，他无法想象，一个人到底承受了多少的伤害，曾经那样温柔懦弱的人变得这般失控疯狂。
高齐跃看到了萧铭眼底赤裸裸的杀意，萧铭想要置他于死地，毫不犹豫。
“把他带回卧室。”
凌野和萧铭一离开，高齐跃就从口袋里掏出那瓶陆骁给他的药，因为手颤抖得太厉害，很多药片不小心被倒在了地上。
高齐跃无暇顾及那些，他把药含进嘴里，跌跌撞撞来到厨房，倒了一杯水，猛地灌了下去。
第80章
吃了药的高齐跃渐渐平复下心情，身体却依然不自觉的颤抖。萧铭狰狞嘶吼的模样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站在厨房中央，陷入了沉思。
安顿了萧铭的凌野找到高齐跃，打断了他的沉思：“高总，以萧先生现在的情况，你不能把他放在身边。”
“去把萧念祺接过来。”高齐跃对凌野的关心置若罔闻。
凌野不死心地说道：“高总，萧先生随时都会攻击你——”
“凌野，萧铭会怎么做，我比你更清楚。”高齐跃抬起头来，他的面容憔悴，目光却极为坚定，“现在你需要做的，就是把萧念祺接过来。”
现在的萧铭已经不是以前的萧铭了，他不在乎高齐跃，不在乎萧念祺，不在乎任何人。
凌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高齐跃出院了，高海舟对此一无所知，他拎着水果和保健品来到医院，却发现病房已经住了别的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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