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精英一边气喘吁吁,一边反省自己最近忙于工作,连太极拳都没顾上练。体力跟不上真是要人命啊要人命!跟大佬谈恋爱,心理质素和身体质素都得过关啊得过关!
他被追得没有办法,偏转方向往山道上跑了出去,只求运气好能遇上过路的车辆。在冲出密林的时候没留意脚下有个半人高的大坑,吭哧一下摔了个大跟头!
他狼狈不堪挣扎着爬起来,刚跳上路面,就逢一辆尾号61的黑色轿车从山下迎面而来,虽然车主赶紧踩了刹车,还是将他碰地撞飞了出去!
何初三摔了一脸尘土,还想再爬起来,右腿却一阵钻心地疼痛,丝毫使不上力气。他趴在地上,听见耳边砰一声枪响,追上来的小混混再一次开了枪。他捂着脑袋就地一缩,只觉命不久矣!阿爸恩情来生再报,六一吾爱也只能来生再追了!
耳朵里又听见接连两下枪声,以及不远处混混的惨叫声,他再抬起头时,只见那个混混捂着流血的肩膀栽倒而下,其他混混手持着砍刀不敢靠近,面上都是惊讶之色。
他眼前一花,一个人抓着他胳膊将他拽了起来。
“上车!”谢家华急促道。
……
仓库内外火焰熊熊燃烧,惨叫声不绝于耳。附近早起的居民隔着街道惊惶围观,指指点点。警车与消防车的长鸣远远地破空而来。夏六一的车队与它们擦身而过,拐上大路。
情报失误的大疤头跪在狭窄的车厢里,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大佬,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
夏六一握着血淋淋的拳头,看着他汗湿的发顶,漫长而痛楚地,深吸了一口气。
他面无血色地闭上眼,哑声道,“大哥大拿来。”
电话接通之后,乔爷怒极反笑的声音响起那头,“夏双刀,你果然有种,杀我的人,烧我的档口?‘黑色儿童节,双刀血修罗’,名不虚传,是我小瞧了你!”
“乔爷,”夏六一平静道,“这是误会,我的手下跟你们赌档的伙计有些小冲突,档口是冲突中你们自己的人烧的,要是有人死了,也不幸被烧死的。不过没有约束好手下是我不对,你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出来。”
“少他妈睁眼说屁话!误会你老母!你这么有心送了我一份大礼,我自然也该好生回敬,你就安心等着收回礼吧!”
乔爷挂断电话,阴沉着脸对身后手下道,“把那小子大卸八块,扔到夏六一档口。”
话音未落,他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肥七的码头,沙家帮的全部地盘。”夏六一道。
乔爷顿了一顿,破为玩味地笑了起来,“什么?我没听错吧?”
“只要你答应放了他,我的人会在一个小时之内全部撤走。”
“就这些?我看你该再拿出点诚意。”
夏六一沉默了一会儿,“我在旺角最大的两间夜总会。只有这么多,其他的,骁骑堂还有长老,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既然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那就回去跟长老们商量商量。你最好抓紧时间,我的耐心有限。”乔爷道,挂了电话。
“有趣,实在有趣,”他阴森森地笑着,对手下道,“砍了那小子一只手,先给夏六一送去。”
正这个时候铃声又响,他接起电话,“这么快就商量好了?”
“大佬!不好了!那小子跑了!”
……
山路颠簸,何初三的右腿随着每一次车体震动而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剧痛。他疼得满头大汗,瘫在后车座上一个劲儿咬着牙抽冷气。
救他的人一言不发地开着车。何初三吃力地撑起身体,仔细看了看他面容冷峻的侧脸,这才发现他是那时候逮捕夏六一的警官,有些吃惊疑惑,但还是感激道,“谢谢你。”
谢家华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冷淡道,“不用。”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谢家华没有说话。
何初三没再接着问,心里的疑惑却更加加深。这里地方偏僻,今天又是周一,这位警官大清早地不去上班,跑到荒郊野外的山上,要说是路过,绝对不可能。
但是不管怎样,这个人确实是在危险之中救了他,何初三咽了口口水,诚心诚意地道,“真的多谢你。”
“何初三,你是个清白人,好自为之,”谢家华冷声道,“不要跟不该来往的人来往。”
何初三立刻明白这是跟夏六一和别家帮派的争斗有关,而这个警官不仅知晓其中内情,甚至还知道他被关押在哪里。他心中生疑,但识趣地闭了嘴,光是咬牙忍痛。
谢家华将他送到了就近的一家医院门口,什么都没说走了。
何初三自己一瘸一拐地跳进医院,被护士姑娘送上轮椅,进手术室之前竭力挣扎了一把,“等等,我先打个电话。”
……
一车子人眼睁睁地看着夏大佬再次握碎了新大哥大。大疤头跪在地上头都没敢抬,就听见大哥大的碎片啪啪地掉落在自己膝盖边上。
“大佬……”小马看着夏六一森冷中带着隐隐痛楚的面色,不忍道。他想说什么安慰大佬,又怕说多错多,同时又怕夏六一真的迁怒到大疤头身上,只能狠狠踹了大疤头一脚,表面怪责实意开脱,“他妈的都怪你!好心办坏事!”
