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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证法医(悬疑推理)——云起南山

时间:2018-09-28 08:08:22  作者:云起南山
  “卧底时候弄的,最深的一刀砍在这。”罗家楠随意地指了指耳后,“差点把老子耳朵给砍掉,大爷的,真破了相我妈得哭死。”
  说着,他转过身,将背部更多的伤痕展示给祈铭。祈铭走过去,抬手划过一条针脚粗糙的伤疤,问:“给你缝合的大夫是兽医吧?”
  “专业,还真是宠物店的兽医。”罗家楠不以为然地笑笑,“哎哎,你别摸我,痒痒。”
  收回手,祈铭垂下眼睛。“值么?”他问。
  罗家楠根本就没想,话直接脱口而出:“没什么值不值的,完不成任务,丢我老爸和爷爷的脸。”
  祈铭沉默片刻,解下扎辫子用的皮筋,撩开一绺头发。“我留长发是为了遮这道疤。”他说,“一个连环杀手留下的,警方抓不住他就把我送进证人保护计划,我用假身份生活了一年,然后决定在自己患上抑郁症之前回国。”
  虽然罗家楠对解剖学不太了解,但好歹也见过尸检,他感觉那道疤像是尸检时法医在尸体头部下刀的位置,这让他同情之余还多少有点心疼祈铭的遭遇。正当他想要多问几句关于事件始末时,放在桌上充电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抓起电话,同时冲祈铭竖起食指:“别抑郁了啊,那孙子我将来一定替你抓住。”
  虽然心里对罗家楠的大言不惭深感不屑,但祈铭还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喂?头儿,我正要睡觉……哪?仁和医院?好,我马上过去。”放下电话,罗家楠对祈铭说:“今晚加班,仁和医院的一位护士长被发现死在办公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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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在车上罗家楠试图从祈铭嘴里打听出对方头上留疤的细节,但祈铭表示不愿回忆那段噩梦般的经历,于是他只得作罢。罗家楠几乎没有和活着的“受害人”打交道的经验,能让重案组出警的绝大多数都是躺着的,但他多少能体会到祈铭对这件事的感受。那道疤很明显,如果头发不留长点确实遮不住,看起来祈铭是不愿一次次面对他人的询问。
  他们抵达医院时检验科的人正在取证,老韩已经到了,正在给尸体做初检。死者名叫冯文玥,四十二岁,是呼吸内科病区的护士长。接过同事递来的手套戴上,祈铭蹲到尸体旁边,问老韩:“听说是上吊自杀?”
  老韩指着尸体手指关节说:“这里有防御伤,死前留下的。”
  “自缢过程中人会因缺氧而无意识地挣扎,有可能是撞到门或者墙壁上导致的,得让检验科的人在尸体周围检测DNA。”祈铭仔细观察着死者指关节上的红肿和擦伤,然后又回头看了眼吊在门上的半截绳子,眉头突然皱起,“这不是法医解尸体的手法,谁把尸体从门上弄下来的?”
  “死者的丈夫,来给爱人送晚餐,发现她上吊立刻割断绳子把人抱下来。”老韩耸了下肩膀,“我倒是能理解他的心情。”
  “可现场被破坏了。”祈铭并非冷血,只是亲属情急之下破坏现场的事他之前没少遇到过,有时最细微的证据就在这个环节被破坏、污染掉了,“帮个忙,老韩,给我看下她的膝盖,如果是防御伤,那里可能也会有。”
  “前几天我才来过这儿,应病患家属要求给猝死的死者做尸检……哎,医生又不是神仙,有些家属真的是无理取闹。”老韩边嘀咕边拉起死者的裤腿,结果两位法医一齐瞪起了眼睛——死者的小腿上遍布着抓伤和淤痕,并且看上去有一段时间了,伤口周围已经出现色素沉淀。
  “再看下手臂。”祈铭说。
  死者的手臂上有着和腿上一样的抓伤和淤痕,拉开上衣看腹部和背部也一样。祈铭和老韩对视一眼,问:“您有什么想法。”
  “她要么是被卡车碾了,要么就是——”老韩目光深沉地望向门外,死者的丈夫正颓然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满面泪痕,高壮的身躯佝偻得不成样子。
  “家暴。”他轻声说。
  祈铭略带厌恶地皱起眉头。
  “不管她是不是自杀,总得有人对她这一身伤负责。”
  ————————
  冯文玥的办公室门口位于监控的死角,没有可供调取的视频证据。而死者的丈夫还处于无法说话、失魂落魄的状态,罗家楠只得先向死者的同事——护士和医生们——录口供。见罗家楠往护士站这边走,几个凑在一堆儿哭的小护士们立刻神情紧张起来。
  朝她们亮出警徽,罗家楠向一位看上去最年长的护士询问:“我叫罗家楠,是市局刑侦处重案组的警官,有几个问题需要您来回答,请配合下我的工作。嗯……您怎么称呼?”
