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为了谢言。
“不可能。”良久,岳长风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你不可能让我抛下你一个人。”
慕苏看着岳长风,目光坚定,沉声道:“如果阆玥的使者有个三长两短,大夏和阆玥将会再度开战,无数百姓将会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是你希望见到的吗?”
岳长风道:“还有吕魏!他可以代表大夏护送阆玥使者……不过这小子去哪里了……”
“吕魏是个怎么样的人你明白,他不能……”
“我最讨厌听人叽叽歪歪,既然你们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了。”花脸的声音冷冷地响起,紧接着一把剑就已经横在了慕苏的喉咙上。
一个冰凉的气息从脖子后面传来,令慕苏全身上下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冰冷的剑刃贴在喉咙上,慕苏甚至不敢呼吸,他害怕下一秒,就会有血液从脖颈喷涌而出,身体的力气全部倾泻,慢慢地变得冰冷。
岳长风的面色蓦地变得铁青,瞳孔一下子像是熄灭了一样,世界仿佛都停滞在了这一秒种,甚至很多很多年后他都清楚地记得这一秒,他的心脏,清晰地停止了跳动。
慕苏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听得到一声冷冰冰的话,如同蛇吐信一样,让他全身发凉。
“死吧。”
当。
时间像是过了一百年一样长。
慕苏的手心僵硬地无法动弹,他不敢相信,自己在那一刹那间,眼前究竟划过什么。是父母,是爷爷,是岳长风,是叶文泽,是慕荣,是昨晚那个黑衣人,是谢言。
谢言,他脑海中最后留下的还是谢言。
只是……
“谁!”
慕苏被花脸恶狠狠的一句问话警醒,发现那把剑被击落在地,剑身已经断成了几节,而花脸一脸惊恐地站在他身旁,虎口崩裂,鲜血滚滚地流淌而下,他挣扎而扭曲的脸颊显得格外狰狞。
慕苏迅速退后一步,岳长风回过神来将他拉回身后,慕苏此时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的身体一阵疲软,但理智仍旧让他保持冷静,看向花脸看向的地方。
东面的一个山丘上,静静地站着一个黑衣人。
他就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背对着太阳,面庞上笼罩着一片阴影,令人看不清。但是慕苏一眼就认出了他,正是昨天的神秘男子。
那个男子灼灼的目光此时也对上了慕苏,眼中划过一丝惊讶。
“你是谁?”花脸满面阴沉盯着黑衣男子,满面杀气。
慕苏感到那黑衣男子笑了笑,伸出手挥了挥手,顿时,数十名毫无气息的黑衣人在他身旁出现,静静地,似乎只是谁看花了眼。
慕苏瞳孔微缩,即使是父亲的暗卫也不见得有如此功底。
此时的花脸面色已经是一片灰白,他缓缓后退,看着那些黑衣人,他明白,只要他胆敢出手,一秒内他们就会毫不知觉地从这个世上消失。
黑衣人看着花脸后退,似乎很是满意,一个轻跳,居然已经闪身到了花脸的面前。
慕苏此时才看见这人的长相,不免又是一个愣神。
古铜色的皮肤紧致而健康,剑眉上挑,眉骨略高,鼻梁挺而直,一看就是混血儿。最让慕苏难以移开视线的是他的眼睛,深邃地如同深海,一瞬间似乎包含了千年寒冰,一瞬间又似乎包含着天降陨星,淡淡的琥珀色,令慕苏快要窒息。
谢言的眼睛也很好看,好看地像星星一样亮,似乎要看透一切地具有掌控感。而这个男人的眼睛,就像是天生具有魔力,变化莫测而又深邃的水晶,似乎能从中看出自己的前世今生一样。
一瞬间回神,慕苏觉得自己略微有些不自然,只好尴尬地别过脸,不去看那个男子。
那个男子显然也看见了慕苏,好看的眼睛微微闪烁了片刻就笑了笑,回头看向花脸,双眼又如同千年寒冰,淡淡地,不带一丝生气。
“你……”花脸一个吃惊,想要退后,却摔倒在了地上。
男子微笑着开口,声音还是如同当日所闻的好听。
“你要杀他?”
花脸面色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瞳孔突然放大,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的声音都变得不自然起来,支支吾吾地道:
“你是……你是……”
下一刻,人首异处。
几名黑衣人闪过慕苏的身旁,带起一片片血花,岳长风及时挡在了慕苏身前。
慕苏知道,这十几个匪盗,没有一个活下来了。
而,他活下来了。
身体一阵疲软,慕苏不自觉地向后一仰,就要跌倒在地。
岳长风及时伸手一拦,撑住了他,低声紧张道:“颜鸾?怎么样?”
