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青和镇是附近包括水源村在内最大的一个乡镇, 平常几个村里人要置买东西,一般也在镇上。特别是每逢月初到月末, 镇上的人尤为多, 甚至有一些人嫌镇上的东西不全, 而去离青和镇不远更大的青和县,一时间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好不容易到了镇上, 苏歌让一路受他欺负,最后话都不敢和他说的郑叙从牛车上把他扶了下来。
郑叙看看人声嘈杂的集市, 犹豫不定对苏歌说:“媳妇, 你要和我一起去, 还是在这儿等我?”
苏歌懒洋洋地靠在牛车上, 无视周围看向他的目光,说:“你觉得呢?”
郑叙无意识地撇撇嘴,沉声说:“好吧, 我知道了。”
“要不你还是去镇上随便逛逛,等我把这头野猪卖了就去找你。”郑叙期待地看着他。
苏歌摊开手,“给钱。”给钱就去逛, 没去说个屁!
郑叙摸摸鼻子,略心虚说:“等卖完猪就有钱了。”
这时已经有人看到他们车上的野猪, 那野猪说来确实壮, 几百斤的样子很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兄弟, 你这野猪是头成年猪吧?咋卖的?”一位穿着干净靛蓝色长衫似管家模样的精明男子问道。
郑叙抬头观察了他几眼, 摇头准备说不卖, 就听旁边的苏歌说。
“一头你出啥价?”
嚯——他一张口,围观的人都吓了一跳,更别说问价的人。
“我可买不了那么多,这天也不好处理,顶多买个两三斤你们卖不卖?”
“不卖。”依旧是苏歌答的话。
郑叙尴尬地杵在一旁当柱子。
“这么大一头猪你整只卖?谁买得起?”
“没人买我自己吃。”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一头猪还不能让我吃饱。
得知他的想法,又见苏歌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围观的几人摇头叹息离开,留下的只剩一两个站在不远处看热闹的人。
郑叙见状,走到苏歌身边说:“媳妇,要不我去临江楼问问?”
临江楼是青和镇数一数二的酒楼,里面菜式丰富,其中药膳更是别具一格,深受镇上一些富贵人家的喜欢。
原身生前尤为喜欢这家的药膳,之前家里有钱时,几乎每顿都要吃,直到后来没落了,由每天慢慢变为一个星期,再之后一个月也不见得吃一次。
回想原身记忆中的美味,苏歌忍不住舔舔嘴巴,眼睛发光盯着郑叙,“我要吃。”
郑叙:“……去看能卖多少。”
苏歌嘟着嘴,“我就要吃。”
“没钱。”郑叙强迫自己把脑袋转向别处,鬼见的,他居然觉得有点可爱。
苏歌蹙起眉心,忽地大手一挥说:“没事,我给你的传家宝刀呢?你把它卖了,多换点钱。”
郑叙:“!那是你的传家宝刀!”
“嗯,你觉得能卖多少钱?”
郑叙扭过头将他抱到车上,拉上车就走,显然不想和他说话。
临江楼坐落在青和镇最繁华的南街,基本上只要一进入南街,入眼最大、最繁华的一栋建筑就是临江楼。
因为南街不允许牛车进,故,苏歌此时正靠在临江楼店门口的柱子上等郑叙和酒楼的管事讲价,猛地似有所感抬头对上二楼来不及收回的眼睛。
对方愣了一下,转而朝苏歌笑笑,收回头。
苏歌冷着脸没吭声。
“谈完了吗?”苏歌往前挪动了两步,庞大的身体堵在人来人往的酒楼门口很是扎眼,不少人看向他的眼里带着嫌恶。
“死肥猪别挡路。”一道娇纵的女声在苏歌背后响起。
“掌管的,你这酒楼什么时候成了乞丐乞讨的地方?这让我们这些吃饭的人看着着实倒胃口啊?”
苏歌眸色一凝,回头准备怼过去,就听从酒楼里传出一道干净低沉的男音回道:“既然倒胃口,那就不要吃。”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名穿着白色打底上覆青色花纹的俊秀男子坐在一辆精致的轮椅上被人从二楼推了下来。
他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生着一张略阴柔漂亮的脸,身体似乎不好,脸色看着稍显苍白,这更衬的他那张薄厚适中的唇瓣有一种不正常的殷红,偶尔瞥见竟比上了唇脂的女人都要吸引人。
在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来人吸引的时候,苏歌不着痕迹狠狠皱了一下眉。
他居然从来人身上发现了厨子的灵魂波动!