大疤头哭丧着脸,扇了自己一巴掌,“都是我的错,大佬你杀了我吧!”
夏六一此时心里是真想剁他两刀,但理智上又明白不能把气撒在他身上。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他滚开,他慢慢地向后靠在了座椅上,用无力的右手捂住脸。
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在沙滩上看着夕阳闲聊、何初三温热的触感还残留在他唇上,他将那里咬得死紧,咬出了满嘴的铁锈味。他胸口疼得难受,却丝毫无处发泄。他觉得自己要疯了,却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疯。
他简直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痛楚地深吸了一口气,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想想还能有什么方法挽回局面,脑子里却乱成一团麻。
何初三,何初三……混账东西,混账东西!
当初就不该认识他!当初就该一凳子腿捅死他!当初就不该在他身上找乐子!当初就不该纵容他亲近!当初……
“铃铃铃……”
所有人都是一惊,低头看向那具残破的大哥大尸体。大疤头伸手刨了刨,一点反应都没有。
最后是小马手忙脚乱地从身上摸出了自己的大哥大,里面传来崔东东急促的声音,“大佬电话怎么打不通?小三子有消息了!”
……
何初三右腿骨裂,不算严重,打了个石膏就被推了出来,正躺在病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就听见外面一阵惊叫喧闹。
走廊里一片混乱,一个满身血腥气的男人推开路上行人冲了进来,一脚踹开房门,神情狰狞地冲到了何初三床前。
何初三额头上包了块大纱布,右腿被吊在半空中,手背上还打着点滴,大睁着眼睛看着不知道为什么满面煞气的夏六一,眼瞧着对方咬牙切齿地高举起手——
何初三都给吓结巴了,“六一哥别,别打,我,我头受了伤……”
夏六一大手一挥!抓住何初三衣领,提起他脑袋吻了上去!
“唔,唔唔唔!……唔唔……唔……”
被啃得喘不过气的何精英发出越来越虚弱的呻吟,跟在后面冲进来的崔东东赶紧转身堵住房门,“都散了啊都散了啊,看什么看!黑社会清场!”
第二十七章 再亲一下
码头仓库的大火已经熄灭,警车与消防车拉起了封锁线,消防员抬着担架进进出出。
谢家华戴着塑胶手套,弯腰掀起一张白布,露出下面黑色的人形物。一股焦香的烤肉味儿同时扑面而来。
他旁边的年轻女警突然把手里的资料夹往旁边同事身上一塞,捂着嘴跑了,不一会儿远处就传来哇哇的呕吐声。
谢家华面不改色地将白布又掀开了一些,从尸体的身下捡起了一支已经被烧得变形的左轮手枪,装进旁边下属递来的透明证物袋里。
“据说夏六一右手旧伤不能施力,应该惯用左轮手枪,待会儿把这个拿给鉴证科的伙计,看看上面还能不能提取出生物检材。”
“是!”
他将手套取下扔掉,蹙眉揉了揉太阳穴——连日加班与通宵未睡令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着疼痛。
“谢Sir?”封锁线外有同事招呼。
谢家华走过去,却是一个来自街对面小食店的店员,“阿Sir,你的奶茶少糖,三明治加蛋。”
“我没点过。”
“有人请你的,钱已经付了。”
正这时候谢家华的大哥大响了,他一手接通电话,一手接过装了三明治与奶茶的袋子。
“喂?”
大哥大那头的人坐在小食店里喝着奶茶,脸颊上并排贴了三张创口贴,若无其事地将巴掌印伪装成了因公负伤的模样,笑眯眯地道,“谢Sir。”
谢家华目光顿时冷了下去,走开几步到无人的地方。
“谢Sir怎么不说话?还在生我气?”
