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山匪的倒地,陵光也终于忍不住半跪下地,左手握着栾华剑支撑着身体。
“小陵……”
一声极其轻微、无力的呼唤徘徊在陵光的脑海里。
陵光心中一悸,右手揪着心口的衣服,企图抓住那不断蔓延的慌乱。
“小陵……”
声声的呼唤徘徊在脑海之中,这是很明显的来自于陵云的呼唤。
可是这一次轻轻地几句“小陵”,带给他的却是更多的恐慌。
终于,栾华剑“啪”地一声落地,陵光也直直地向前倒去。
失去意识前,陵光脑海里闪过了一个画面——血,栾华剑上满满地都是血。
——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陵光发觉自己已身处在疑似客栈的地方。
“陵光大人你醒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陡然在耳边响起,陵光警铃大作,“蹭”地坐起了身,一手覆上了身旁的栾华剑。
那个男子头上长着一个角,嬉皮笑脸地看着他。
陵光半眯着眼,想起小孩先前所形容的那个人,压低着声音问:“你是何人?”
蛊雕一笑,飞快地道:“陵光大人应当遇上过鹿蜀了吧?我与鹿蜀一样,是我们主上身边的三大护法之一,我叫蛊雕,属性水。”
蛊雕一顿,陵光握着剑鞘的左手跟着一紧,盯着蛊雕的目光更为小心谨慎。
然而紧接着,蛊雕继续道“……是不可能的,毕竟我其实是土属的啦。”
蛊雕的一句话没有让陵光放松警惕,他质问道:“你要作甚?蹇宾呢?”
“陵光大人放心啦。”蛊雕从容地坐在了红木椅上,语速依旧极快,“我不过是奉主上之命邀请您前往魔兽界。我可不像鹿蜀那么蠢,用一片无法证明存在的凤凰木林。我呢,愿意以一块上等的凤凰石为媒介,期待您的回答。”
说着蛊雕就从袖中拿出一块橙红色的凤凰石,装似随意地把玩着。
凤凰石是凤凰族在每百年一次的浴火礼中最好的辅助材料,它不仅可以帮助吸收部分赤焰的热量,还可以提升修为。而且凤凰石产量极少,有些凤凰甚至于一生都有可能见不到一块凤凰石。
陵光心中一动,但还有没有正面回答蛊雕,问:“蹇宾呢?”
“蹇宾啊——”蛊雕这一次倒是故意拖长了尾音,“死掉了。”
陵光瞳孔微缩,旋即又反应过来,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蛊雕收起凤凰石,笑道:“我看陵光大人方才就信得挺开心的呀。”
陵光抿唇不语。
接着他就又听见蛊雕轻叹一声,道:“鹿蜀那家伙还说陵光大人好骗,如今看来又是坑我玩呢。”
听到这句话,陵光目光微闪,想起山洞中的那一番话。
他的目光左移,看见了蛊雕放在桌上的一柄剑。
蛊雕没有留意到陵光的小动作,继续道:“虽说这里是深山野林的小客栈,不过你口中的蹇宾应当也快要找到这里来了,所以陵光大人,给我一个答复?”
陵光抽回思绪,问:“什么答复?”
蛊雕眨巴着眼睛道:“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魔兽界玩呀?”
陵光慢条斯理地掀起被子,改为坐在床沿,双手撑在床边,左脚着地右脚踮起,答道:“没兴趣,不去。”
蛊雕道:“别拒绝地这么果断,再考虑考虑?这凤凰石我也是只有一块,我都这么有……”
蛊雕的话音未落,陵光趁着他身体微向前屈,离桌子更远了一些时,脚尖一用力,飞快地冲向了桌子抓起那柄剑。
蛊雕可没想到陵光自己手中有剑却还会舍近求远,直到他拿走了自己的剑以后才反应过来。
紧接着白色的剑芒一闪,陵光已然拔剑出鞘,正对着还没来得及站起的蛊雕。
“别别别冲动啊陵光大人!”蛊雕慌忙地说着,眼底却不见几分惊慌。
陵光垂眸,举剑的右手向下滑落些许。但不稍片刻他又猛地一划,在蛊雕左臂上划出了一道红口子。
蛊雕之所以不怕,是他以为陵光不可能会动手,完全没料到这么措不及防的攻击,所以来不及躲。
银白的剑刃上沾了丝丝鲜红,却没有任何怪异的味道传出来。
陵光暗自松了一口气,随手把剑丢回了桌上,兀自回床边坐着。
还没坐下就听见蛊雕抱怨道:“陵光大人你要不要这么凶残!不去就不去嘛我又不逼你,你还要打我。想我为主上卖命,天天负伤累累还不能……”
蛊雕絮絮叨叨地从被主上欺负一路讲到被鹿蜀和另一个护法欺负,最后还能扯到他的意中人抛弃了他。
陵光可算是明白了,这人比蹇宾还要聒噪。
他听得不耐烦,抓起栾华剑就要走。
蛊雕这才止住话头,连忙问:“别走呀,陵光大人要去哪儿?”
