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怕怠慢了人家,怎么说,也是军师的亲儿子。”
许凭阑一只腿踩在凳子上,满脸不服气,
“那我还是军师干儿子呢!亲儿子是儿子,干儿子就不是儿子了?”
肆意拿了个干净的杯子,手腕稍稍用力,茶杯就弹在了许凭阑踩在凳子上的那只腿上。
他很注意分寸,杯子落地后才碎开,瓷片掉了一地,而许凭阑的腿,除了有点紫外安然无恙。
“啊啊啊!小意!你这是谋杀啊!”
肆意接过他用的杯子继续喝茶,
“下次还是让人把杯子做成铜制的吧,砸人也疼些。”
许凭阑默默把腿从凳子上放了下去,一脸委屈。
也就只有在肆意面前,他能这么肆意了。
许珘以前告诉他,要想成为一名杀手,最重要的,是让人看不清你脸上的表情。即使你害怕,也要在手起刀落,确定那人必死无疑后,才能在没有人的地方表现出来。
从你走上这一条路起,你的命就不是你自己的了。更别说什么自由,随性。
虽然许凭阑还不是个杀手,但他已经能按照他爹的模式生活了。
“肆意,有你在真好,你...”
后半句话,已经淹没在许凭阑看见肆意又拿起一个新杯子的动作里了。
“那什么,我先下去了,免得喃儿来了等着,也不太好,你说是吧。”
说完这句话,许凭阑撩起裙子就消失在了房间里。
紧接着,楼下传来一阵整齐的,
“阁主好。”
许凭阑站在念衍阁一楼门口,抬头朝外看了一眼,已经是傍晚了。
余晖洒在门前,台阶都变得堂皇了起来。
一位蓝衣公子,踏着落日的红,走到了许凭阑面前。
眼睛还是那似水的眼,公子还是那画中仙般的人。
乌发束着白色丝带,一身蓝白绸缎,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绦,上面系了一块白玉,外面罩着青纱,两弯淡眉,一双温和的眼,秀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
人好像清减了不少,样貌还是那般粉雕玉琢,眉目间更加温润精致了。
短短几年,就和许凭阑记忆中的那个稚嫩公子大不相同了。
宋喃手持一柄折扇,止步于念衍阁外。
“姑娘,晚上好,你看,月亮快出来了。”
许凭阑不去看天空,只想看宋喃的眼睛。
又觉得不妥,只淡淡的嗯了一声,作势要走。
“姑娘且慢。可否请你们阁主出来?在下宋府宋喃,与他约好了今晚一起听戏的。”
许凭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急忙拿团扇遮脸,敢情这小子是没认出来啊。
这么久不见了,给个见面礼,也是应当的。
许凭阑细着嗓子,慢悠悠走到宋喃面前,细长的手指便抚了上去,
“我们阁主今晚有事,去不了了呢。不过,阁主交代了,由我替
他去跟公子听戏,公子可还满意?”
说罢,还对着宋喃抛了个媚眼。
宋喃一脸冷漠,扇子一挑,便把某人的手给打下去了。
“既然这样,恕在下不能陪姑娘一同了。”
许凭阑一惊,忘了这小孩是个断袖了,不由得心生一计。
于是急忙咳了一声,恢复了自己的本音。
“喃儿竟这么快便把人家忘了,人家,好伤心呢。”
听见眼前这人突然从女子转换成了男子的声音,宋喃着实吓了一跳,尤其是那句“人家。”
短暂的惊吓之后,明白了。
“看来阁主似乎有着某种癖好,倒有些像在下的一个故人了。”
许凭阑心头闪过一丝迷惑,这都听不出来吗?我是你许兄啊大兄弟。
“公子说的,可是许家公子,许凭阑?”
宋喃放下扇子,睁大眼睛看他,
“你认识他?”
许凭阑咯咯笑了两声,
“何止是认识。我与他,呵呵,简直是亲密得,不能再亲密了呢!”
听了这话,宋喃突然收紧了手指,捏的折扇直响。
“那在下就更不能和阁主一同听戏了。”
“为何?”
不是故意发问,是许凭阑真的想知道,这小子怎么变化这么大,以前虽笨,倒也不至于过了几年脾气还变差了吧?
“我不与情敌一起听戏。”
情敌???