慕苏摇了摇手,示意自己没事,再看向前方时,发现倒下的尸体都已经不见了,唯余一片片干涸的血迹。
周围的黑衣人都不在了,唯余黑衣男子站在那里,看向慕苏,面带笑容。
慕苏眯了眯眼睛,站直身体,细细地清点了一下剩余的人数。一名士兵也不剩下,只有六名匈奴使者、自己和岳长风站在这里。
“吕魏去哪儿了?”慕苏低低地问道。
岳长风摇了摇头,低声诅咒:“谁知道……那个家伙胆小如鼠,不会是跑了吧。”
“你们的另一位兄台的话,在我的车队里。”
这时,那个黑衣男子突然开口道。
慕苏一时没回过神,也没顾得上礼貌,只是问道:“你的车队里?”
男子抿了抿嘴唇,笑道:“方才行车的过程中看见他慌张地从沙丘上跑下,我正要询问的时候,他突然被吓晕了。我这才发现你们受困。”
“多谢。”慕苏拱手谢道。
吕魏怎么着也是个公子哥,这才出了大夏就身亡了,怎么也说不过去。
“这个烂人!”岳长风狠狠地啐了一口。
“我看诸位是从远途而来,要去阆玥帝都吧。”黑衣男子开口道。
慕苏看了他一眼,也不掩饰,道:“正是。”这个男人几次三番帮助他,让他比较信任。
“正好。在下于夏国和阆玥之间经商,此次携带一些丝织品,正想要前往阆玥帝都。车队中不乏护卫高手,诸位眼见着皆是有身份的人,此次前往阆玥必是有重要的事情。若是诸位不介意,就由在下的车队协同前去可好?一来保证诸位安全,而来也给我的车队添光。”黑衣男子想了想,笑道。
慕苏心里暗道此人城府必然深沉,这一番话滴水不漏,说的彼此心里头都舒舒坦坦的,想要拒绝也不行,此时只能笑着答谢道:“那就谢过这位公子了。在下苏沐,敢问公子贵姓?”
那男子转身吩咐下去,便有几名黑衣人快速整顿了残局,连带着收拾好马车。他看了看慕苏,深邃的眸子里面划过几点光,笑道:“复姓南宫。”
慕苏的眸子眯了眯,微微一笑:“那在下就再次谢过南宫公子了。”
南宫的车队不长,携带了很多精美的夏国布匹丝织物,协同的除了平时根本看不见人影的影卫,剩下的商人、小仆都是热情有礼貌。他们的车队每年春天从大夏前往阆玥,秋天再回来,不断地在两国间往来生意,顺便夏天在阆玥避阴,冬天回大夏过春节。
商队里不少人都是边境城市的人,从小就是在民族交融的环境里,对于民族来往贸易也是得心应手,习以为常的。
虽然耽搁了不少时间,但是车队还是在傍晚抵达了阆玥的第一个城市,达牙。
达牙作为阆玥和大夏相接的第一座城市,也是阆玥的边防要地,虽说比不上祥城繁华,但是也是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几人入住客栈,坐在楼下简单地吃了点东西。慕苏今日经历了太多事情,一时间没什么睡意,想去外面走走。打开房门,慕苏意外地发现了从旁边房间走出的南宫。
“苏公子好雅兴。”南宫微微一笑,道:“能够一同出去逛一逛吗?”
慕苏愣了片刻,转而笑道:“苏沐荣幸。”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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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八章
8
阆玥人生性豪迈,如今正逢阆玥的夏末节,四处张灯结彩,不论是富有阆玥特色的民族装饰或是夏国的传统装饰,令人惊讶地相得益彰。
漫步街上,看着人来人往,慕苏不免赞叹道:“好热闹。”
“越是在国家的交界处就越是自由,越是开放。”南宫笑道。
慕苏的眸子闪了闪,轻声道:“若是处处的民族都能够和谐共处就好了。”
“苏公子希望两国和平共处吗?”南宫突然问道。
看着慕苏点头,南宫好奇地问道:“所以苏公子此次前来是针对贺楼王的求和请求?”
淡淡地看了一眼南宫,慕苏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南宫公子看起来不像是夏人?”
笑了笑,南宫并不怎么在意慕苏刻意地避开自己的问题,只是道:“苏公子好眼力。我是夏国和阆玥的混血。”
微微挑了挑眉头,慕苏疑惑道:“你也是?”
南宫的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也?什么意思?”