  “潘静。”潘护士抽出张纸巾擦着眼泪,“护士长下午还好好的,怎么说上吊就——”
  “节哀顺变。”罗家楠已经开始怀念和苗红一起出现场的时候了,通常是他师傅对女证人进行询问,他一看见眼泪就有点方。等潘护士稍微平静点了,他问:“你们冯护士长,平时是那种有事藏在心里不说的人么?”
  潘护士抽抽搭搭地摇着头。“护士长人很好,对待病人像对待自己的家人一样,也很照顾我们,平时谁家里有点事临时请假都是她主动顶上去,哎……她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从不抱怨。”
  “天大的委屈?”罗家楠挑起眉毛。
  “就那些职业医闹,您应该知道吧?”
  罗家楠点点头。“听说过,没见过。”
  “您明早七点半到门诊楼大门口去看,那帮人一早就在那等活儿。”潘护士说到这,语气变得义愤填膺起来,“一帮社会蛀虫,没本事在外面混口饭吃,见天就知道忽悠家属投诉医生护士,真把医院当自动提款机了。”
  “那些人和冯护士长起过冲突?”
  “上到院长,下到清洁的阿姨,有一个算一个,您去问问,这医院里谁没被他们找过茬?护士长前几天还挨了记耳光,我们要报警,结果她不让,因为打她的那个是个孕妇。”
  “孕妇还当医闹?真成,也不怕伤着孩子。”罗家楠感慨道。
  潘护士咬牙切齿地说:“她会在乎孩子?那帮人眼里只有钱!真在医院里流产了她更有的嚣张了,怕不是要把医院告到倒闭才满意。”
  罗家楠在小本子上写下行字,然后抬头继续问:“那你觉得……冯护士长会不是因为受了委屈一时想不开才……”
  “应该不会,护士长平时还劝我们不要把这种事放在心上。”潘护士的表情又归于落寞,“哎,天大的事也不该用死来解决啊,您看看这些个病人——”她指向走廊,“就算是只能睡走廊上的加床也挣扎着要活下去,她天天看这个,怎么就选了那条路了?”
  这时祈铭走到罗家楠身边,轻拽了下他的袖子和他耳语了几句关于自己和老韩的发现。罗家楠听完皱起眉头,将医闹的事情告知给祈铭,然后转头看向潘护士:“您知道打冯护士长的那个医闹的名字么?”
  潘护士摇摇头说:“不知道,但她很好认,总穿着件藏蓝色的孕妇服,头发染成金黄色。”
  记下这些外貌特征,罗家楠转身往医生办公室走去。
  ————————
  病区的值班医生看上去很年轻,白白净净的,戴着副眼镜——倒是和祈铭的感觉很接近。罗家楠觉得这帮学医的都白可能是因为见天晒不着太阳闹的。他自我介绍的时候看了下对方的胸牌,夏勇辉。“夏大夫,您看过现场了?”罗家楠并没有按对方的示意坐到椅子上,而是站着进行询问。
  夏大夫点点头。“我听到呼救就冲了过去,实施了心肺复苏,但死亡时间超过半个小时了,无力回天。”
  “心肺复苏?这么说,做过人工呼吸了?”
  “是的。”
  “这样,和尸体有过接触的人检验科要做DNA取证,以区别和嫌犯的DNA,等下麻烦您配合下我们的工作。”
  夏大夫愣了愣,问:“嫌犯?护士长不是自杀的么?”
  “这个还在调查中,警方会给出最终的调查结果,在此之前,请您不要把我们的对话告知其他人。”
  “我明白。”夏大夫起身关上办公室门,转身站到罗家楠对面,“罗警官,如果怀疑不是自杀的话,我有个线索提供。”
  “请说。”罗家楠翻开小本本。
  “护士长曾经抓到过一个在护士站偷东西的小偷,他当时用死亡威胁攻击护士长来着。”
  罗家楠的手顿了顿,问:“这人没被警方关起来?”
  “那一次他行窃的时候没得手,警方来了也没从他身上搜出任何东西。”夏大夫叹了口气,“捉贼捉赃,听说是放了。”
  “是片区派出所接的报警?”