原来这小子把自己跟许凭阑想成那种关系了。
不对啊!情敌的意思是......
难道这小子喜欢上自己了??不可能啊......
怎么说自己也是比他大一岁的哥哥,不行的,这样不行的。
而且他是干妈的亲儿子,自己又是干妈的干儿子,这,这不□□了吗?
看着许凭阑脸上纠结又迷惑的表情,宋喃终于笑了出来。
“好了,许兄。我方才,是故意逗你的。”
许凭阑把团扇一扔,
“这么说,你不喜欢我?”
这没由来的失落是怎么回事.....
宋喃淡淡的嗯了一声,又问,
“我们可以去听戏了吗?”
许凭阑又捡回团扇,快步走过去,一手执扇,另一手挽着宋喃,
“走吧。”
☆、第十八章
宋喃看着旁边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甚至快比自己还高的“女子”,默默在心里感叹了一下。
没想到,时隔四年再次相见,竟会是在这样的地方,以这样的打扮,
不过,他穿女装的样子,倒是别有一番风韵。
虽然自己不喜欢女人,但一想到这张皮囊下的人是他,又忍不住再次心动了。
所幸,终于又见到了。
梨园外,班主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不愧是十几年的眼力,一眼就认出了许凭阑身旁的影卫和宋府几乎未出过门的二公子,那,旁边那名女子,应该就是要进宫的那位了。
班主快步走过去,恭敬地接过了宋喃手里的帖子,
“公子这边请。”
许凭阑抬眼看向他,细了细嗓子,
“四公子今儿有事,来不了了,托我跟您打个招呼。”
孙玉赶紧弯着腰过去招呼,
“哪敢哪敢,四公子能来我们梨园听戏,是梨园的福气。座位已经安排好了,小人这就为您带路。”
许凭阑别过头翻了个白眼,就这么个人,怎么会跟肆意关系这么好?
宋喃扯了一下他的袖子,提醒他该进场了。
孙玉抹了一把汗,肆意自己不来就算了,还要找个人膈应自己,做人难啊。
想想身后那两位主,一个是宋府的公子,另一个还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看这派头,肯定也不是什么善茬。
不过两人走在一起,倒是蛮登对的。
就是这姑娘也太高了点。
“班主,您嘀咕什么呢?这戏都快开唱了。”
宋喃无奈地舔舔嘴巴,这个人学女子,倒是一套一套的。
“来了来了!”
进了大厅,座位正好在第一排中间。
许凭阑挽着宋喃落座,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宋喃低头靠近他,耳语,
“许兄,你挽得这样紧,如何看戏啊?”
许凭阑一双芊芊玉手腾不出空来,要是能腾出来,定要给这傻子一个脑甭儿。
只好动动腿,轻轻蹭了他一下,
“这做戏嘛,就要做全套。宋公子,您说,是也不是?”
宋喃看着他脸上娇俏的笑,心下感叹到,没投胎生成女子真是惜了才了。
一出霸王别姬完,全场轰动后四下俱静,戏子也默默退下台,像是暗示着什么。
俗话说得好,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有些人的缘份深,便走的久些,有些人则缘分浅,大概只能混个脸熟便是头了。
最好的,也不过相识一场便相知一场,未能同生则共赴黄泉罢了。
却是极少有人能做到的,一生到死,总免不了生离死别。
☆、第十九章
崔叶开从念衍阁当值出来时,正赶上梨园的第二出戏开始。
他有个绝活,就是极能混水摸鱼。
无论在哪个地方,任何场所,都能轻易混进去且不被人发现。等他待够了,还能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崔大爷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喝茶听戏,就从来没花过钱。
自从进了念衍阁,就没过过几天舒坦日子。
两个阁主神出鬼没,在哪都得使唤他一下就算了,连伽蓝那小子也仗着跟阁主关系好,有事没事都喜欢叫他出来。
前一天给他准备间厢房,后一天又得给他挖几坛酒,崔叶开从来没觉得自己两条腿这么不够用过。
今儿可算是能休息了,混进梨园听听戏,简直美哉。
刚钻了个空子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坐下,就听见隔壁桌的人议论。
好死不死的,还说的是念衍阁。
可是梨园人多口杂,崔叶开腿脚再好也比不上人家耳朵好。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又捞了一个人进来,正是那耳朵好的主儿。
“小九,你快给听听,他们都说啥了。”
旁边这个被叫做小九的,看起来似乎只有十六七岁,听力已经是极好的了。
据说是肆意创建念衍阁之初,在宁光寺门口捡到的一个孩子,阁主见他衣衫褴褛,怪可怜的,就给收留了。
没想到听力这么好,刚满十七岁就给送进念衍阁来了。
还是一副涉世未深的模样,眉目间颇有些像他们许大阁主。
“嘘,别说话。”
崔叶开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嚼花生都不敢使劲了。
又一出戏完了,崔大爷拍手叫好,还送了些银两给台上演白娘子的那个角儿。
“这样吧,大爷我今天心情好,带你去酒肆过过瘾。”
小九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你继续,随便说点什么,别被发现,他们在说阁主。”
“啊,这个,白娘子演的真好看。就是便宜了这许仙了,要是我娘子对我这么好,长得又美,是条蛇我也愿意。”
“哎,下一场怎么还没开始?大爷等着看完出去找乐子呢!”
