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来看我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忽略谢乔的调侃,白棠借着对方的高度向外眺望,“外面保安样子的人越来越多,我们得尽快找时间离开才行。”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苏好虽然因为白棠在白皓明那里失了宠爱,但到底往日的情分和积蓄还在,对方现在虽比不上前几年风光,却也过得还算富裕,从别墅二楼婴儿房的窗户看去,白棠很轻易便看清了那些穿着制服身体紧绷的壮汉。
孩童的声线带着一股软绵绵的奶味,就算是在认真说话也是像在撒娇,谢乔摸了摸对方的头,因为被困在这个世界整整三年的焦躁也消去了不少。
“我们一有行动苏好就加派了人手防备,她到底是会读心术还是太过敏锐?”看着院子里准时交接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保安,谢乔抬手捏了捏白棠蹙起的眉心,“未卜先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母子连心?”
“少和我开这种玩笑,”挥手打掉某人不老实的爪子,白棠不解地喃喃道,“不该是这样啊,在我的记忆中没有这些保安的印象……”
三岁的孩童多多少少已经开始记事,更何况白棠本就要比别的孩子来得早熟,他仍记得年幼时女人那张难得带笑的脸,却半点也记不清这些制服男的存在。
见白棠又苦巴巴地皱起一张小脸,谢乔伸手将人向上抱了一抱:“你那时候才多大,记不得这些事也实属正常。”
尤其是对方还在之后接受了长达十数年的人体研究,在这样大的变故下,白棠的记忆没有出现缺失和混乱就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现在我们要逃吗?”放松身体,谢乔带着白棠一同向椅背靠去,“只要抱着你,就算没有能量我也能够杀出去。”
实力强了便习惯用集聚了强大能量的招式解决一切,但谁也别忘了,一把被鲜血浸染的妖惑之刀,最开始定然是用最原始的方式屠杀一切。
谢乔说得自信,白棠心中却有些不安,倒不是他不相信谢乔的实力,只是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都有一种违和的诡异,更何况那些保安手里有枪,在无法打开空间戒指的限制下,如今的情况对他们来说可谓是十分不利。
可留给他们外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那个女人来看望他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这就意味着离他被送进实验室的日子越来越近。
想到那十数年痛苦的回忆,白棠无论如何都不再想重蹈覆辙经历一次。
“那就今晚行动吧,”下定决心,白棠果断道,“夜长梦多,我不能再拖下去了。”
各式各样的顾虑压在他的心头,能力的丧失也让白棠变得有些畏手畏脚,重回儿时更是让他失了几分平日的冷静和淡定。
熟悉的事物总会勾起人类压在心底的某些情绪,白棠也不例外,尤其是在世界发展逐渐和他记忆中的世界重叠时,这些情绪便更加嚣张地在从心脏处蓬勃生长、肆意蔓延。
谢乔不是没有发现白棠的不对,只是这小宿主嘴巴严得像个锯了嘴的铁葫芦,无论他怎么舌灿莲花语重心长,对方仍旧没有任何对他吐露心声的意思。
也许这真的是一局完全靠自己才能完成的副本吧,谢乔叹了口气,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从楼梯处传来,谢乔散去身形,轻巧地把白棠放在了扶手椅旁边的地面上。
五秒后,容颜未曾有丝毫改变的苏好推门而入,她行走间摇曳生姿风采过人,半点也不输三年前的模样,见白棠从床上爬下坐在了冷冰冰的地面上,她也没动手抱人,只是不咸不淡地命令一声:“起来。”
这个孩子自出生起便和她亲近不起来,长大后更是如此,要不是那与她越来越像的眉眼摆在面前,苏好简直忍不住要再去做一次亲子鉴定。
生来就招父亲厌恶不说,还半点没继承到她的长袖善舞,就算她特意找了礼仪老师来指导对方的一举一动,这孩子看上去也没有什么长进,蠢钝的像个只有蛮力的莽夫。
不过不招人疼也好,苏好静静地看着从地上爬起的白棠,如果真的相处出了感情,她便不能像如今这样冷静地送对方去做一只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都说生了孩子的女人就掉了价,要不是怕落人口实,苏好实在是不想再见自己这个便宜儿子哪怕一面,因为只要看见对方,她就能想起那日被白皓明当众抛下的难堪。
那些针扎似的目光,她这辈子都不想体会第二次,但在抚养白棠的这三年里,那些目光却从来没有远离过她,就算她深居简出低调非常,也总有些新欢旧爱上赶着过来挑衅。
她知道这是白夫人暗中给她下的绊子,因为她生了一个健健康康无病无灾的儿子,可又有谁知道,她宁愿从来都没有生过这样的儿子,这样她就可以继续风风光光地当她的“苏小姐”,而不是被赶出主宅当一个小孩子的妈。
苏好目光阴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低头在她面前站好的白棠,最开始时她还能凭借着那点仅有的母子情和盘算对白棠展露笑颜,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愈发不能忍受这样的窝囊日子,心中对白棠的恨意也就一点点地涌了上来。
她现在的生活在普通人眼中很好没错,但比起得宠时在白家的活法,她现在过得简直和普通人没什么分别。
尝过了龙肝凤脑,谁又甘心吃回寡淡的清粥小菜呢?