陵光轻轻瞥了他一眼,道:“与你何干?”
陵光的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粗暴地踹开了。
“陵光!”
他应声望去,就见一脸着急的蹇宾大步朝自己而来。
“陵光光,我终于找到你了。”蹇宾一把抱住了陵光,轻颤的声音中带着庆幸。
陵光心下一动,已经放在蹇宾肩头只差用力的手一顿。
“诶那什么,我还在呢。”蛊雕不甘寂寞地开口。
听见了蛊雕的声音,蹇宾这才松开陵光,拿剑对着蛊雕,问:“你想做什么?”
蛊雕摊手,无辜地说:“不做什么呀,就是奉主上之命邀请陵光大人前往魔兽界而已……”
蛊雕话还没说完蹇宾就咬牙扑过去掐架,道:“谁准你带走陵光光了?”
又一次被措不及防攻击,蛊雕一个重心不稳向后摔去,龇牙咧嘴地道:“我说你们一个两个打架前就不能说一声吗!不知道突然袭击会吓死人啊!不去就不去凶什么啊……”
蛊雕委屈地坐在地上,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好不可怜。
陵光对此无言,倒是见蹇宾又张牙舞爪地扑过去肉搏,整个一小孩子闹脾气打架——
两个成年男子扑倒在地上肉搏,那场面要多幼稚有多幼稚。
而这一次陵光就很明显留意到了蹇宾是在刻意伪装——他的行为虽然幼稚,却也显得生硬不自在,反倒是无奈近战反击的蛊雕自然得多。
看来蹇宾这一次的伪装是用力过度了。
陵光半眯着眼站在一旁,心底涌上一阵凉意。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蛊雕腰间系着的一个布袋子被蹇宾不小心扯飞了,本就未扎紧实的袋口一下子松开,几近透明的一缕残魂从袋中飘出来。
残魂出来的那一瞬间,陵光感觉到那块红玉佩在发热。
他刚疑惑地将红玉佩掏出来,那缕残魂就似有所感,一股脑的钻了进去。
与此同时,红玉佩中原本已经被白泽合二为一的残魂又分离开来,玉佩表面的温度不断地上升,愈发烫手。
陵光却没有因此而松开。在残魂钻进去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一个片段——他想起了他成为朱雀神兽前的那一个夜晚。
作者有话要说: 蹇宾:装过头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
下章回忆杀预警,与剧情会有点联系
第13章 江宁(三)
四象每千年换一任,只是这一次的换任与往年可就不太一样了——这一任有资格成为朱雀神兽的人有两位。
出于公平,现任朱雀决定换任当天再公布下一任的朱雀神兽究竟是谁。
换任前一天夜晚,闲云山内较之以往要热闹不少,大伙都在猜测究竟会是哪一位。
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陵光却悠闲淡定地准备去找自己的兄长玩。
如今他已及冠一年有余,性子不似幼时那般腼腆,却也还是不爱讲话,不爱热闹,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往陵云的住处跑。
听闻成为了四象以后是要搬往闲云山更靠近山顶的地方去,所以陵光就想着趁兄长还没有过去,再来找他一趟。
陵光本人虽然拥有资格,但他打小自卑内向,修为也不及旁的神兽,所以很理所当然的认为朱雀爷爷会选择兄长,而非自己。
陵光与陵云之间几乎从来不讲究那些个旁的礼节,所以陵光走到陵云住所时习惯性地并没有出声打招呼,径直走到了他的房门前。
就在他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陵光听见了房内传出一阵对话声。
“把机会给陵儿吧,我不适合的。”
“以你的潜力绝对会是日后神兽界的最强者,怎会不适合?”
