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怎么敢!
花魇气得浑身颤抖如筛糠,抖起来像是花屏了的马赛克:“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啊?!这个露姬,胆子大得活腻了?苟且着想要个儿子,就勾引我的儿子?还有你个畜生,老子养你长大,你就偷吃我的女人?不要狡辩,一个巴掌拍不响,一对狗男女!给我滚!”他挥起手中大杖,一下拍在董奔身上,董奔当场鲜血四溅,宛如一个摔死的烂柿子。
众人惊得连连后退。倒不是没有见过血腥的场面,但老子打儿子这么狠的,倒是头一次见。
徐悯言戳了戳洛惜颜的胳膊,压低声音:“老妹,这就是你说的好戏?”
洛惜颜盈然笑道:“只是洛家势力消息灵通,什么都能知道一点罢了。他们偷情的事可不是一天两天,我不过是差遣暗卫帮我去偷了趟帕子,再偷偷藏进董奔袖子里,抖露事实而已,我可没心情玩什么恶俗的陷害把戏。”
徐悯言愣住了,他一直以为自家妹妹又傻又白又甜来着。
洛惜颜得意地怼了一下他的胳膊:“看见了吧,你妹妹聪明着呢,别担心我了。”
徐悯言眉心微微一皱,正要说话,忽见风轩长老难得站了起来,他手执一管碧玉长箫,眯了眯眼睛,冷冷开口:“清尘道友,这里是灵犀门的地界,要打儿子出去打,免得儿子被打死在这里,出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灵犀门动的手。”
那长箫在手,便是个极大的威慑。想当初风轩长老年少轻狂的时候,一管长箫横能一夫斩百万,竖能一曲断心肝,无人不闻风丧胆。花魇瞥见他那管长箫,怒气不减,却是收了手,愣是忍住了没有当场活活打死董奔。
董奔趴在地上,挣扎地呼吸着,口鼻腔里全带着血腥气。他心中恨极,忍着剧痛,抖抖索索摸出秘药,塞进口中,片刻后火苗一般跳将起来,浑身鲜血淋漓也不顾了,直直挥舞重剑朝花魇拍去。“臭老头,去死吧!”
花魇大怒,挥杖应战,而董奔服了秘药,功力陡然间暴涨数十百倍,一时竟打得极为吃力,反而是花魇被逼得连连后退。董奔猩红着一双眼睛,愤怒成狂,攻击愈发暴躁起来,招招快不见影,地上瞬间犁出了无数道深深的剑痕,花魇连凝盾防卫都来不及,肩膀上便已挨了一剑,皮肉霎时绽开,翻出了里面森白的骨骼。正在董奔紧接着要砍下另一剑时,一张符咒陡然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飞来,死死贴在他身上。董奔疼得大叫一声,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捂住腹部,重剑铿锵掉落在地。
破化长老和风轩长老并排立于台上,他手里捻着薄薄的符纸,灰淡的眼珠冷静地扫一眼下面两败俱伤的惨状:“风轩长老刚刚已经说清楚了,叫你们出去打,不要平白脏了灵犀山的地界。你们现在,听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喵喵喵?待高审是个啥?
我明明没有写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第19章 受伤
董奔跪在原地,头晕眼花,血流不止。花魇也阴狠狠暗叹自己竟然阴沟里翻船,吃了这小子一着,一时间两个人都疼痛不堪,奄奄喘息,谁也没有先说话。
董奔用力撕下破化的符——破化本来只想警告一二,没有用太厉的符纸,谁想他竟然当面撕下,还硬生生连着一块皮肉都撕了下来,周围见者纷纷替他倒吸一口凉气,饶是见过风浪的破化都暗暗惊讶于这小子鱼死网破的疯狂。
因为秘药的缘故,他此时完全察觉不到这种程度的疼痛,自顾自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往重剑上洒了一大把粉末,抬起凸如金鱼的双目,冷笑地撑着身体站起来,阴鸷地咬牙切齿:“再来一下,你就死了。”他狂念过于深重,已经完全丧失理智,执意要杀了花魇,药性一上来,便要拼个不死不休。
