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这样,邵逸也吃出一身汗,夏天没办法,这里又没有风扇、空调,顾九吃完了,就在一旁给邵逸打扇子。随着年龄慢慢增加,邵逸对金庚之气的掌控又要灵活些,这几年他已经很少再被自己身上的金庚之气割伤,但只要它们在体内,邵逸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随时随地都皱着眉头。
吃过饭,顾九去收拾厨房,顺便给自己烧洗澡水。邵逸已经去洗澡了,直接打的井水,他洗起来会觉得舒服。
刚把碗筷洗干净,顾九忽然听到一阵哭声。那哭声若有似无,幽幽怨怨。
顾九擦着手出来,邵逸也从浴室里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扎成丸子头,身上还滴着水,只套了条裤子。
顾九说:“你先穿衣服,我去看看。”
顾九循着哭声出去,发现是道观门外传来的,他到时,小弟已经弓着背站在门边对着外面叫了,一双猫眼绿幽幽的。
顾九问了一声:“谁在外面?”
没人答,那哭声却更大了。
不会是鬼吧?要真是那这鬼胆子不小啊,居然跑道观门口来哭,鬼生想不开了吗?顾九掏了两张符出来以防万一,遂打开门。
这会儿天还不算晚,外面还有些光线,顾九一开门,就看到大门五米开外的地上,果然站着一只野鬼,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见着顾九出来,先惊喜地往前走了两步,随后又害怕一样,往后退了回去。
这野鬼还是只男鬼,穿着一身绫罗绸缎,看得出来生前是个富人出身,只是看着顾九的眼神胆小怯懦。
顾九看这野鬼身上没有恶业红光,不明白对方明明看着害怕又为何跑来道观门口哭,这时邵逸也出来了,问:“怎么回事?”
顾九还没来得及问呢,男鬼却是磕磕巴巴地说:“银、银铃!”
顾九疑惑:“陈银铃?山下的陈银玲,她怎么了?”
男鬼像小孩一样放声大哭,“银铃,被、被坏人抓走了。”
“怎么回事?”一听陈银玲出事,顾九顿时严肃起来,他上午才见过陈银玲,对方跟着她娘来道观烧香,还给他递了几颗野果。
顾九几步上前想拉着男鬼问个清楚,没想到男鬼就是传说中的胆小鬼,胆子一丢丢大,顾九一靠近,他就缩在原地大声惨叫起来。
邵逸被魔音穿耳,忍了又忍,看对方哭得鼻涕都出来了惨兮兮的样子,勉强忍住了暴打野鬼的冲动。
顾九后退,蹲下来安抚男鬼:“我们虽然是道士,但也不是见鬼就抓的。你别哭,你说银铃被抓走了,被谁抓走了,在哪被抓走的,他父母知道吗?”
顾九蹲下来减小了自己体型带给对方的威胁,胆小鬼惨叫后慢慢啜泣,他总算还记得自己冒着被道士抓的危险来的目的,忍着对顾九和邵逸的惧怕,结结巴巴地开始说事情。
但是胆小鬼作为成年鬼,挺大的个儿,智商却好像只有四五岁的样子,说话颠三倒四,毫无逻辑,重复的话太多,加上他还有点结巴,胆子小,说到恐怖的地方忍不住还要哭一哭。邵逸因为金庚之气的原因,耐心一向非常少,他听了一阵就堵了耳朵,免得自己忍不住动手打鬼,只等顾九听完再给他复述一遍。
顾九好容易听完后,看着男鬼道:“原来你就是小瑞,银铃的那个好朋友。”
陈银玲小时候就对空气说过话,身上戴的符牌也只是保她不被厉鬼伤害,却不能保证她不见鬼,没想到她会与鬼做朋友。陈银玲出事的地点不在附近,小瑞交代不清楚,还是得下山去问陈家夫妇才行。
顾九和邵逸回去带上各自的包裹,抱上小弟就匆匆下了山,小瑞飘在后面跟着。
到陈家屋子时,对方家里亮着灯,一片安宁。顾九上去敲门,陈家夫妇正在吃饭,看到他们天黑下来,有点吃惊,“两位道长这么晚还要出去?”
顾九笑了一下,只是问:“怎么不见银铃?”
陈亮道:“她外祖母身子不大好,想她了,她大舅舅就把她接回去了。”
“下午走的?”
“嗯,刚吃过饭就走了,怎么了?”
顾九叹气道:“银铃可能出事了,她八字阴,我怀疑她被带走配冥婚了。”
“冥婚?”陈家夫妇同时大叫道。
陈余氏惊慌道:“顾道长,这从何说起,你怎么知道我家银铃出事了?”