  “对。”
  “那就有身份记录,好,谢谢,这个线索我会跟踪调查。”
  和夏大夫握过手,罗家楠正准备去叫检验科的同事来取证对方的DNA,突然又听到他说:“罗警官,护士长是个好人,无论如何请你们还她一个公正。”
  “一定。”
  罗家楠郑重地向他保证。
  ————————
  死者的丈夫——姚俊——就像尊雕像般地凝固在走廊的座椅上,罗家楠和祈铭在他面前站了得有十分钟,他都丝毫没有反应。两人对视一眼,罗家楠伸手轻推下了那人的肩膀。“能说话么?”他问。
  姚俊抬起头,目光空洞地望向罗家楠,喃喃地说着:“我要怎么跟她父亲交待……文玥死了……她死了……”
  “这个你可以稍后慢慢考虑,现在就是要把她的死调查清楚。”要不是刚听到祈铭说关于家暴的推测,罗家楠对这哥们多少还能有点同情心。但如果真证实这男的是个败类,他绝对得把人拖回局里好好“招待”一顿。
  打女人算他妈什么老爷们!
  “有什么可调查的……我进屋就……就看见她……挂……挂在……”姚俊说不下去了,将脸埋进手里发出压抑的哭声。
  他的悲伤倒不像是装出来的,可这并不奇怪,祈铭冷漠地看着姚俊——惯于使用暴力操纵他人的人往往会在失去施虐对象后产生一种兔死狐悲的心态,如果这男人真是个对妻子拳脚相向的人渣,他只不过是在为自己伤心罢了。
  不愿意看对方的这副嘴脸,祈铭单刀直入地问:“我看到冯文玥身上有大片的伤痕,是你干的?”
  姚俊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抬起头,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警官!那都是她自己让我弄上去的!她就——她就——她就喜欢这个调调!”
  罗家楠在姚俊哭得红肿不堪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说谎者的心虚。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从这一卷开始才是正经搅基,啊不,正经办案【一不留神说实话了】
  首杀红包,精彩的回帖也红包
 
 
第17章 
  通宵加班。
  听到老韩一会咳嗽一声,祈铭倒了杯水递过去。“歇会,老韩。”
  老韩摘下手套口罩,用消毒液洗过手后端起杯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半杯,然后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面疲惫地揉着眼睛。祈铭用手背试了下他的颈侧,微微皱起眉头。
  “体温偏高,老韩,回去休息。”
  “没事儿,都习惯了。”老韩无所谓地摆摆手,“烟抽的太多,支气管炎,一换季就犯。”
  祈铭叹了口气。虽然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抽烟的危害,但还是有不少法医选择做烟民。一是掩盖味道,二是平复心情。尸检台上的每一具尸体都曾是鲜活的生命,法医要面对的是他们人生最终的结局,而这个结局通常和完美根本沾不上边,要保持平常心确实是件相当艰难的事情。
  “为什么不招实习生来帮你干活?”祈铭问。
  “怎么不招,铁打的法医办,流水的实习生。”老韩无奈地笑笑,“通常都是跟完一个案子就走了,法医专业人才本来就少,能一来就上手的寥寥无几,想从别的地方挖人吧,人家局长把电话打到咱局长那去投诉我。”
  “等我的资格证审核完,你就能轻松点了。”祈铭安慰地拍拍老韩的肩膀。老韩沉默片刻,对他说:“祈老师,我上周递交了退休申请,老了,真干不动了,消毒液挥发的味道一刺激都咳出血了。”
  祈铭心头一惊,立刻把老韩从椅子上拽起来。“我给你照张片子。”尸检台那边配有小型X光机,他得看下老韩的肺里长没长东西。
  “照了,没大事,别担心。”老韩笑呵呵地抽回手,“老伴儿也退休了,想出去旅游……我呢,在局里干了三十年,可真正陪她的时间加起来可能都不到三个月……这些年家里老人孩子都是她在操心,我欠她的太多,现在既然你来了,我也能放心把这个摊子交出去。”
  说完,老韩重新拽出一副手套,再戴上口罩继续干活。祈铭看着老韩微驼的背影,想象他这三十年来在尸检台前的点点滴滴,心中不免感到有些怅然。三十年前的法医科学缺乏精密仪器的协助,死因凶器、病理毒理大都需要靠经验来判断,像老韩这样的富有经验的法医就是本活的教科书。
  站到老韩身侧,祈铭在对方侧头看向自己时保证道:“放心,老韩,我绝不会丢这间法医办公室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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