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垣母亲生下他的时候,已经46岁高龄,身体各项机能已经跟不如年轻女子一般。在闭垣3岁的时候,母亲因病去世,时隔不到一年时间,已经60高寿的父亲迎接了跟自己姐姐一般年岁的,所谓的继母。
那是他母亲的小保姆,在生下闭垣之后便一直在身边照顾的小保姆,谁曾想,一夜之间变成自己的继母,这个变化,闭垣反应不过来。
那时候的他,不过是个四岁小童,怎知大人们的那么多心思。
随着年龄的增长,闭老爷子的身子骨也一天不如一天。闭垣17岁那年,比老爷子已经七十好几了,家里的产业已经不能打理,全依赖后边娶进门的小媳妇照看着。也是那年,老爷子突发脑溢血中风,康复之后开始渐渐不知人事,整日痴呆如三岁小儿。
那时候,闭垣才知道,原来人性可以如此丑陋。而这些丑陋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来,比演电视剧还要精彩。
自从老爷子娶了小保姆进门之后,家族里对这个小媳妇的评论就络绎不绝、褒贬不一,只是念及闭垣还小,从来未曾让他知晓罢了。
无奈老爷子固执地认为,日久生情,小保姆照顾卧病在床的夫人好几年,多少也对这个家、对年幼的闭垣有些感情。
其实这也不过是老爷子当局者迷。
老爷子中风后,小保姆本性暴露,不仅开始转移闭家产业,更开始变卖固定资产。那时闭垣的两个姐姐均在外留学深造,家中徒有闭垣一个尚在念书的幼子,这一切都让小保姆更加肆无忌惮。
但这样的日子不长久,家族里的亲戚们只知老爷子病后没几年,突然有一天小保姆撇下大蛋糕不见踪影了,却不知道其中经历了什么。不久,留学海外的闭家两个千金也就回归本宅,接手闭老爷子庞大的金融产业。
没人知道小保姆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那些年闭家经历了什么变故,只知道已经长大成人的闭垣,开始像个纨绔子弟一般,整日不务正业,凭着家里两个姐姐打理产业,整日游手好闲。
亲戚们如是说:「闭垣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整日游手好闲的,看看你两个姐姐,迟早要嫁出去,老闭家这么大的产业难道拱手让给外姓人?」
又或是「亏得老爷子和你那死去的母亲千方百计想要得到一个儿子,却不曾想想你现下这般无用,怎么对得起老爷子对你的期望。」
这些,闭垣从来不在意,也不管说得多难听,甚至到后面自己出柜后的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闭垣全当与自己无关,还是重复着看似颓废的日子,验证自己所想的那些所谓的理论。
不是他不想做个大家都引以为傲的成功人士,毕竟也要三十而立的年纪,还如此不务正业,似乎,真就对不起老爷子对自己的期望一般。可闭垣是寂寞的,他从出生便不曾感受到来自母亲的那种,浓于血水的爱与包容。
两个姐姐给他的是宠爱,不是母爱。家中独子,谁人不爱谁人不疼,可是那种爱,跟来自母亲的爱,是不一样的,这些,他能分得清楚。
或许也有人说,你也有妈妈呀,你继母不就是吗?
