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御井堂大叫了一声,身体猛然向前一挣,终于,有什么断掉了,随着拖拽离体,黑暗中,热流从他的后腰处喷涌而出,撒向地面。
疼……好疼……
御井堂挣脱了钢筋的束缚,剧痛让他的身体一挺,从三处伤口中流出大股的鲜血。他不敢想象身后的狼狈,不敢猜想那钢筋上挂着的会是什么,也不敢回头去看。
邹浪感觉到御井堂的身上有血,但是并不知道他伤的多重,打横准备抱起他。身体的剧痛让御井堂精神恍惚,他痛苦地仰着头,看着邹浪的侧脸,这个男人现在的表情如此认真,满是鲜血灰尘,但却如此俊朗,让他沉沦。御井堂用最后的力气艰难张开口,声音沙哑,劝着邹浪,“你抱不动我的,放下我,走吧……”
邹浪打断了他的话,低头吻上了御井堂苍白的唇。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坚毅,“我抱得动!这一次,我死也不会撒手!你答应我的,我们一起活着出去。”
听了他的话,御井堂的心中浮上一丝暖意,原来,除了母亲,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在乎他的……
坍塌一直在持续。烟尘中,御井堂觉得自己的身子一轻,离开了地面,他感觉到邹浪在跑,那条漆黑的地铁甬道四处在发出着断裂的声音,不断有灰尘和石块砸下来。他什么也做不了,就连阻止邹浪都做不到,只能用尽所有的力气,环着邹浪的脖颈。趴在他的怀抱里,听着他的气喘和心跳。
那条甬道绵长,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可能是因为胸口的那一根钢筋穿透了肺部,御井堂的嘴里开始涌上血来,他半睁着眼睛,皱着眉头,一口一口地把那血往下咽,身体一直在剧痛,从来没有这样疼过,每个震颤都让他浑身痉挛生不如死。可是他不想让邹浪分神,不能让邹浪这个时候知道……他可能拼尽全力去救出的……会是个死人。
疼,好疼啊……御井堂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可是太疼了!
大量的出血让他恍惚,可是剧痛又让他神智清楚,晕过去,或者是死去,对他都成了奢望。
终于一丝亮光出现在了前方……
阳光刺目,邹浪用着全身力气向着那光明奔去。
最后一刻,他抱着御井堂跑出了甬道,双膝一软,直接摔倒在地上。倒地前不忘把自己的手臂垫在了御井堂的身下。
整个甬道在他的身后发出一声巨响,然后轰然倒塌。烟尘四溢,像是发出了一声叹息。这次塌陷一共持续了半分钟,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他们成功了!
隧道外的阳光是如此的明媚,是久违的光明,驱散了一切的黑暗。
邹浪抬起头,抖了抖头上的灰尘,他一边喘,一边笑,额角的血合着汗水滴落也顾不上用手去擦,他急于和御井堂分享劫后余生的愉悦,“我做到了……你也做到了。你很棒,真的……我就说我们不要放弃。”
御井堂笑了,看到邹浪的笑容,伸出手来似乎是想去触碰他,但是那手停在了半空就落了下来,他再也忍不住,一皱眉,喷出一大口血,有温热的血点溅到了邹浪脸上。邹浪的脸上是难以置信地神情。他低下头,发现御井堂的另一只手按住胸口,鲜血混着血块,源源不断地从他的指缝里流出。
御井堂的脸色在灰尘色的掩盖下,苍白到了极点,却也美得凄厉。
邹浪被吓到了,他伸出颤抖的手,去探查御井堂的伤口,掰开御井堂虚掩的双手,看到狰狞的伤口和出血量,愣住了。
御井堂按住了他的手,有点抱歉地笑了笑,嘴唇颤抖,“别……别费力气了……我不行了……对不起,骗了你……”
什么一起活着出来,是骗他的,这一次,邹浪又没有看穿他的套路。
邹浪的眼角忽然滑下泪来,他去吻御井堂的唇,不管不顾地擦去他下巴的血,可是那血却不断从他的嘴角滑落,越来越多。他不敢去捂他的伤口,怕哪怕是极轻的触碰也会加重他的伤势。
御井堂在他的怀里轻轻地痉挛,“我……好疼啊……我疼……好冷……”
邹浪忽然想起了什么颤声道:“你想想你的妈妈,你说了你还想见你妈妈的,你妈妈不在这里,你不能死!”
