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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态众生之商匪(古代架空)——花花花花前

时间:2018-09-25 08:07:58  作者:花花花花前
  拿起所剩的最后小半坛替殿子期斟满,陆凌满眼堆笑,露出一颗虎牙道:
  “子期趁夜深轻薄于我,罚酒”
  殿子期嗤笑一声,白了陆凌一眼,仰头将酒饮下:“我轻薄你做什么,还不是你竟说些令人作呕的事情”
  “这才哪到哪啊”陆凌又给殿子期斟满,自己也饮下一杯道:“你们京城里的阔少爷吃的都是玲珑剔透装在盘里的,我们不上山自己打,难不成饿死,还是去那庙里索性剃了光头,出家做和尚”
  借着昏暗的灯光,陆凌朝殿子期挪近一寸,随鼻息躲躲闪闪的火光照在陆凌脸上映出斑驳的阴影:“子期啊……”将那尾音拉的颇长:“我与你,不一样”
  如狐狸一般,眼尾含着笑,殿子期也凑近一分,鼻息吹动着桌中间的烛火跳动的更快:
  “陆凌啊……”学着他刚才的语气,一模一样的将尾音拉长,转动着手中又空了的酒杯,用手撑着歪靠在手背上的头,轻轻闭眼,又缓缓睁开:
  “那你为何,总这样护我……”
  两人的鼻息纠缠在一起,跳动着的烛火越来越快,那双深渊般如鬼魅一样的眼睛又靠近一分,眼底七分酒气,三分羞嗔,洁白胜雪的罗衣袖口沾上了淡黄色的青梅酒,如此骄傲爱干净的人此刻也顾及不暇,看着陆凌微微发愣的眼,更涌上几分笑意,将语气加重,缓缓问出:
  “……嗯?为何?”
  忽而竹帘外吹来一阵风,吹灭本就晃动不停的烛火,船舱内瞬间漆黑一片,如瞬间失明般,什么也看不清,只有带着酒气的鼻息在漆黑的夜里,格外明显,喷洒在对方的脸颊上。
  倏忽,陆凌突然打破沉寂,一字一语,如酒意尽数散去一般清晰的说道:
  “夜深了,子期不胜酒力,早点休息吧”
  漆黑一片的船舱内看不清此刻两人脸上的表情,只听见一片起身时衣服的摩擦声,陆凌摸黑走到舱门前,转头看去,伸手不见五指的船舱内看不见殿子期,也听不见任何声响,只有船外潺潺的水声,轻轻拉开舱门,陆凌头也没回的出去了。
  轻轻关上船舱的竹门,借着灰色的月光,陆凌低头望向自己的鞋尖,张口即是一声微不可即的叹息。
  缓缓抬头,正看见小耳朵卷缩在船头,身上披了一条花斑毯子,瞪着一双大眼睛,在夜里格外明亮,灰白色的月光照在他脸上,一脸嫌弃的表情格外明显,望向他许久,方才狠厉的吐出一个字:“怂!”
  “滚蛋!”小声怒骂他,陆凌一挥手:“睡你的觉去!”
  在船头铺好地褥,陆凌双手抱着头,仰望着漫天的星斗,星光璀璨,浩瀚苍穹,这硕大的天地间,上有九五之尊,下有街头乞儿,世人将这人间种种分为三六九等,他陆凌与殿子期之间的距离,何止霄壤。
  殿子期生在万花丛中,长在锦绣圆里,而他陆凌不知道哪一日就客死他乡,刀剑为帆,霜雪做塚,这样的日子,如何让殿子期抛下殿家家业与他风餐露宿,提心吊胆。
  客船缓缓而进,陆凌辗转反侧始终没有睡着,旁边小耳朵已经呼呼入眠,客舱内也听不到任何声响,想是殿子期也已经休息了。
  直至行于山峦内侧时,陆凌才缓缓有了些许困意,刚闭上眼,却突然听见船身四周有三声石子入水的声音,噗通三声响,激起几点水花。
  这声音极轻,若是换了旁人大约听不到,就算听到也不甚在意,但陆凌对着声音极为警惕,因为陆凌知道,这是漕帮选中猎物的暗号,三枚石子击在船周,意为已选中此“猎物”,标记给众人看。
  陆凌刚听到着三声击水声,便立刻起身,夜色朦胧一片,周围环绕着层层山峦,犹如墨染般的青绿。
  陆凌噌的起身,朝看起来昏暗一片的山峦喊了一声:“合字儿(春典:朋友,只指同行)”
  这声音喊的极大,在空旷的山峦中回荡,小耳朵正睡的迷糊,朦胧中听见陆凌喊了这么一声,也噌的跳了起来,睡在船周的兄弟们也都凑了过来。
  半晌,正前方被水雾阻挡的江水里,才有人也回了一声:合字儿。