“这个位置本不属于我,陵儿反而更适合。”
“我知道你平日里疼爱小光,小光那孩子也确实勤奋上进,只是这四象之位关系到整个神兽界,实在不容马虎。”
“还是让陵儿来当吧。”
……
屋内的对话还在继续,陵光心下一沉,藏在袖中的左手渐渐握紧。
片刻,陵光终于忍不住一把推开了房门,正迎上陵云诧异的目光。
陵光直勾勾地看着陵云,一字一顿明确地说:“兄长,我不要你的施舍。”
陵云歉意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朱雀爷爷,得到准许后大步走过来拉住陵光的手往外走。
还没走几步陵光就一把甩开陵云,站在原地质问:“兄长,你这算什么?看我可怜给我的施舍吗?我不要这些本就不属于我的东西!”
这是二十多年来陵光第一次和陵云闹脾气。
从陵儿光就知道自己天赋比不上旁人,他怕别人看不起他,所以才会自卑内向。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平日里的修炼更为拼命,要强心自尊心也比一般人强烈。
陵云无奈地轻叹了一声,道:“我就是料到你会是这种反应才没跟你事先说好。陵儿,你愿意听我解释吗?”
陵光等的就是陵云最后那一句话,果断道:“听。”
陵云又轻轻拉着陵光到一边坐着,之后才缓缓开口道:“陵儿,你知道缘何你如此拼命却还总是赶不上旁的神兽吗?”
这一个问题也是陵光从小到大思考得最多的问题,陵光眼神微黯,道:“我不清楚,但应当是天赋吧。”
“不,”陵云闻言却摇了摇头,道,“是因为我。”
陵光一惊,不可置信地说:“这和兄长能有什么关系?”
陵云苦笑着问道:“陵儿你没有发现吗?我是不努力都能比旁人优秀,你却是怎么努力都比不上旁人。”
乍一听陵光以为是兄长想太多自己钻牛角尖了,回答:“那又如何?只不过是证明我们天赋不一样。”
“那是因为我在出生时就夺走了四成本该属于你的基底修为。”
陵云的一句话仿佛一根棒槌狠狠砸在陵光心底。
出生时的修为作为基底,多少有时会决定一个人最后能走到多高。
一般而言,每一只神兽的基底修为都不会相差太多,大多是在一个普遍水平上多或少一两成。
而陵光和陵云的情况就很特殊了——陵光的基底修为比普遍水平少四成,陵云却是多了整整四成。
这种情况下出生的双生子,往往基底修为高的那一个会被认做是不祥的——因为他夺走的是自己亲手足的基底修为。
而史料记载中,大多被定为不祥的那一方最后都堕入魔兽之界。
陵光不相信一直对自己这么好的兄长会是害得他实力低下的罪魁祸首,连忙道:“怎么可能!兄长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倘若你真的被定为不祥,是不可能被送上闲云山的!”
朱雀神兽都由凤凰族的人来但任,所以每隔近千年就要送一位或一对刚出生不超过一年的婴孩到闲云山上,以培养其各方面的能力。
陵云听到陵光的质疑,眼神又柔和了些,道:“我能来闲云山也是得益于陵儿你呀。后来我听母亲说,当时我们还小,为了方便照顾暂时让我和你一起睡。”
“在他们要送你上闲云山那天,你一直紧紧抓着我的手不肯放,他们掰开了你就哭,哭得惊天动地的。无奈之下他们就当作你没有怪我夺走你的基底修为,把我也给一起送上来了。”
陵光从来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故事,一时间怔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
陵云低笑一声,伸手整理了一下陵光微乱的发梢,继续道:“或许是冥冥之中的感应吧,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一直把你放在心尖上,就是很莫名的生怕哪天你就不要我这个兄长了。直到前不久偶然与母亲交谈,我才知这事。”
陵光呆滞着整理这些话语,好不容易才理出思绪。
他在史料中也看到过不少因此而反目成仇的双生子,当时他还在庆幸自己没有遇上基底修为被兄长夺走的情况,却没想到只是他一直不知道而已。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最亲的兄长。
陵云见陵光沉默,难得有些紧张了,犹豫了一下,继续道:“其实我本不想这么快告诉你的,如果你还是怪我,只要说一声,我马上就走。”
陵光的大脑还处于混乱之中,只捕抓到了最后几个字,下意识站起身大声道:“不要!”
陵云被他突然的剧烈反应吓到了,忙站起身来安抚道,问:“怎么了?不要什么?”
陵光定定地看着陵云,道:“你要是敢走我就怪你。”
陵云先是顿了一会儿,才笑道:“好,陵儿说不走就不走。现在也不早了,回去休息吧,明日的继任礼会很累的。”
然而陵光却没有听话地离开,站在原地突然道:“我还是不要当朱雀神兽。明明兄长你就更适合,凭什么让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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