忍不住看向站在他前面的郑叙,发现对方也在看他。
见自己偷看被抓,郑叙讨好地扯了扯僵硬的脸。
苏歌默然地将头扭到一边,眼睛探究性的盯着前面的男子。
郑叙没看到他眼里的神情,一双冷如寒星的眸子霎时沉了下去,被络腮胡遮住的脸上神色不明,只露出一道抿成直线的薄唇。
默不吭声侧过身子挡住苏歌的视线,一把抓住他的手往外走。
“媳妇,回去了。”像在昭示什么,声音异常响亮。
被他一嗓子相继吼醒的众人,疑惑又警惕地看向坐在轮椅中的男子。
有人识货,认出男子身上穿的是只有京中贵人才能穿的料子,原本愤懑不平的心顿时被一桶凉水给冲平静了。
想着青和镇离京不远,许是京中哪家贵族公子外出游玩。心中一时不免又起了别的心思,有几人趁着没人注意,悄悄离开了原地。
“等下。”男子叫住郑叙以及被他抓着离开的人,头偏了偏,示意身后推轮椅的侍人往前行了一段距离。
郑叙两手紧握,眼睛充满敌意粗声粗气道:“干嘛?”
“放肆!”男子身后的侍人呵斥,未等说别的,就被男子一句轻飘飘的话吓的白着脸跪在地上认错。
“下去领罚,青衣。”
话音落下,男子身后突然多出一名身穿黑色紧身服的男人。
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代替了跪在地上人的位置,这下所有还在酒楼的人全都噤了声。
有人想问问掌柜这是什么人,结果愕然发现酒楼掌柜不知何时恭敬地站在男子的另一边。
掌柜的反应不由让人想起那个被人遗忘的传言。
据说,临江楼开遍云国各个角落。它之所以能做的这么大,是因为临江楼的幕后老板是云国皇帝最宠爱的小儿子平安王赵洵。
而平安王赵洵双腿有疾,不良于行……
想到这一点的人头皮发麻地看向男子身下精致的轮椅,腿一软差点跪下。
掌柜赵江很是满意众人的反应,紧绷的神经缓了缓。
只是,他看向和王爷对视的郑叙,心里很是不悦。以前还觉得这人武艺不错,准备在王爷面前提一提,现在看来,小地方的,终究上不了台面。
“他是你妻子?”平安王赵洵笑着看向背对着他的苏歌。
郑叙语气更加不好,大声应道:“正是!”
“能否请教一下你妻子的名讳?”
“不能。”郑叙说着,拉起苏歌转身就走。
“王爷?”掌柜刚想拦住对方,眼角瞥过神色晦暗不明的平安王,心里一惊,收回动作敬畏地拱手立在一边。
赵洵面无表情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冷声道:“查清楚有关他身边那个人所有消息,尤其是最近几天。”
“是。”
“你和那个人很熟?”赵洵一双寒目盯着他。
“不太熟,有过几次山货交易。”
“那你可知他旁边那个人的名字?”
“知道,其实他们在青和镇也挺有名,特别是他的妻子……额”掌柜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顶着王爷几乎要吃人的眼神硬着头皮说:“他妻子…他旁边那人叫苏陌阳,以前还是镇上的一家大户……”
——
“媳妇,你在生我气?”郑叙抓抓脑袋烦躁问道。
苏歌坐在车上冷哼一声说:“我生气?我能生什么气。”
玛德,到底哪出问题了?难不成老子真认错人了?
苏歌心里发毛,手不自觉挠身下的木板。
666,你个小辣鸡快给我出来。
666:“怎么了?”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歌黑着脸说。
666茫然不解道:“什么怎么回事?”
苏歌烦的想吐血,闻言不想和它说话,无力地摆摆手,“少看片,你以为你为什么那么智障!”
666:……我又怎么了我,我什么时候看了?
“媳妇!”郑叙叫了几声不叫人答应,急的把车一停转身准备解释,谁知道回头就发现苏歌在发呆。
“媳妇。”郑叙摆正苏歌的肩膀,与他四目相对,“你看那人时,我这儿难受。”郑叙用手指指自己心口的位置。
苏歌:“…哦。”
郑叙见他没反应,急着说:“你是我媳妇,你可不能爬墙,不然会被浸猪笼的。”
苏歌:……我浸你大爷的猪笼,特么的你就这点蠢和那傻子像!
不过,有一个问题苏歌很想问。
“有能放的下我这个身材的猪笼?”
郑叙:“……媳妇我哪里不好,你宁愿浸猪笼都要爬墙?”
被叫出来就一直旁观的666:你们的话题,前面我还懂,后面你们在说啥???