  然而这声春典尾音还未落下,山谷中层叠不穷的声音此起彼伏,每喊一声便亮起一盏火把,呼喊声在山水间回荡,火把慢慢点亮,如漫天星斗,照得整个江水泛着点点橙色的水光。
  良久,才有一艘木船从远处灰蒙蒙的水雾中慢慢行出。
  “合字儿,是家里人啊(春典:朋友,是道上的人啊)”说话的人立于船头,穿着一件蓑衣,头发枯黄如草,大约是常年在水上受水气潮湿的缘故,那人下巴上有一道极深的疤痕,远远看去,像是下巴分开成为两半,身侧别这两把短刀,想必就是漕帮的大当家胡二刀。
  陆凌早知道会遇到他,像是早想好了对策一般从身后掏出长鞭,甩开了,在船头啪啪啪抽了三响,这鞭响声大如雷鸣,在山峦和江水之中回荡,仿若千军万马。
  殿子期听见声响,也推门而出,刚一出来便被陆凌一手拉在身侧偏后的位置,陆凌也不回头,一只手握着鞭子,一只手放在身后挡在殿子期面前,一抬头,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
  “胡大当家,幸会”
  “我当时谁呢”那人耸了耸肩,将身上的蓑衣披好,也笑着说道:“陆三鞭,陆大当家,闻名不如见面,后生可畏”
  “好说”陆凌扬了扬下巴,轻轻拍了拍殿子期的肩膀,笑着说道:“我替肩子(春典:朋友)送点货,劳请胡大当家行个方便”
  胡二刀笑了一声,从身后人手里拿过一个烟袋锅放到嘴边,旁边立刻有人过来给点上,火星子冒的十分清晰,在烟雾缭绕的山峦间,短暂的片刻仿若几个时辰之久,所有人屏住呼吸,扭紧每一根弦。
  “陆大当家为难我啦”胡二刀连抽了好几口,方才说道:“雁过拔毛,不好坏了规矩”
  “呵呵”陆凌轻轻笑了一声,将鞭子从身后拿到身前,低头在手中把玩了许久,方才抬头,紧紧盯上胡二刀的眼睛,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边的虎牙:
  “胡大当家是要砸窑吗(春典:打劫),我们虎威寨的规矩可也不好坏得”
  “哦?”胡二刀的烟斗冒出股股浓烟,将他的脸掩住一半:“虎威寨是何规矩啊?”
  陆凌转头指了指船身上插着的一面旗:
  “初来窄到,就是为了跟您碰个门面,我们虎威山立下的规矩”陆凌左右扭动了几下脖子,狠狠的盯着胡二刀的眼睛,又朝前走了一步,方才一字一句的说道:“这殿家的货,谁都碰不得!”
  胡二刀听陆凌说完,低头嗤笑一声:“后生可畏,陆大当家好大口气,从前霍九环,也不敢同我这般讲话的”
  “所以他让我给宰了”陆凌邪魅的一笑,随即说道:“胡大当家,咱别在这浪费时间了,您划个道”
  胡二刀将手放在口中吹了一声口哨,山峦中星星点点的火把尽数晃动起来,犹如星斗一般数之不尽。
  胡二刀又抽了两口烟袋,方才轻轻一笑,沙哑着声音问道:“陆大当家,如何让我划道啊?”
  然而陆凌睥睨四周,对这无数橙黄色的灯火仿若无睹,也笑了一声说道:“您这么大的家业我们几个人肯定是走不出去,这我心里还有数,但我们死了,无非就落下这一船的货,可这货进了谁的手里我可不敢保证”
  陆凌说着朝无数火把的山头望去“流水的当家,铁打的寨头,胡大当家,你这一山头的人我是没办法,但杀你一个……”陆凌说着又超前走了半步,已站在船头边缘,半个脚尖已经悬空在船外,船底溅起的水花激打在陆凌鞋底:“我陆凌敢保证,这货绝对留不到你手里”
  胡二刀望着陆凌的眼睛,这漆黑无底的深渊仿佛冒着层层业火,阴森可怖,恍若来自阴间。
  胡二刀知道,陆凌是拼了命要护殿家的货船,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胡二刀为了一船货物丧了命,实在太不值得了。
  胡二刀半晌没说话,心里正在盘算着,谁知陆凌却突然开了口:
  “我看胡大当家做不了主,不如我帮您下决心吧,老规矩,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咱们快点结束,我在黄泉路口等您打桥牌呢!”
