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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的六一儿童节(近代现代)——蛇蝎点点

时间:2018-09-23 08:41:16  作者:蛇蝎点点
  一边还漫不经心地夹了块鸡屁股给何初三。
  何初三原本叼着块香菇在嚼,被肥七一吼,正僵直地含在嘴里。他这时候就默默地低了头努力把香菇咽下去,并且从那块鸡屁股里,直觉到了夏六一平静下暗含的森冷杀意。
  肥七一听他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就沉不住气了,猛地将腰里的枪拔了出来!
  “夏六一!你杀了老子的人!抢了老子的货!带着几个马仔就敢往老子这里钻?!”
  夏六一的保镖们立刻跳起抡枪,那边的马仔也刷刷地把家伙亮了出来。两方人马跟枪支展览似的站成两排,眼眼相瞪。
  鸡煲老板顶着账本偷偷摸摸往后缩,不忘跟远处青白着脸围观的伙计使眼色。
  夏六一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站起身,不动声色地遮住了坐在他旁边的何初三。
  “你要有种杀我,就动手。否则我劝你还是把枪收了,别吓坏路人。”他从桌子上扯了张纸巾,擦了擦嘴道。
  “夏六一,你别欺人太甚!”肥七怒道。
  “出来混的,哪有不欺负人的道理,”夏六一将纸巾揉成一团丢开,偏头点了一根烟,眯起眼睛吸了一口,缓缓吐出来,“况且我有这个本事欺负你。”
  “你!”肥七肉颠颠的下巴颤抖了起来,手里的扳机却迟迟不敢扣下去。
  夏六一带的马仔出了名的跟大佬一样不要命,他如果开枪动了夏六一,难保下一枪死的就是自己。再况且,之前一役令他和盛会元气大伤,他若就这么杀了骁骑堂的大佬,骁骑堂弟兄遍布九龙,副堂主崔东东也是一员江湖上出名的狠角色,都要卯起劲为大佬报仇,难保他吃不了兜着走。
  肥七在这边心理活动激烈而纠结,那边夏六一已经转过身去,随手将木呆呆的何初三拎了起来,“阿永,阿彪,去开车。”
  保镖中没喝酒的那两个应声收枪,依照吩咐开车去了。
  肥七眼睁睁地看着夏六一带着一干手下上了两辆车,扬长而去。
  “操!”他一拍桌子破口大骂,“夏六一,老子总有一天跟你算总账!”
  夏六一带着人马一路烟尘滚滚,开到蛟龙城寨门口,先送何初三回家。
  何初三坐在车后座里,抱着书包一言不发。气氛一时沉闷,夏六一便逗他,“怎么?怕了?”
  何初三抬头看了看司机座,还是没出声。
  夏六一一看他那别扭样子就知道他有话要说,等车停在了蛟龙城寨边上,他便将保镖赶去另外一辆车,自己摇下车窗,点了一根烟,靠在座椅上,“想说什么说吧。”
  “你下次……能不能别带我到那种地方。”何初三低着头,紧紧抱着书包说。
  “操!”夏六一就猜到他要说什么,无力的右手一捶车窗,“少他妈扭扭捏捏跟个小丫头似的!我不知道肥七会来!”
  “就算他不来,你带人进他的地盘吃饭,也是为了向他挑衅——你们黑社会之间的这种事情我不想参与。”何初三说。
  夏六一掐着烟静了半晌,在自己动手揍人之前,指着车外头,“给我滚。”
  真他妈不想跟这兔崽子说话!
  何初三抱着书包拉开车门就滚了。其动作之迅速,好像早就巴不得从他身边逃开一样。
  夏六一被他气得直噎,气急败坏地抽了口烟——又被呛住了,“咳咳咳!”
  狼狈不堪地拍了拍掉在西装上的烟灰,他又狠狠地捶了一下车窗。
  他是真觉得那家鸡煲味道不错,有兴致带这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尝尝鲜!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他坐在后车座里生了一会儿闷气,后头车上的保镖见势不对,溜上来问询,“大佬?”