那能一样吗?老爷子痴呆前,小保姆确实履职了,看起来像模像样的关心和爱护。可在闭垣心明镜儿似的,那是一种没有温度的表演。
长大后,他四处寻找爱,寻找温暖,却一再的陷入怪圈。也怪他太耀眼,怪他身上铜臭味太重。久而久之,闭垣也就不再执着了,只当这世间的人,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就像那个小保姆一样,偷情、偷财。
路灯一盏一盏的亮起,耳边也越来越多吵杂的声音,稀稀疏疏地述说着每个路人的故事,而这些故事都与他闭垣无关。
他只是一个坐在昂贵的铁皮箱子里的局外人。
这世间的人情冷暖似乎与他无关一般,他的所有温度,只有那铁皮盒子反射的,自己给自己的,一点点,微不足道。
拿起手机给黎牧打了个电话。
「你不是认识医科大学的人,附属医院的病例能查得到吗?」
「嗯,想查个病例,看看什么情况……」
「先看看吧,帮不帮的,到时候再说,就怕钱解决不了……」
「嗯,等你电话……」
跟黎牧闲聊了一会儿,也没有说明为什么要查,草草地挂了电话,掐灭了刚点燃不就的烟。看了车窗外面丢了一地的烟头,突然觉得嘴巴里面什么味道都没有,想起身到附近的便利店买包万宝路黑冰,但想了想,还是买了块口香糖。
在车里坐了一天,饭没吃,就连身上的衣服,也是昨天跟徐阳见面时候穿的那套,也没想过回家换套衣服,加上在车里抽了一天的烟,带着浑身烟味进医院,总是不好的。
第18章 各有各的苦
让黎牧托人找了关系。
「那是一个女孩子,15岁,叫做徐月,三年前检查出来白血病,一直等着合适的骨髓进行移植,半个月前确定了有合适的移植源才安排的手术。」用了不到5分钟的时间,黎牧给闭垣回了电话。
那时候闭垣在便利店里面买口香糖。
「闭垣,徐月是徐阳的妹妹……」电话里面的黎牧顿了顿,想说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简单的一句陈述。
「嗯,我知道了。」挂了电话,闭垣对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发了会儿呆,喃喃着徐阳的名字。
「徐阳已经请假好几天了,他妹妹好像要手术了,所以跟老板请了假,先生您要找他?」便利店里面的小伙子隐约听到徐阳的名字,疑惑地看了看闭垣,以为闭垣是要来找他的。
「他在这里上班?」小伙子的话让闭垣有些惊讶。
对于徐阳这个人,闭垣了解的不多,或许可以这样说,除了知道徐阳急需用钱,其他的,闭垣一无所知。
「对啊,他晚上会来这里兼职打工,说是为了给他妹妹准备看病的钱,就在那家医院。」说完还指了指亮着惨白灯光的「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给了钱,闭垣顺着小伙子指的方向,走到了医院门口,却迟迟没有迈开步子走进去,这家医院,今天早上,他是进去过的。
嘴里嚼着的口香糖一阵清凉的味道扩散到胸口,再到肚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下打进闭垣的身体,凉凉的,有些让人畏惧的冷。
从看到徐阳绝望地哀求他送来医院那一刻起,闭垣的心就一直在「嘭嘭」地跳个不停,好像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有什么就要打破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某些东西。
害怕。
闭垣第一次感到有些无助,又寂寞、又无助。他突然想到了公司工作群里面那些90后小职员习惯发的那只猫咪表情包——弱小、无助、又可怜,嘴角挂起自嘲的笑,开始怀疑自己这些年来坚持的,到底是对是错。
这些年,闭垣交往过不少的人,但时间都不长,一开始曾有的付诸真心,也被一个又一个的购物需求打磨殆尽了。
曾经有过不少男孩子对他说「喜欢」,那么真切,那么动人,眼神中闪烁着纯真的光。可到头来,还不是一再的从自己身上不停的索取?
要昂贵的礼物、要信用卡、要这要那……可笑!
慢慢的,闭垣给自己披上了一层外衣,一面不停的给予,一面像看笑话一样,看着那些对自己口口声声说爱的人,最终以难看的方式,结束一段又一段的感情。
原以为徐阳也是那些人当中的一份子,就算现在还矜持着,时间久了也会同流合污。可当徐阳带着绝望的眼神哀求着他的时候,闭垣开始有一种不知名的情愫从胸口一下窜上脑袋,某个可怕的声音告诉他「闭垣,你完了,你遇到劲敌了,你就要一败涂地了,你就要被攻陷了!」
他见过各种各样的眼神,暧昧的、讨好的,甚至是赤裸裸地对金钱和性爱充满欲望的,但没有人曾对他露出过像徐阳这般复杂的。
好像在畏惧着什么,很害怕,但又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坚持,那么干净和真诚。这样的眼神让闭垣有些疯狂。不应该这么干净!看着他闭家太子爷的眼神不应该那么干净!