徐悯言清楚地看见,那粉末边上排了三个细小的字眼:“拆骨散”,心下顿时一紧,把师弟师妹们都拉得远了一些。这种粉末,毒如其名,如果淬在凶器上伤人,被刺者将痛彻锥心,骨骼尽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比直接要人性命的□□要狠毒上百倍。受害者往往只能干躺着在缓慢的煎熬中等死,牙齿统统碎成粉,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
这对父子,真是……人间极品。
董奔显然已经心智全无,他全然靠本能在攻击,殊不知那粉末只是简单洒在了剑上,并没有淬炼进去。他一举剑,粉末倏而滑落些许在他手上。他猛然一疼,当场哀嚎着扔了重剑,溅起一堆粉末,偏偏此时花魇举杖招风,直直将那些粉末吹了董奔一脸,董奔痛苦地捂住眼睛,在地上直打滚,鲜血从他指缝中流出来,吓人得慌,有些年纪小的道友已经尖叫起来,别开眼睛不敢看他了。
董奔瞎了眼睛,摸黑抓起重剑,跌跌撞撞爬起来,一阵凭空乱砍,他砍得毫无章法,完全没有任何思路,却砍得极快、极重、极狠,让人避无可避。
他站起来之后不知道花魇的方向,胡乱砍了一通,只听见花魇无情嘲笑的声音。他愤怒地朝声源砍去,劈了个空,结果声音又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他又劈了个空。整个人像只无头苍蝇,被戏耍得来来去去,鲜血随着他的来回洒了满地,他也毫不在乎,只是挥剑,挥剑,只要能斩断他的恨,他在所不惜。
让徐悯言万万没想到的是,董奔正螺旋打着转,突然不知什么东西发作,直直出剑,竟然朝场外的秦函川刺去——徐悯言大惊,立刻飞身,伸出折扇堪堪挡开一剑,单手带着秦函川接连跳开十丈,展开扇面一扇,掀起一波冷冽风,紧急情况之下,把扑面而来的毒粉扇走了大半。
风轩长老借着徐悯言的这阵风,轻飘飘送了董奔和花魇父子俩一声箫音,二人再也无力对战,相继软绵绵地倒下了。风轩收起长箫,淡淡吩咐:“毒粉仔细扫干净,全扔进火炉里烧了。至于这两人,让清尘门的人把他们带回去,路上小心,别死了。”
玉麟长老叹道:“终于消停了。”
那边徐悯言搂搂秦函川的肩膀,安慰他说:“没事了,不要怕。”
秦函川摇摇头:“我没事。”
徐悯言暗自擦了一把冷汗,刚刚好险,这剧情的尿性是怎么回事,有病没病让董奔突然砍秦函川,非得让他俩结仇?还是男主都是这种容易惹事上身的体质,三天两头没个险境都不叫男主?
正在徐悯言喘气的当口,他喘着喘着,突然感到不对劲——
他竟然就这么喘背过气,两眼一黑,昏过去了。
昏过去前,他生出了最后一个念头:
……为什么我躺着都中枪。
一旁秦函川立在原地,漆黑的双瞳丧失了焦距,仿佛神智被抽干。无光的瞳孔中映出徐悯言倒下的身影,他浑身僵硬如同木偶,无法应对突发的境况。他从来没有想过,眼前的这个人,有一天也会倒下。
反应过来的时候,秦函川瞳孔忽而骤缩,风一样急速伸出胳膊,堪堪在徐悯言摔到地面前接住了他。徐悯言重重倚靠在他身上,双目紧闭,脸色迅速变得惨白,冷汗接连从额上渗出,体温如置冰窖。
破化长老神色一紧:“快叫莫仙姑来。”一边抬手飞移来一方软塌,让秦函川把徐悯言扶躺在上面静卧。徐悯言浑身软得像被抽去了筋骨,放躺下时宛如放下了一片软布,柔得仿佛在往床榻上贴布片。
莫仙姑匆匆赶来时,已经听众弟子七七八八把情况说了个周全,她坐下替徐悯言诊脉,凝神片刻,皱眉道:“不妙,方才他吸入几粒拆骨散粉末,现已筋骨尽软,五天内若无解药,浑身骨骼将化为齑粉,神仙难医。”
破化急切问道:“莫仙姑五天之内能否配出解药?”
莫仙姑面露难色:“解药本身不难,难的是药引,需要清尘门丘阖泉水煎制。方才清尘门人在我灵犀门出了这等丑事,只怕他们不肯借丘阖水。”
玉麟道:“莫慌,还有五天,一定有办法。幸亏只吸了少许粉末,若是全部吸入,悯言小友恐怕已无药可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在各家都挑些宝器来,我们派人去清尘门谈谈,他们也许愿意用丘阖水来换。”
洛惜颜道:“我去吧。”
乔嫣儿说:“我也去!”