苏好的心思,没有人比站在她面前的白棠更加了解,实验失败他被从实验室放出来后,这个女人就发了疯似的让他学这学那,甚至还想用着他天生怪力和被教导出来的武艺替白家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红颜易老,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就算借着把我送进实验室而重获那个男人的青眼,你在未来的某一天也不得不为那些如花似玉的新对手求到我头上。
抬头看向苏好不掩厌恶的脸庞,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似乎洞穿了眼前人一切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苏好心头猛地一跳,条件反射地扬起了巴掌。
这个怪物一样的孩子,从一开始就不该是她身上的一块肉。
被亲生母亲这样对待,白棠连眉头都没有动上一下,从一开始他便没对这个女人抱过希望,所以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可能更加失望。
五官精致的男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自己,仿佛是在等待自己的巴掌落下,苏好深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最初进门时优雅的样子。
反正明早她就会把这个倒霉鬼送到他该去的地方,只要能为白家的实验做出贡献,以白皓明公私分明的性格,绝对不会忘记她这个献上合格实验体的大功臣。
哪怕是白家的亲生血脉又怎样,不被掌权者所喜便过得连普通人家的孩子都不如,苏好突然笑出声,怜悯地伸手抚了抚白棠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蛋。
“皓明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天生不详的扫把星,”尖锐的指甲划过白棠的脸颊,苏好幽幽道,“不过你放心,明天你就会被送到一个好地方,去发挥你仅有的那点剩余价值。”
“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苏好点了点男孩圆且俏的猫眼,“有时候我真的想帮你把这双难看的眼睛抠下来,让你我都能过上好日子……你说怎么样?”
白棠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像是不懂女人话中的意思,又像是在看一个拙劣无比的笑话。
人自打出生就都多多少少带着点逆反心理,白棠越是对自己的行为没有反应,苏好就越想看到对方脸上露出害怕惊慌的神色。
无法掩饰喜怒哀乐的鲜活才是属于孩童的,而像白棠这种没有反应的反应,除了自闭就是怪物。
[你就任由她这么欺负你?]谢乔第一万次地想出手阻止,又第一万零一次地被白棠暗中拦下,[白棠,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奉行愚孝的那一套?]
[不是孝,]白棠盯着女人的指甲从自己的眼前离开,[我只是不想和她有任何多余的牵扯。]
[今晚,我们就逃吧。]
作者有话要说: 苏好的价值观只代表角色不代表作者本人嗷。
最近暴雨下个没完,昨天话话这片儿停电了,今天来电了就在码字,先发一更,吃完饭再继续码字。
日常比心,啾。
☆、第四十九章
月黑风高,在给小主人喂完女主人倒好的牛奶并确定小主人安然入睡后,上了年纪的保姆替白棠扯了扯被子,轻手轻脚地拿着杯子出了门。
确定脚步声离开后,白棠倏地在被子中睁开眼,他轻巧一跃,猫一般无声无息地跳下了床。
加了料的牛奶带着一股怪味,白棠跑进卫生间,毫不犹豫地抠住喉咙让自己吐了出来。
感谢苏好在布置新房间时的不用心,这间由客房改造的儿童房还带着标配的卫生间,白棠按下冲水按钮,随后极自然地张开了双臂:“抱。”
黑发红眼的男人从虚空中浮现,凭借着身高优势将男孩抱到了洗手台旁,白棠扭开一股细小的水流,仔细地清洗着自己弄脏了的手指和嘴巴。
其实这房间的隔音效果不错,若不是像白棠和谢乔一般耳聪目明,就算是两人在其中打了起来,外面也绝对听不到什么不该听的声音,只是白棠小心谨慎惯了,就算知道不会被发现,他也还是下意识地放轻了自己的动作。
看到眼前的水龙头,谢乔就想起了白棠副本中展现出的几个小怪癖,不知联想到了什么,他弯弯眼睛,无声地笑了出来。
“我们走吧,”白棠用毛巾擦了擦小手,“考虑到身高问题,房间的窗户应该没有锁。”
白棠不矮,但一个三岁多的孩子却也不会有多高,因为白棠根本够不到开关窗户的把手,保姆和苏好自然不会在这方面多防备他。