顾九道:“我们还是先到你大哥家去看看,有什么路上说。”
陈亮慌了一会儿就镇定下来了,他很相信顾九和邵逸的本事,特别是邵逸,从小就跟着方北冥,本事更大。他道:“我去套牛车。”
陈余氏抹了把眼泪,“我也去。”
顾九点头,那是她娘家人,有什么事她在的话好处理一些。
踏着月色,一行四人外加一只黑猫和一只胆小鬼,匆匆赶往陈余氏娘家所在的村子。
两个地方离得不算远,牛车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陈余氏娘家所在的余家村。
已经深夜,村子里除了狗叫声,再无半点火光。余家的房子在村子最末尾,青砖瓦房的四合院,顾九跟着陈余氏到余家门前,余家养了狗,听到他们的动静,顿时狂叫起来。
顾九拦住愤怒想直接闯门而入的陈家夫妇,招来小瑞,“银铃在哪边房子?”
小瑞怯生生地指了指左边。
顾九就对陈余氏道:“银铃可能被安置在左边。”
陈余氏道:“那是我大哥他们住的厢房。”说完,往陈亮身边靠了靠。来时的路上已经听顾九说了,是有只和银铃做了朋友的鬼回来报信的,她心里一时感慨,在听到对方是鬼时很害怕,但对方对银铃安危的担心,又叫她心里一暖。
搞清楚了陈银玲在哪,余家院子里也有了灯光,有人出来喝骂叫个不停的狗。
顾九闪身让开,邵逸就站在最前面,抬脚一踹,里面的门栓应声断裂,两扇大木门一下子被踹开。
“有贼!”里面的人被吓了一跳,他身边的狗动作很快,对着众人就扑了过来。
邵逸黑鞭一甩,卷住那只狗往旁边一扔,那狗没伤到,再想扑,陈余氏呵斥了一声。她常回娘家,这狗认得她,听到她声音,顿时迟疑地停下。
那被吓到的人却悚然一惊,“小妹?!”
“余大勇,我家银铃呢!”陈余氏压抑了一晚上的担惊受怕与愤怒在此时宣泄而出,扑过去抓着对方的衣领喝问。
顾九他们则分开将左边的厢房一间间踹开寻找陈银玲。
“你们干什么!”余大勇匆忙撇开陈余氏过来阻拦。
陈亮踹开一间房,一眼就看到睡在床上的女儿,提起的心落下一半,回头道:“找到了。”
顾九他们全部进了那间房。
这么大的声音都没惊醒陈银玲,陈亮抱着陈银玲摇了两下,没有任何反应,落一半的心瞬时又高高提起,转头求救:“道长,我女儿她怎么了?”
邵逸和顾九上前一看,脱口道:“魂魄离体。”
第27章 贪玩
魂魄离体, 就是所谓的失魂症。
人有三魂,乃主魂、觉魂、生魂。主魂代表着人的意识, 觉魂代表人的善恶羞耻, 生魂代表人的寿命。
除了像顾九自身那样的情况,因为阴气重,警惕心不够魂魄容易被勾走之外, 一般人在突然之间受到惊吓,也会丢失魂魄,所谓人被吓疯、吓死,就是这样来的。
陈银玲现在的症状就是如此,而且她丢的是最重要的生魂。她现在还有呼吸, 除面色苍白一些之外,看着跟睡着了一样, 但她的生魂若在外面出了意外, 她就醒不过来了,会直接死去。
陈家夫妇听顾九说了后,陈亮还好,比较克制, 陈余氏却跟疯了一样,扑到门边的余大勇身上,拼命地往他脸上抓:“你对我家银铃做了什么!她是你亲外甥女,你怎么这么狠心!”
一番吵闹, 其他余家人也醒了,陈余氏的父母余老头和其妻余马氏, 以及余大勇的妻子余王氏披着衣服过来,见余大勇脸被抓得血淋淋的,赶紧上前将两人拉开。
余马氏挡在余大勇身前,喝止道:“英子,这是你哥!”
余英哭着骂道:“我没有这样的哥!”
陈亮站过来扶着妻子,看着自己的岳父岳母和大舅子,克制着怒气,道:“你们把银铃接过来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顾九和邵逸没理这边的一团糟,他们带着小瑞在院子里站着,问小瑞当时陈银玲在哪里被吓到的,他们要去那里叫魂。
小瑞着急地挠着额头,一会儿指着左边,一会儿指着右边,最后自己反倒急得哭起来。
这时候,房间里的哭声也大起来,夹着余英嫂子娘亲的尖叫声,还有余老头气急败坏喊他们住手的声音。
顾九两人重新回到房间,正好看到余英激动地扑过去,扯着余王氏的头发,陈亮则将大舅子摁在地上打。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顾九转头,就见一名与邵逸年纪相当的青年,手里持着一根木棍拨开他们冲进屋内,举起来就朝陈亮的头上打去。
邵逸剑柄伸过去一挡,再一抬,剑柄旋转几下将木棍从对方手里卸下来,剑柄又在对方肩膀上一抵,看着力道不轻,却让这青年痛呼一声,连连后退。
邵逸瞪着那青年,“你找死?”
青年瑟缩一下,揉着肩膀不敢再上前。
顾九将陈亮拉起来,劝他冷静点,当务之急,是先将银铃的生魂找回来,他需要知道银铃在哪出的事,现在只有余家人知道。
陈亮呼哧呼哧喘着气,眼眶都红了,他揣了一脚余大勇,“带我们去,银铃出了什么事,我杀你了!”