刘楷庭虎瞪着眼睛,吼道:“你们两个小姑娘凑什么热闹,不怕清尘门那些混账把你们吃了?要去也是我去。”
洛惜颜道:“刘兄有所不知,那清尘门有个弟子叫苏清之,他碰巧欠我一个人情,这时我若开口让他帮个小忙,他不会不同意。”
几人正争得不可开交,风轩长老袖子一挥,一脸不耐烦:“别吵着病人休息,你们几个,一起去。”
“是,长老。”三人行礼,互相交换了个眼神,退下了。
徐悯言被众位长老用真气托着,平平稳稳送回了房。这事不能由没经验的小辈来做,偶尔一个气息不稳,颠簸一下,伤的就是徐悯言的骨头。众人叮嘱秦函川几句,叫他好好照顾他大师兄,也不再打扰,静静离开了。
秦函川坐在徐悯言床边,眼神直直凝视着徐悯言的面庞,一言不发。他不敢去握徐悯言的手,害怕轻轻一碰,骨头就碎了。他的恐惧越来越强烈,渐渐支配着他的身体,伸出手,摸上了徐悯言的脖子,轻轻掐住。
秦函川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又想起了那个缩在井底的夜晚,他遇到一只小鸟,他也是这样按上小鸟的脖子,手掌下的那个生命带着孱微而脆弱的温度,只要他轻轻用力,就能结束这一切。
你爱我,对吗。
秦函川不知道什么是爱,他只能凭借模模糊糊的摸索,好像盲人摸象,一知半解,不敢给这个看起来缥缈的字眼下太过轻率的定义。
三年前,徐悯言的温暖突如其来地降临,把秦函川笼罩得无处可逃。他最初质疑过,警惕过,惶恐过,然而如今的他已经渐渐接受并习惯。正在他忘神沉醉之际,飞来一场横灾夺走了这一切。
现在徐悯言看上去那么安静,就连秦函川的杀意已经弥漫了整个房间,他仍然苍白着一张脸,一动不动地躺着。秦函川的手颤抖起来,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要这么做,他太害怕了,害怕着失去……
所有人都会离他远去,包括师兄。既然如此,不如……就将师兄的时间停止在最爱他的这一刻。
为了他而死去的徐悯言,是何等的美,何等的圣洁,何等的无可取代。徐悯言将一直活在他跳跃的心脏里,再也不会注视着其他人,因为徐悯言已经将生命奉献给了他,而他,也会用尽余生一直一直,敬爱着徐悯言。这是凝固的爱,静止的爱,它将永永远远、新鲜如同开得正烈的芳花,不会枯败,不会衰亡,直到时间的尽头。
多么完美。
秦函川颤抖着微笑了,齿关都在战栗,不知道是在兴奋还是恐惧。直到今天,他才看清,原来他也是爱着师兄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经受这一切,为什么中毒躺在床上的人不是他,这样他就不用承受这样煎熬的选择,不用在杀死至爱的负罪中度过余生。
最后的最后,秦函川还是移开了手,他怜惜地抚摸了一下徐悯言的脸颊,眼见徐悯言的眉心又皱了起来,忽然心尖都在疼。
不,我不能杀死师兄。
如果师兄死在这里,他将永远不会知道我爱他。
思虑及此,秦函川目光温暖起来,柔和得像春天乍融的湖水,在日光下又漾起了粼粼涟漪。他将热毛巾拧干,叠得整齐,轻手放在徐悯言的额头上,看见徐悯言稍见舒缓的脸色,心里生出了万顷柔情。
你会好起来的。
然后继续爱我。
第20章 解药
斜阳昏黄的烟雨石板路上,微风细细地将水珠飘洒。洛惜颜一行人加快行程,在半路上截住了苏清之和霏音:“苏道友,霏音小妹,请留步!”
苏清之回头,见是他们几人,浅浅一施礼,眉间清素,也不说话。
刘楷庭上前一抱拳:“花魇长老和董公子切磋时,所抛毒粉误伤了灵犀门人,可否请这位清尘道友借壶丘阖水做解药引子?”他从怀中取出一个乾坤囊,说,“这是灵犀门内一点小心意,内含宝器十二件,若这位贤弟不嫌弃,请务必收下。”
苏清之微微颔首,沉吟半晌。确实如洛惜颜所说,现在他和霏音不会被逐出师门了,但却是因为花魇父子间闹出了这样的矛盾,才忽略了他们二人。若说他心中对此没有半分惭愧,反倒是枉受仙门多年教诲。他细细打量了一下洛惜颜,见这少女面容灵秀,大概不像是存心诓害的模样,便犹豫起来。
霏音扯扯他的衣袖,细声说:“苏哥哥,丘阖泉离我的房间近,我可以去取水,长老们不会发现的。这是一条人命,我们能救为什么不救?”
乔嫣儿激动了,应和道:“这位小妹妹说得真不错,救人要紧,人命关天!我们徐师兄和清尘门可没有半分仇怨,若是他死了,岂不是太冤枉?”
苏清之听几人说得有理,也不好推拒。再者而言,就算花魇父子闹出这等笑话,也是他们二人自己处理家事不当,怨不得别人,若是以此为由拒绝帮助灵犀门,也没有说服力。他便答应下来:“好吧,苏某可以一试。不知几位什么时候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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