谢家华气极反笑,“你故意向乔爷放出消息,令何初三陷入危险中,就是为了引起骁骑堂与和义社两派相争?你到底有没有认真调查过何初三,你知不知道他是个无辜的局外人?你这人做事到底有没有原则底线?!”
“谢Sir别说得这么难听嘛,我知道你在乔二那边有人,可以救出何初三,只是没料到夏六一为了这个何初三居然敢上门挑乔二的场子。看来我猜得没错,夏六一和何初三的私人关系真的不一般……”
“陆光明!”谢家华愤怒地打断了他,“你知不知道,刚才火场里面死了九个人!”
那边顿了一顿,然后用一种相当若无其事的语气道,“这么多?和义社与骁骑堂算是结了大仇,以后有好戏看了。”
“陆光明!这是九条人命!如果他们两派相争,以后还会死得更多!”
“这些黑社会平日里无恶不作、罪有应得,谢Sir何必同情他们。谢Sir现在不是正好利用他们两派相争的机会,找到夏六一与乔二的犯罪证据,将他们绳之以法?”
“这就是你送我的‘大礼’?你挑起纷争,想浑水摸鱼,恐怕不是为了我的案子,是为了你自己的案子吧?!”
“我也能摸鱼,你也能摸鱼,我们警廉一条心,互惠互利嘛。”
“陆光明。”谢家华森冷的语气突然平和。
“谢Sir有什么吩咐?”
“抬头。”
陆光明下意识地一抬头,不知何时走进店内站在他面前的人抡手一挥!啪一声重响!
——这次总算如愿以偿地被打了另外一边脸。
谢家华扔下不受待见的奶茶与三明治转身而去。陆光明耳朵里一阵嗡响,眼前发黑地对着墙僵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将脖子拧过来。
“真粗暴。”他咕哝着,肿着两边脸颊,龇牙咧嘴地又喝了一口奶茶。
……
何初三在医院里躺了两个小时不到,就被连人带石膏一起打包运回黑社会的老巢——夏大佬那栋村屋。
和义社与骁骑堂现在势如水火,他那间租屋以及公司暂时都去不得了,原本就有计划换工作的他索性打电话向公司报病辞职,又打给何阿爸谎称自己要出差一个月,然后开始过起了幸福的包养,不对,疗养生活。
一条腿被裹在石膏里诸多不便,吃饭洗澡上厕所全要人伺候。小马自告奋勇地找了个金牌保姆前来照料这位何大残废,结果被最烦外人在家里走动的夏六一举起烟灰缸连他带保姆一起砸了出去。
“我说你平时脑子挺灵光,这时候怎么一点眼力都没有?”崔东东从屋里带了瓶冰啤酒出来给小马敷额头,尽情嘲笑他,“尽把马屁往马腿上拍。”
“妈的,”小马哭丧着脸抱不平,“那小子难道是金子做的?要我们大佬亲自伺候他?”
崔东东看着这位还没开窍的直男,只能叹气,“行了行了,还有保镖在呢。你省点心别瞎搀和。”
小马将啤酒瓶捂在拔凉拔凉的心口,哭唧唧地开车滚蛋了。
终于入户成功的何初三躺在他六一哥的床上,听着外面汽车接二连三发动的声音,知道闲杂人等统统离开,忍不住举起双手朝着天花板比了两个V字!
干得好,阿三!多谢你,乔爷!
夏六一这时候正好开门进来,何初三光速收手挡眼,作出不敌窗外阳光的迷糊模样,“嗯……六一哥?”
夏大佬自打强吻民男之后,每每跟他视线相对,都会下意识别开眼。神情僵硬地走到窗边,拉上一半窗帘,他咳了一声道,“我让阿南、阿森把客房收拾出来,你暂时住这儿,事情解决了再回去。”
阿南和阿森是他现在的保镖。
何初三一脸关切,“你这里客房很久没住人吧?两位大哥收拾起来太辛苦,其实我睡你的……”
“我的床不给睡!妈的何阿三我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夏大佬激动到一半,才意识到何初三接着说的是“你的沙发就可以了”。
两个人对愣一会儿。何初三别过脸去,老模样发起抖来。
“……”
“啊啊啊!痛!痛!我错了我错了六一哥,我不笑了,你别踩我伤腿,痛痛痛……”
夏六一在卧室里守着何残废刚吃了两口外卖,崔东东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长老们委她联系大佬,明面上说共商大计,实际又是让他给个交代。
夏六一靠着床头,习惯性地点燃了一根烟,语气虽然平和,盯着墙角的目光却带着寒意,“在莲香楼订个包间,我请他们吃中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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