单手拖住没什么重量的某人,谢乔借着月色走到了窗前,被苏好请来的保安仍旧尽职尽责的巡着逻,微弱的红光在黑夜中一闪一闪,看久了便显得格外诡异。
窗外没有纱窗,谢乔抬手拧动窗户的把手,清爽的夜风便乘着月色一同扑进了屋中,将白棠的两只小手搭在自己的脖子上,谢乔灵活地跃上窗台:“抓稳了。”
作为一个大部分时间都执着于优雅和得体的男人,谢乔就算做起翻窗户这种略显粗鲁的动作都十分好看,他的容貌本就英俊深邃,此时被清冷的月光一衬,便更似天神一般摄人心魄。
凉风一丝丝地钻进睡衣的领口,白棠微微打了个颤,不自觉的向对方怀里靠近了几分。
看在他还是个孩子的份上,这点软弱应该是可以被允许的吧。
“你看我像不像童话故事里披荆斩棘深夜幽会的王子?”平安落地,谢乔笑着顺了顺白棠的后背,“我高塔上的公主。”
你才是公主,全家都是公主,白棠默默地瞪了谢乔一眼,这妖刀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敢拿女生来类比自己。
本也只是为了活跃下气氛,谢乔并没有真的打算和白棠斗嘴,他用袖子拢住白棠,自己则是按照这几天研究出的路线移动过去。
苏好请来的保安虽然日夜守卫四处巡逻,但只要有换班和路线,他们就会给人留下可以钻的空子,谢乔好歹也是活了上万年的老油条,当然不会在这点小事上出了岔子。
因为外人无法看见谢乔,所以在路人视角中,此刻就是一个三四岁的男孩浮在空中飘荡,更妙的是白棠今天穿了一身纯白色的睡衣,如果真的被保安们看到,哭叫害怕的也许会是那些身强力壮的大男人也未可知。
如同电影里一般,再高超的科技遇见灵体也都得玩完,谢乔只是用自己的衣物将人完全裹住,那些检测器和监视器便统统失效,嘶啦嘶啦地闪起了雪花。
事不宜迟,谢乔靠近围墙,带着怀里的白棠一个起落跃了出去。
监视器引起的骚乱刚刚发酵,白棠就和谢乔一起躲进了别墅区绿化的阴影中去,除了私人座驾,这里来往的车辆很少,再加之道路宽阔,如果想要平安走出去,他们就得找一条隐蔽的小路不断向前。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逃离了那个侵扰了自己多年的噩梦,白棠伏在谢乔肩头向后望了望,眸子里少见地泻出了几分实实在在的笑意。
只要离开这里,他就彻底逃开了上辈子的命运。
只要离开这里……
无尽的黑暗好似巨兽般狰狞地出现在两人身前,状况突发,谢乔猛地停下脚步,在两人被黑暗吞噬前及时刹住了车。
“你们的世界也有这种不科学的事情发生?”面前的黑暗正将两人身前的道路建筑尽数吞没,感受到其中毁天灭地的能量,谢乔谨慎地向后退了两步,“这是什么东西,你之前见过吗?”
张牙舞爪地蠢蠢欲动,看起来倒不像是个死物。
“我不知道……”尽管能力池消失无踪,但属于白棠的眼力却还在,他睁大眼睛仔细望进那片黑暗,只觉得在里面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好像领域的力量,”白棠猜测道,“难道它就是这个世界的本源?”
世界本源?谢乔还来不及细细思考这个可能,那片黑暗便如活了似的向两人扑来,三面都被对方吞噬成黑暗,谢乔与白棠迫不得已,只能向刚刚逃离出来的地方飞速后退。
这样不容违背的力量,绝不是现在武力全失的两人可以应付的存在。
代表噩梦开端的建筑又一次接近了自己,白棠灵光一闪,霎时明白了这股力量出现的真正用意。
禁止会影响世界线的大改变吗?
但眼下的境况却没有给白棠任何可以思考的时间,谢乔的速度不慢,但那黑暗侵蚀的速度却远超两人的想象,在对方再一次忽然提速后,白棠和谢乔二人终是反应不及地被拖进了黑暗。
灯火全熄的别墅静静立在这片黑暗中央,仿佛是黑色大海中一座坏掉的灯塔,那片肆无忌惮扩张的黑暗停顿了几秒,最终还是张开“大口”将这块特殊的空间吞了进去。
一切归于平静,宛如万年前的混沌初开,这跳出限制的一幕好戏,到底是要在某个意志的操控下倒退重拍。
*
天旋地转,白棠头重脚轻地睁开双眼,如果非要让他形容一下此刻的感受,他只能想到嗡嗡运转的滚筒洗衣机。
而他,就是那件被甩来甩去又拧成一团的衣服。
“小少爷,该喝牛奶睡觉了,”苏好请来的保姆笑容慈祥地将温热的玻璃杯递到白棠手边,“夫人亲手帮你热的牛奶,小少爷一定要乖乖地喝干净哦。”
苏好向来是在外人面前做戏的好手,她把所有的不满和怨恨都发泄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而房门一开,她就又是那个积极和自闭儿子亲近的好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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