  “你们先回去,”夏六一道。
  “这……”保镖有些犹豫。
  夏六一烦躁地摆摆手。
  保镖看出大佬心情不好,想单独静一会儿,又合计着城寨附近都是自家地盘,也出不了什么事,于是一拨人挤在一辆车上,乖乖地轰了油门跑了。
  夏六一坐在后座上默默地抽完一整只烟,换到驾驶座,开车去了就近的海边别墅。
  这栋青龙大佬曾居住的豪华别墅,因为主人夫妇与十几口佣人的惨死,变作人们口中的凶宅。夏六一找了批道士来做了几场法事,然后就空置在了这里。
  惨白的车灯映亮了森黑的前路,他独自开车沿着僻静的海边小道蜿蜒而上,停在了阴森森的别墅门口。
  刻着雄狮浮雕的大铁门上锈迹斑驳,贴着几张字迹凌乱的黄符,随着海风哗哗地飘着。
  夏六一下了车,面对着森冷黝黑的别墅小楼,低头点燃了一根烟。
  他吸了一口烟,然后蹲下去将它插在了铁门的缝隙上。
  “阿大,姐,我开车路过,顺便来看看你们。”
  他蹲在那里,神色平静地又点了一根烟,缓缓道,“帮里的事顺风顺水,挺好。”
  “我也挺好。”
  “我会把害你们的人找出来,碎尸万段。”
  交代完了这三句,他好像没什么话可说似的,静了一会儿,仰头看了看天。
  漫天繁星都映进了眼帘,密密匝匝地,如同散落在黑布上的碎玻璃渣。
  令他想起了泳池旁边那滩破碎的血迹。
  他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在天上,星星的上面,离他很远。
  他现在坐拥上亿资产,事业兴盛,手下如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仍然是一无所有。连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都能看不起他,都不想与他为伍。
  他甚至并不如当年那个年轻而无畏的十八岁少年,手中只有两把砍刀、只有一腔热血,却还有亲人,却还有希望,却还有拼尽性命要去保护的东西。
  黑暗里只有呼呼的海风声,吹得他衣发凌乱。插在铁栏上的那支烟蓦地被卷上了半空,火星一闪便堙没在了无尽的黑夜里。
  ……
  半个小时后,夏六一开车沿着小路蜿蜒而下,原路返回市区。
  深夜无车也无行人,他漫不经心地打着方向盘,车子经过蛟龙城寨附近,他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
  这一眼,望见了路边上急匆匆奔跑的一个古怪的人影。
  那人影背上耸起老高,像是背着一大团东西。一路摇摇晃晃,沿着公路快速移动着。
  夏六一踩下刹车,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摇下车窗疑惑地喊了一声,“何初三?”
  那人影猛地顿住,夏六一松开刹车往前滑了一段,车灯堪堪照出何初三惊惶的脸。
  还有他背上低垂着头的何家阿爸。
 
 
第九章 我不想再看见你受伤的样子了。
  夏六一一向觉得何初三是个有趣的小子,瞧上去呆呆愣愣,其实一脑子灵光。但如果要说他圆滑、识时务、懂变通,他偏偏又暗地里藏了一身硬骨头,说不干的事儿就不干,兜来兜去地跟你玩太极,死都不投降。平时一副老老实实畏畏缩缩的样子,其实他从未见过这小子真正害怕过。
  哪怕那时候他俩被人追杀,这小子背着他吭哧吭哧地逃跑,都是一副呼呼哈哈的蠢呆样子,偶尔有失措与茫然,却从未流露出畏惧。
  他第一次见到何初三怕成这样,整个人如石像一般动也不动,双手紧紧揪着裤子,双眼定定地看着手术室的门口。
  他的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眼神呆滞,好像那些玲珑心肠,都随着魂魄一起飘走了。
  夏六一低下头,注意到他手指微微发着抖。
  他忍不住将手掌覆上他汗湿的脑袋,揉搓揉搓道,“别担心,医生说这种手术成功几率很高。”
  何初三定定地任由他蹂躏,双眼呆直地继续盯着那扇紧闭的门,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回去就看到他倒在地上。店门还开着,但是没人注意到,街坊邻居都收工睡觉了。”
  “他每天都开店到这么晚,早上很早又开工,这么多年都是。”
  “他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不能休息,还要赚钱养我……”
  夏六一刚想说你阿爸年纪也不太大,你要是当他面这么说,他一定拔了你满口牙。嘴都还没开,就发现两串眼泪从这小子脸上滑了下来,扑啦扑啦地掉在洗得发白的旧裤子上。
  夏大佬冻梆梆的心柔软了一下,毕竟还是个小破孩儿,跟老爷子相依为命的,也不容易。于是按着他肩膀将他搂过来,紧紧地揽了一下,“别哭了,撑着点。”
  何初三压着呜咽,颤了一会儿,果然是“撑”住了。良久,低下头去用爪子挠了挠满脸稀稀糊糊的眼泪。
  “我没事了,六一哥,谢谢你开车送我们,”他沙着嗓子道,又从身上掏出个油纸包的小包裹,打开,里面是皱巴巴的一叠纸币,“刚才入院的时候你垫钱……”
  夏六一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行了,留着给你阿爸买参茶。”
  “阿爸不用黑社会的钱,”何初三说,“他如果知道你付入院费,会坚持出院的。”
  “……”
  夏六一今天不知道第几次被他气噎,咬了一会儿牙,“你就说我欠他的拔牙费。”
  何初三装模作样地算了一会儿,“那你一颗牙要一千五。”
  夏六一呼地往他头顶扇了一巴掌!“你妈的缓过劲儿了是吧?洗涮你六一哥上瘾了?”