慕苏飞快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过于敏感了,在这种边境城市里,混血儿的存在应当是比比皆是,就因为南宫是混血就疑神疑鬼实在是有些失礼。
“失礼了,南宫公子,只是没有想到像南宫公子这般具有夏人风度的人,竟然具有两国的血统。”
“我从小在祥城长大的。”南宫笑道。
慕苏想了想,道:“那家父是夏人了?贵姓南宫?”
南宫笑着摇了摇头,道:“南宫是养父的姓氏,我是个弃儿。只是养父从小也不愿意告诉我我的父母是什么人,只是说我是个混血儿罢了。”
愣了一愣,慕苏清晰地捕捉到了南宫眼底划过的一丝晦涩。
心中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也暗自埋怨自己最开始还怀疑他的身份,慕苏笑道:“如今南宫公子的生活不也是非常好吗?”
抬起脸看向慕苏,南宫颇为好看地面颊上勾起一丝淡淡地笑容,看向前方,目光有些涣散道:“是啊,我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说完面色马上恢复了正常的温文尔雅,看向慕苏道:“苏公子不妨与我说说京城的事情吧?在下早就听说京城春杏花开十里,落英缤纷,似梦似幻,可是真的?”
慕苏本以为南宫会反过来问及自己的身世,没想到他居然问及京城景色,不免心中一松,对南宫的好感又多了几分。本不健谈的慕苏也没有拒绝南宫,轻声与他说起了京城的春色。慕苏自己都没有发觉,与这个相识不到一天的人会有这么多话。
南宫在一旁静静听着,脸上时不时露出惊讶的神色与艳羡的神色,满含笑意地看着慕苏,两人似乎是旧年好友,有说不尽的话。
“咦,花灯?”慕苏的语气微微上扬,带着几分疑问的神色道。
“这里的夏末节有很多大夏的花灯。”南宫道。
面前的街道两旁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形状各异,精致小巧。这里没有江河,看不见放花灯的场面,但是却带着几分别有的思念的味道。虽说灯上没有灯谜,慕苏却想起了当时猜的灯谜。
慕苏似乎穿过了很长的岁月,耳畔忽然传来一声略带稚嫩的少年声。
“好大的鲤鱼灯!”
“颜鸾,你小声些,别人都在笑话你……”男子眉目柔和,被花灯映地很温柔。
慕苏没有说话。他抬头看着眉目柔和的谢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谢言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寰儿自然有奶娘陪着他,况且难得又陪你出来一次。”
眨了眨眼睛,慕苏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花灯,那只硕大的鲤鱼灯,光芒是如此的柔和,但是依旧太淡,无法容下他们两人。
“颜鸾,”谢言突然上前抓住他的手臂,“你可是有心事?”
慕苏思索了良久,摇了摇头。
他不曾有心事,因为他的心事,都是天下大白的事情。只有一件事不曾有人得知,但也是他想通的事情,所以他没有心事。
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与谢言说话,准确的说,他不明白自己应当怎么称呼谢言。哥哥两个字,他却再也喊不出口。
慕苏突然心间一凉,他知道,这个夜晚过后,他便只能称呼谢言为:
太子殿下。
“苏公子?苏公子?”
耳畔的声音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发现南宫满面差异地看向他,一瞬间面色有些红,慕苏尴尬了片刻摇摇头道:“没事儿。”
“你可是有心事?”南宫突然问道。
慕苏面色一变,心里的寒意又是瞬间涌了上来,深呼吸了片刻终于压下了这心头的寒意,伸手入怀,摸到那粒碧金髓,不免无限惆怅。
“莫不是想家了?”南宫见他面色一白,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慕苏一阵沉默,不是这个问题怎么样而是南宫的问法,就像是在同小孩子说话一样,让慕苏有些不高兴。
低低地笑了几声,南宫用一双深沉却柔和的双眼看着慕苏。
“难不成还能想那个姑娘?”
“不是。”慕苏微微闭眼,克制住了自己翻白眼的冲动。
“那为什么发呆?”
“那个花灯好看。”
“你说大夏的春节有很多这样的花灯。”
“不一样的地方感觉不一样。”
“想起了家?”
“对。”
“可你方才你说你没有想家。”
“……南宫公子,我们还是不要聊这个了。”
虽然人多嘈杂,但是整个街道似乎格外安静,静地全世界都只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
南宫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突然道:“大夏有猜灯谜的风俗吗?”
慕苏一愣,道:“你想猜灯谜?”
南宫回头看他,一双眸子深邃如夜,笑:“你还不一定比我厉害。”
“你以前玩过?”慕苏来了兴致,笑道。他从小饱读诗书,对句如流,猜字谜从来难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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