“妈妈。”御井堂半闭着眼睛重复了一下这个词,声音细不可闻,就算是他重伤极痛时也不曾流下的泪水忽然流下,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流着,滑过他沾血的苍白的脸颊。他用颤抖的手去触碰自己的铭牌。
“我不摘!”邹浪脱下了自己的外衣,胡乱地裹在御井堂的腰间,“你要是敢咽气,我就把它扔了,让你妈妈再也不知道你在哪里!你忍心吗?放她一个人!”
御井堂的手停住了,他无声地哭着,一双好看的眼睛看着邹浪,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邹浪从军服口袋里取出药品,手忙脚乱地给他注射,肾上腺素,凝血剂……然后埋下头来把他抱在怀里,紧紧地,温暖着他逐渐冰凉的身体。
第15章 救援
空中忽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空中浮尘被卷起,一架军用直升机忽然出现,降落在不远的空地。在最后的时刻,他们终于等来了救援。
急救是在飞机上就开始的。有段时间,御井堂的记忆有点断片,一时间,他觉得有人扒开了他的衣服,处理着伤口,一时间,又觉得血液顺着血管一点一点地汇入他的身体。
麻醉剂与镇静剂的使用让他感觉不是那么痛了,意识开始麻木,半睡半醒之间,他听到有人在说话,有人在争吵。
脸上被罩上了呼吸面罩。
“……肾上腺素用的很及时,如果再晚十分钟,可能就……”
“……他需要马上手术……但是按照规定,你们处于隔离期,我们不能……”
“……还未脱离生命危险……血压在降低……”
“……必须找到出血口……”
“……如果是他的话,也许可以救他……”
有什么东西切开了胸部的伤口,然后有手指伸进去拨弄着,用止血钳夹住了血管。
御井堂拼命地想睁开眼睛,可是这么一点细微的动作,也变成了奢望。他想喊疼,但是完全发不出一丝声音,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有一只温热的手忽然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相交。
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御井堂再次醒来时微微睁开眼睛,就听到了仪器滴滴的监控声。有一段时间反应了一下自己在哪里,然后才发现,这里是医院的icu病房。
然后他就听到有护士说,“他醒了,快去叫方博士。”
随后是脚步声,有个穿白衣的人走了进来,护士们和他打着招呼,“方博士好。”
御井堂注意到,她叫的不是医生,而是博士。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方亚舟,目前国内最著名的医学专家,细胞学,基因学,生物学博士,在二十六岁时就活的过诺贝尔医学奖的提名,算算,他现在依然不到三十岁,就足够声名远播。
那人穿了白大褂,带了一副无框眼镜,见了御井堂摘下了口罩,问他道:“伤口痛吗?”
御井堂点点头,“有一些。”比起之前让人崩溃的痛已经好了太多,还在他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疼是正常的,今天的药量减少了麻药的配比。两天前的手术中,你的心脏暂停过半分钟左右,身体里的血液几乎换过了一遍,我们切除了你的一部分的内脏,你所输的液体中,加入了一些新药,会有助于细胞的再生,希望可以加速你的痊愈。”他的语气冰冷,似乎议论的不是眼前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是做了一个简单的试验,一张英俊脸上写满了理智,然后他又问御井堂道:“让我看一下你的伤口。”
御井堂点点头,方亚舟就用修长的手指撩开了他的衣服,略带冰冷的手指在他的身体上轻轻地按压。
“唔……”只是轻轻地触碰,御井堂就有些受不住,用手指抓住了床单。
方亚舟问他,“这里疼吗?那这里呢?”
御井堂点头,都疼,只要被手指按过的地方,都从里到外的疼,这痛感,让他的额头上又出了一层薄汗。
随后,没有防备,冰凉的听诊器抵在了他的胸口。虽然隔着薄薄的纱布,还是激得御井堂身子一颤。
听了十几秒钟,方亚舟才拿开了听诊器,“心跳很弱,内部的愈合情况不算太好。目前你还是靠输液提供营养,等到开始进食,可能会有几天更加难熬。后期可以用按摩促进肠胃的蠕动,具体的方法我会安排护士教给你。”
然后他在病例册上写了些什么,对御井堂道:“你先好好休息吧,我这两天都在这里,有问题可以告诉护士让他们叫我。”
御井堂又是点了点头,他感觉自己虚弱得厉害,似乎开口说话都会耗费很大的力气。
方亚舟走出了病房,就看到了坐在一旁椅子上玩手机的邹浪。此时邹浪的头上还缠着纱布,身上也穿着病号服,他早就在三天前和邹浪打过交道,那时邹浪一直等到御井堂进入手术室才肯接受治疗。后期的检查中发现他背上的肋骨断了两根。幸好并没有生命的危险。
看到了方亚舟邹浪就抬起头,没说话,但是那眼神中满是期切,这几天,他已经问过了方亚舟无数次了。方亚舟推了推眼镜,开恩大赦地对他道:“进去吧,人醒了,虽然不合探视的规矩,但是我想能够接触认识的人也对他的痊愈有所帮助。”
第16章 想把你养胖
邹浪得听了方亚舟的话,被护士放进了icu病房。
小护士知趣地退了出去,里面就剩了他们两个人,邹浪就直接撩了御井堂的被子侧身凑到了床上。
御井堂露出了有点嫌弃但是又无奈的表情,身子微微动了动,要给他腾个地儿。刚一动,身上就疼得直冒冷汗。
邹浪摁住他,“别别别,我就在这里就好,掉不下去,大哥你可别动。”
御井堂挽尊,瞪了他一眼:“我躺麻了,想翻个身。”
邹浪道:“好好,那我帮你,你要动哪里?”