“前面那个!你小点声,吵着....”
“可以停了,他们准备走了。”
崔叶开淡淡的噢了一声,掩饰自己刚才的尴尬。
隔壁一桌人都走完了,小九才如释重负般趴在了桌上。
崔叶开一把薅起人,跑了。
幸好小九身子轻,不费什么力气就到了崔叶开常去的那家酒肆。
“掌柜的!老规矩,来两份!”
他把小九放在桌边,解开腰上的葫芦,自顾自地打酒去了。
一阵肉香混着酒香进了小九的鼻子,他虽然听力好,其他感官却略差。
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酒肆里还有其他客人的交谈声,店小二的吆喝声,弄的他头昏脑胀,好不容易才睁开了眼睛,红红地看着崔叶开。
打酒回来的崔叶开见他醒了,急忙凑过来,给他端了碗汤。
“这个已经凉过了,不烫嘴,你直接喝就是了。”
说着,一腿支在板凳上,也打开自己的酒葫芦喝了起来,
小九接过汤,连灌了几口,胃里舒服了,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他们说,念衍阁里的人,没什么好东西。”
“要么是朝廷钦犯,要么就是二流杀手,还有些所谓的神医神绣神刀,都是闹着玩的。”
“还说,阁主就是个破和尚。没闻过肉香,没...”
崔叶开晃晃酒葫芦,示意他继续,
“没尝过女人。”
崔叶开捏着酒葫芦的手突然松开了,嘴边挂着笑,
“你难道没觉着,他们说的挺对的?”
小九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知道崔叶开是不要命的人,却从未见识过,到底也是不敢。
“崔大爷我,就是个正儿八经的在逃钦犯。要不是肆意阁主救了我,让我能吃饱穿暖,有地方睡有戏曲儿听,现在指不定还在大牢里等死呢。”
松开的手又一次捏紧了葫芦,发出咔咔的响声,也不知道是捏的人手指响还是葫芦响。
“说老子可以,老子反正粗人一个,没脸没皮,不在乎这点恶心话,但说我们阁主,就得死!”
小九也忿忿地点头,表示赞同,没有阁主,就没有今天的他,骂谁都不能骂阁主。
“哎,小九,还记得刚才那两人的样子吗?”
“嗯嗯,一个好像是黄平的儿子,另一个,像是张则明的儿子。”
“张则明?是那个员外?”
“对,传言说他家那个儿子,二十好几的人了,整天游手好闲,仗着家里有那么点钱,到处为非作歹。弟弟刚过二十便娶妻生子了,他到现在还是光棍一个。似乎,是没有什么姑娘家愿意嫁他,才更加自暴自弃成了今日这般狗嘴吐不出象牙的模样。”
“可我记得,张员外,似乎给阁里做过贡献的。”
小九挠挠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张员外先前给宁光寺捐了好些善款呢,阁主还答应帮他完成一件事呢。”
“那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事?”
小九又喝了口汤,才噘了噘嘴巴,继续说,
“好像,是答应他帮他儿子娶妻的事。当时阁主从宁光寺求来了好多姻缘符,上面全是他儿子的名字。”
听完,崔叶开便开始哈哈大笑,酒葫芦都险些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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