余大勇被打得都快站不稳,还是陈亮抓住他的胳膊,将人从屋子里拉出来。在出去时,那个要背后偷袭陈亮的,也被他踹中小腹,跪在地上又挨了几脚,痛得半天起不来。
余马氏心疼地去安抚这个青年,余老头沉着脸走出来,和余王氏一左一右地扶着余大勇。
余英留下来照看陈银玲,顾九他们出了门。
在路上,顾九也了解了一下为何之前还很克制的陈亮,会突然暴打自己的大舅子。
原是因为余大勇家中的独子,就是刚才那个青年,叫余志忠,今年二十岁了。这个地方,不论男女,基本十六七就结婚生子,二十岁的年纪,已算是大龄。
余志忠之所以这么晚还没成亲,只是因为他眼光过于挑剔,看不上出生乡村的姑娘,一心要找住在小镇、县城里的。余家的家境是平日饿不着,有点小钱,攒一攒一年能有个十两银子的收入,这样的家境在乡村里算好的,但生活在小镇、县城里的姑娘,一般是看不上他这样的。
一般里,总有个例外。余家村附近的镇上,余志忠巧遇了一位小镇姑娘,他长得还可以,有心接触之下,那姑娘对他也有意思。
姑娘父母却不同意,但拒绝得比较委婉,要余志忠拿出一百两的聘礼出来,才同意把女儿嫁给他,也是希望他聪明点,自己知难而退。
余志忠确实犯了难,但他并没放弃,而是通知了家里人,让他们想办法凑钱。
余家这么多年,家里所有的银钱,也不过五十多两的银子,另外五十两要到哪里去凑。余家也反对这门娶个儿媳妇就倾家荡产的亲事,无奈独苗苗闹得厉害,只能无奈同意,一家子焦头烂额地四处找人借银子。
余大勇自然想到了自己的亲妹子余英,他和余志忠赶着牛车去余英家借钱的路上,恰遇两个路人来搭他们的牛车。余大勇正是缺钱的时候,见顺路就载了,能赚几文钱车钱也是好的。
在路上,这两人在与余大勇闲谈的时候,就说起了一桩怪事。
说是小镇里有户人家,早先生的儿子在八岁大的时候,生病夭折了,小俩口努力了一番,今年又生了个儿子出来,没成想,随着这孩子的出生,家里连连发生怪事,总有鬼影在宅子里穿梭,搅得一家子惊惶不已。
后来这家人去请了个道士回来,听那道士说,是他们家死去的大儿子在作怪。
少亡人是不能入祖坟的,得另寻坟墓安葬。那道士说,小孩子本性贪玩调皮,喜爱热闹,这个大儿子被孤零零的埋在一边,没有父母家人陪伴,本身就十分寂寞,家里又有新生儿出生,他自然会恨弟弟的出生替代了他,恨父母将他遗忘,就免不了作怪。
若要安抚他,给他配一门冥婚,娶个小媳妇便可。
于是这家人就四处找年岁差不多大的女尸骨,但是问了八字,都与那个大儿子不合,后来这家人就将念头打在活人身上,四处找八字阴的小女孩。生活在镇上即便有八字合适的小女孩,也没人会同意这种事,这家人只能把主意打到乡村里面。
这两个路人所在的村子,恰好是那家人的祖宅所在,说那家人放出话来,说只要成了,女孩家人会得到一百两的聘礼。在村里,女孩子都不值钱,明知活人和死人配冥婚对活人不好,但看在钱的份上,这个压根就不是问题。
于是就有不少穷人家带着自家差不多年纪的女孩进村,合了八字不算,还要让他家大儿子先相看相看,要他自己喜欢,才决定要不要订下来。
余大勇当时听到,只觉得背后凉了一层,让一只鬼相看?
余志忠却在听到那一百两聘礼的时候,心里就是一动,再等他听说那八字范围时,心里顿时活泛开了。两个路人离开后,他立即跟余大勇说,没记错的话,他那嫁出去的小姑家的女儿,八字就非常合适,而且她小时候还跟鬼说过话,阴气森森的,和那大儿子做一对,不是正好合适?
其实余大勇开始是一口拒绝的,那是他亲外甥女,小姑娘长得好,又聪明,他还是挺喜欢的。
但余志忠不干,直道外甥女哪有亲儿子重要,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活人和死人配冥婚,也不是就要死了,他们以后对他小姑一家好点,慢慢补偿就是了。只要他们把事情做隐蔽点,小姑娘被送回去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什么问题,就算以后有问题,那也不关他们一家子的事了。
当时余志忠十分不以为意地说,谁不喜欢儿子,他小姑小姑夫还那么年轻,以后肯定还要生儿子的,等以后他们有了儿子,对这小丫头也就不会放在心上了,到时候还会管她是死是活?
余大勇被说服,父子二人临时改了说辞,哄骗了陈家夫妇,将陈银玲接走了。
接走后,他们没立即回村,而是循着之前两个路人说的地方,一路找过去,成功找到了那家人的祖宅,给对方说了陈银玲的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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