“不用了,我不动了。”御井堂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你把我的输液管放开。”
邹浪这才发现自己压了御井堂的输液管,尬笑两声。支起身子把输液管绕过去。
这么寒暄了几句,邹浪侧头看着御井堂的一张脸,苍白的像是医院的床单一样,却更是衬得眉目漆黑,又是心疼,又是寂寞了几天,想动手动脚。可他伸出手来,却觉得哪里也不敢碰,到最后拂了一下他有点挡了眼睛的头发,为了缓解气氛的尴尬,邹浪抬眼看了四周,“我还是第一次进传说中的icu,这么多仪器,都是干什么的?”
那瞬间御井堂真有点怕他手欠,玩玩试试,合目忍了他问:“学生们呢?”
“都没事。”
“我睡了几天了?”
“三天。”
“这里是哪里?”
“S市的第三军医院。”
“我受伤的事,没告诉我妈吧?”
“应该还没。”
“嗯,”御井堂点点头,“回头我好了,自己说。”
邹浪明白,按照他从来报喜不报忧的性格,估计最后就不说了。
御井堂又看了看邹浪胸口处的绷带,知道他也受了伤,还抱着自己跑了挺远,心里有点不忍问了句,“你伤得重吗。”
邹浪开始蹬鼻子上脸,皱了眉头,抓了御井堂的手按在胸口,深情款款:“伤得重,这里疼,心疼……”
御井堂后悔问了,漠然抽回了手,油腔滑调的,看来没啥事。
邹浪又看了看御井堂,想起前几天他浑身浴血躺在他怀里的样子,心有余悸,“那天你吓死我了。”
御井堂冷了脸道:“我又没想吓你。“他看着邹浪,两个人只认识了十天而已,却像是认识了多年的老友,说完这句话,御井堂只觉得有点心悸,冷汗一直在冒,慢慢缩了身子,咬牙开口道:“我……我想自己待会……”说了几句话还有点恶心,明明什么也没有吃。胃里却像是被火灼烧一样。
邹浪最熟悉他这神情,又是想自己忍着,皱眉一揽他道:“这是在医院呢,不是你忍着的时候。我给你叫医生吧。”
御井堂难受得说不出话,被他一晃,忽然皱眉侧头吐出了一些暗黑色的血块。
邹浪被他吓了一跳,从床上跳起来就按床上的应急铃。
方亚舟刚出去了十分钟,又被护士们拉进来,一推眼镜看向邹浪,那神情似是在说,真能折腾,十分钟就能把人搞吐血。又是检查了一番道:“没事,应该是之前的积血,吐出来是好事。”
邹浪这才放下心来。
御井堂吐了血块出来,反而也好受了一些。因为邹浪的大惊小怪,脸上染上了一层薄红。
到了第五天,御井堂能够在护士的搀扶下坐起来了。
早上方亚舟没有来,是小护士查的房,换了药,检查完了伤口,问他道:“排气了吗?”
御井堂没听懂,“什么?”
“放屁。”小护士说了两个字,然后道,“哦,我不是骂人,少校大人,腹部肠胃手术后都需要等排气后才能进食。”
御井堂仔细回想了一下,张口艰难吐出了两个字,“还没……”
然后他的脸刷就红了。他面子薄,哪里在小姑娘面前讨论过这种事情。
小护士看他脸红觉得又可爱又想笑,安抚他道:“别害羞啊,一般剖腹产,阑尾炎手术后,都需要排气,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排气后才表示肠胃恢复了蠕动。你的恢复比常人慢了一些,正常的患者到这时都能够少量进食了。”对于这事她都早就习以为常,要是患者都像御井堂这么脸皮薄,医院就不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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