  陆凌话音刚落一鞭子便扬声落地,周身抽起的水气灰尘如雾般飞扬,仿若惊雷炸响,随飘散在空气中的烟雾一起回荡在山谷间。
  所有人紧闭呼吸,连胡二刀的脸都渐渐僵硬起来,然而陆凌脸上却依旧挂着三分笑,只在旁人都看不见的身后,将握着殿子期衣袖的手缓缓攥紧。
  “啪!”第二鞭,如抽在每个人身上的一般,响天冻地的鞭声震的所有人周身一颤。
  第二鞭的回声刚刚渐散,陆凌便又缓缓将鞭子举过头顶,第三鞭在准备落下之前,胡二刀突然抬手,对身后的人说了一个字:“撤”
  轻轻放下鞭子,陆凌背着手站在船头,好整以暇的说道:“多谢胡大当家通融,往后漕帮若需要我虎威山出面,定万死不辞”
  胡二刀整了整肩上的簑衣,将烟袋锅递给身后的人,沙哑着笑了几声,方才又重复道“真是后生可畏啊”
  船头交错,殿家的货船缓缓而行,陆凌始终站在船头,与胡二刀擦肩而过时才轻轻点头示意。
  货船行出去许久,船上未有一人出过声,寂静的深夜,只有水声格外清晰,似拍打在每一个人心头。直至船行至甚远,陆凌看见远处山峦间最后一盏火光熄灭时,才徐徐开了口“行了,都去睡吧”
  众人纷纷散去,跟着殿子期走进船舱,谁知舱门刚一关上,陆凌便瘫软坐了下来,随即立刻呼了一口长长的气来。
  缓了半天,陆凌才转头问向坐在身侧的殿子期:
  “刚才吓着了吧”
  “还好”殿子期答。
  “以后水路可以放心走了,江湖人还是讲信用的,胡二刀即然应了,就不会为难你,日后他需要我,我替他卖命即是”
  殿子期只觉的胸口似有千斤巨石压着,半晌也喘不过气来,只得紧紧皱着眉头拂上陆凌的手,谁知这手一抓,手心竟尽数是汗,湿漉漉的,仿若刚洗完手一般。
  “你也怕?”殿子期回想起刚才陆凌的狠戾和稳若泰山,还以为他早有把握,谁知这手心竟湿成这样。
  “怕啊,怎么不怕”陆凌两手交错搓着,想将手心里的汗晾干。
  “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我只当你天不怕地不怕呢”殿子期从袖口掏出一方布帕,替陆凌擦拭手心的汗,浅金色的布帕上绣着一朵祥云,云边用相近的银线绣着一个殿字。
  慢慢将手绢攥进掌心,陆凌缓缓抬起头,望向殿子期狐尾般的眼,许久,陆凌才徐徐说道:
  “我怕……真打起来,若我先死了,谁来护你”
  丝鹭孤鸣,夜色浓重,船身四周被浓雾包围,桌上的烛火晃动不稳,映照在殿子期周红的眼眶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
这一章偏长~辛苦啦~
鞠躬】
 
  ☆、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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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里寻他千百度
 
  葭月初三,淅淅沥沥下了一场雨,没来由的寒气直逼而来,京城里此时也只是换去了丝袍穿上布衫,谁知道雍州竟冷的殿子期拿出了裘袍,偎着炉火手中抱着暖炉与文书和墨潇说笑,然而天气这般寒冷,那墨潇公子仿若不食人间烟火一般依旧舞着他那把翠玉扇子,眉眼之间俊朗仿若谪仙,只面对文书的时候双眸染上无尽的温柔,细看下去,竟还有几分亏欠。
  聪慧狡黠如殿子期,也曾悄悄问过文书,平日里天塌下来也一副没正经的人竟悄然红了耳廓,随手捡起一块石子朝湖里扔去:
  “他说前世有约,虽然我不记得了,但人生匆匆几十年,于他不过一瞬,我文书两手空空,唯有这身皮囊,他若稀罕,再陪他一世也无妨,我只当是欠他的”
  殿子期至今记得,那日天阴得好似要掉下来一般,灰蒙蒙的天卷着黄沙扑面而来,空旷贫瘠的山头打眼望去只剩干扁的枯草,看起来好似十六七的文弱书生说起这话,却说的干脆利落,坚定不移。
  “他从前就是这般,好像谁家跑出来的小野猫”墨潇将身侧的姜茶递到文书手里,温柔一笑。
  “小爷要是野猫,先抓花你的脸!”接过姜茶,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孰不知看进旁人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拨雨撩云。
  “啊欠!”殿子期正欣赏着打情骂俏的一出好戏,突然窗外一阵寒风吹来,鼻子一酸,低头打了个喷嚏,正赶上手里举着蜜罐的陆凌进屋,听见殿子期打喷嚏再看一眼桌上放着的汤药,眉头紧蹙,伸手去探,竟已凉了一半。
  “你有工夫听人家唠闲话,没工夫吃药吗?”
  天刚一凉,殿子期就着了风寒,好在家里就是开药铺的,抓了几服药,陆凌按时按点的盯着他喝,然而殿子期在陆凌看不见的地方能拖就拖,能逃就逃,这药也是凉了热,热了凉,有时候实在不想喝趁着陆凌不在就着树根就倒下去,抬眼再看一看笔直的树干,也不知道来年还能不能开花。
  “左右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就是受了风,不吃药过几日也就好了,这药苦的很,不想喝”
  嫌弃的瞅一眼黑乎乎的汤药,殿子期还没喝到嘴里,嘴里就先涌上一阵苦意。
  文书和墨潇看陆凌进来,识趣的离开,四下看了一眼没人,陆凌一把搂过殿子期,一只手端起药碗,一只手顺着腰线拂到侧面,在腰侧轻轻一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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