苏歌:“你有钱吗?有颜吗?没钱没颜你说你那点好?”
郑叙心碎成了渣渣,猛地堵气一鞭子摔在牛身上说:“至少我配你没问题。”
苏歌:……mmp滚,你给我滚!
第一百五十三章
回村的路上, 苏歌再也没和郑叙说一句话。
郑叙坐在前面赶车,偶尔用眼睛瞄一眼苏歌,待看到苏歌侧着身子,脑后对着他, 他心里兀自难受起来。
但郑叙想,自己并没有说错, 便把身体一正, 板着脸, 手中的鞭子甩的‘啪啪’直响。
拉车的牛在他的威胁下, 速度猛地提了起来。
回去后算了一下, 发现回来竟比去镇上少了一半的时间。
进了村,郑叙一路驾车奔向村子最南边的一个偏僻简陋的房子, 途中碰到不少用同情目光注视他的人,郑叙并没有在意, 应该说他根本没有察觉。
他一心只有回家和如何让媳妇不生气, 压根没空理会其他。
所以在到了自家院子,看到十几个人围在自家门口往里探头张望, 再一看走时他关的好好的门, 不知被哪个砸开, 里面不时传出几声难听的辱骂和趾高气昂的指挥声。
看到他回来,门口几个不嫌事大的人大着嗓门朝里面喊:“郑叙回来了。”
里面随即传出一道泼辣的叫嚷声:“回来?他都不把我这个娘放在眼里, 他还有脸回来?早知道养的是一个白眼狼, 还不如在他出生的时候就把他掐死。”
郑叙脸顿时黑了, 一股火猛地蹿上心头, 从牛车上一跃而下,大刀阔斧的往院子门口一站,冷笑道:“你想掐死谁?”
里面人声一静,尔后从院子里冲出一个面部狰狞的妇人,那妇人生的一张刻薄脸,不稍片刻跑到郑叙对面,一手叉腰一手伸出指着郑叙张嘴就道:“你还知道回来,谁允许你自作主张把野猪拉到镇上卖的?”
郑叙别过脸,挥开她指着自己的手,不悦说:“我自己。”
妇人:“……”转而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一缓摊开一只枯黄干裂村妇特有的手,“钱呢?”
坐在牛车的苏歌听到钱,原本跑远的思绪立马开始聚集,不需要思考,直接问:“哪有钱?”
郑叙:“……”媳妇,咱能不能别张口闭口提钱?我是缺你吃的还是缺你穿的?
妇人一双浑浊刻薄的眼在苏歌身上扫了一圈,厌恶的对郑叙说:“丢人现眼,还不快把你这个上不了台面的赔钱货给带回屋!”
说着说着,妇人还来气了,“不是说让你看好他别让他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娶了一个男妻,你不要脸,我和你爹还要脸!”
“你脸那么丑你要脸干嘛?”有病,哪来的丑八怪。
666心说,你现在这幅样子也没见的好看到哪里去。
妇人听到他毫不客气的回话,胸脯气的一鼓一鼓,上前两步吐沫星子喷的老远骂道:“你个有娘生的没娘养的贱货,还镇上的大户,镇上的大户养出来你这么个没教养的玩意?难怪会被人赶了出来,指不定骨子里原本就是个不安生的。”
“依我看,你那个从没露面的亲娘也不是一个正经人,搞不好还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
说着,妇人把腿一拍,吊三角的眼里挤出几滴鳄鱼泪,熟练的往地上一坐哭闹道:“哎呦~老婆子我是造了什么孽啊?生了个儿子不敬我,娶了儿媳还是男的,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郑叙看的眼睛直抽,而围观的人看向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好,郑叙头疼地看向苏歌。
苏歌警惕把钱袋子往怀里一拢,“看我干嘛?没钱。”他妈的,你自己没钱养我还有脸问我要!
偷看的妇人见状哪里不懂郑叙这是把卖野猪的钱给了苏歌,一张松弛的老脸拉的更长,眼中精光一现,口中的哭闹更盛。
嗓门大的让苏歌感到头疼,就连被压制的那些声音也越渐清楚。
直吵的苏歌头疼欲裂,这让他震惊的同时,心里笼上了一层阴影。干脆直接从屁股后面掏出一把刀,与给郑叙那把黑色朴素的不能再朴素的刀不同,这把刀一看就不是凡品。
那金光闪闪,几乎能恍瞎人眼的光泽和握手的刀柄处凸出的精致浮雕。有一瞬间,在场的人似乎看见刀柄之处有陌生的凶兽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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