  何初三捂着脑袋闷闷地笑。
  夏六一一直陪何初三到手术结束,何阿爸打了麻醉针,睡得呼呼地被推出来,送到病房。他老人家突发性脑溢血,所幸送达及时,情况也不严重,手术进行得很成功。只要等醒了之后恢复和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
  何初三把他阿爸的被子小心掖好,送夏六一出来。两人肩并肩地走到走廊上,夏六一正要离开,突然被何初三拉住了袖子。
  何初三看看四周无人,低头轻声道,“六一哥,其实……晚上我说的话不是那个意思。”
  夏六一靠在墙边,偏头懒懒地点了支烟,“噢?哪句?”
  “我让你下次不要带我出去。”何初三低着头说。
  “嗯。”夏六一作出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心里却暗自冷笑,等着看这小子能给出个什么解释。
  “我只是……”何初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坦言道,“看见他们用枪指着你,很害怕。”
  夏六一一口烟含在嘴里,眼看着这小子抬起头,满眼关切悲惜地说,“我不想再看见你受伤的样子了。一想到你那样,心里就很难过。”
  “咳……”夏六一。
  “我不该说话气你,对不起,六一哥。其实……虽然有的时候没办法沟通,但是我喜欢跟你在一起。今晚的事是我不对,红磡有家鸡煲也很好吃,我同学跟我提过,下次我请你去吃好不好?”
  夏六一没答话,他彻底被烟呛住,摔了烟头一通猛咳!“咳咳咳咳……”
  “医院禁止吸烟啊,六一哥。”那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扑街仔拍着他后背,苦口婆心地规劝。
  ……
  夏六一觉得那天何初三那天晚上的眼神和那段话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你要把它解释成兄弟情深,那也说得通。毕竟自己拔刀相助、救了人家阿爸,被小小地示好,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这个世界上男人跟男人的暧昧,毕竟是少数。他觉得自己过于敏感。
  况且就何初三这副书呆子模样,缺乏人际交往,估计也分不清楚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意义有点模糊,最好不要乱说。
  那晚之后,肥七豁出一身肉,彻底跟骁骑堂干上了,并且联合了旧日被夏六一“欺凌”过的几个老势力——包括蛟龙城寨里被砸过赌档的沙大佬,硬生生给夏六一生出了不少事端。夏六一忙于“公司事务”,何初三忙于读书和照顾手术后的何阿爸,两人差不多有一个月没见面。
  小马这天来“总公司”汇报业务,还专程跟大佬唠叨,何家那小子多久多久没来桌球室,真是不孝敬大佬!混了这么久竟然还不来磕头拜堂,真是不识抬举!然后被夏大佬一个烟头砸出去——屁话那么多!滚干活儿去!
  小马屁滚尿流而去,当天下午就一个电话打了回来,“大佬!何家小子来桌球室了!说有事要找你!”
  夏六一正在跟几个经理开会,也没怎么在意,只让小马派人开车把他送来总公司。会议之后,他在百忙之中拨冗相见,何初三背着个小书包,被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给架进来。
  “怎么?”夏六一把手里用来摆造型的半根雪茄给放下——他一直都不怎么爱雪茄烟,觉得劲儿大,抽起来一股子土豪味儿。夏六一打手出生,草根阶层,一直觉得自己跟大腹便便的沙大佬、肥七之流略有不同。
  何初三看看两个保镖,夏六一摆摆手,那两人利落消失。
  何初三从书包里掏了一叠稿子出来,“你要的剧本。最近要照顾阿爸,我写得慢。”
  夏六一都把这档子事儿给忘了,随手把剧本塞抽屉里。
  “还有事?”他又问。
  “今晚有空吗?我请你去红磡吃鸡煲。”
  夏六一啼笑皆非地一挑眉,“你请?”
  “说好了要请你,”何小穷酸正儿八经地说。
  夏六一呵地笑了笑,又提了声唤道,“安琪!”
  不一会儿,一位个头高挑、大腿雪白的秘书蹬着高跟鞋啪啪啪踩进来,“老板。”
  “今晚有什么安排?”
  “六点跟吴大傻在莲香楼用餐,七点半崔经理约在夜总会。”
  “大傻改明天,崔东东八点半。”
  “是。”
  秘书扭着小翘臀走了。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他们俩。
  “坐着等会儿,我还有东西要看。”夏六一点点下巴示意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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