所以要掠夺,要引诱,要让他干净的眼神染上欲望的丑陋。
可最终,似乎,失败了呢。
又想从口袋里摸出烟来,手刚往裤兜摸,想到自己正嚼着的口香糖,又抽回了手,抬脚往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医院走。
尽量不让自己走路发出声音,闭垣来到今早来过的手术室门口,不出所料,徐阳还在那里。
「徐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一点,可徐阳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声音一样,原本低垂在胸口的脑袋突然一下抬起来,眼睛瞪得很大,惊讶地看着站在面前不远处的闭垣。
「闭先生……」
徐阳心跳得很快,抬起头看到闭垣的那一刻,心里面有种怪怪的感觉——他身上还是昨天那套西装,但整个人已经没有往日的犀利,似乎有些柔和。徐阳站起来走到闭垣面前,想要说些什么,但眼神有些闪躲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母亲,嘴唇抖动了很久,却没有下文。
「阳阳,这位是……」徐妈妈脸上也写满了疲惫,看到闭垣的出现,更带了不解——从没见过这个人,也没见过类似的人。
徐阳身边除了跟他一般年纪的、同在私立学校教书的同事,就是便利店里面的小伙子。像闭垣这类西装穿戴的,徐妈妈从来没有在徐阳身边看见过。
「您好,我是徐阳的老板。」像是看出了徐阳的顾虑和徐妈妈脸上的疑惑,闭垣向徐妈妈友好的伸出手来。而闭垣突然地自我介绍,徐阳有些不知所措。
眼神示意徐阳安心,闭垣在徐阳对面墙壁的休息椅上坐下,黑西装裤下露出一截深蓝色尼龙袜。
「是、是便利店的老板?」徐妈妈被徐阳拉着也一同坐下,一时间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看闭垣的那身西装,实在不像是做便利店的,于是只能疑惑的看着徐阳。
「我是影视基地一家工作室的投资人,徐阳现在在我这边……工作。」最后两个字,闭垣有意看了徐阳一眼,更有意酝酿了一下才说出来,而对方的眼神在听到这句话时有些闪躲。
「妈,我、我在帮一些小型的网络剧写主题曲……」声音不大,语速也不快,听起来似乎平静得没有破绽,但闭垣明显能够感觉到,带一份冷静下面藏着一丝心虚。
话说完,徐妈妈看着徐阳的眼神里面多了一份内疚,瞬间湿了眼眶,「阳阳……」带着哽咽,一下扑倒在徐阳肩膀上。
「妈!你这是怎么……」知道母亲因为自己身兼多职而感到难过,徐阳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一点心酸、一点难过、一点委屈,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再闭垣面前还想继续「装模作样」的徐阳,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样的家庭……不管是维持生计还是给妹妹看病,经济上的所有的压力都压在家里唯一的男人身上,徐阳没有退路,他不得不咬牙扛下来。
看着母子两人抱头哭成一团,闭垣心里那一股名为落寞的苦涩从胸口蔓延到喉头,似乎咽下的口水也是苦的。
自己是个局外人,插不进他们温暖的家庭,那有他不可奢求的爱。
第19章 各自生活
闭垣不知道那日在医院陪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只知道再次从医院出来的那一刻,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出奇的是,那晚闭垣回到了本宅过夜。
「你说你,为什么偏偏找了个这样的小媳妇,看自己落成什么下场,一把年纪了像个小孩一样,却连个在身边照顾的人都没有……」
一口一口的喂老爷子吃宵夜,闭垣有些感慨。
回想那年,自己回家后发现小保姆在房里跟情人打电话时候说的那些阴谋,闭垣已经想不起来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了。那时候老爷子就坐在房里,像现在这样,被小保姆一口一口的喂饭,眼神单纯的像个三岁稚儿。
「你说我该不该恨你?」帮老爷子擦擦嘴,闭垣看着笑得无忧无虑的老人家,嘴里说出的话有些无奈。
「如果你不娶个小媳妇回家,你说,我的生活该是怎样的呢?会不会比现在好一点?」自嘲地对着已经完全不知人事的老爷子说着假设的话。
那一夜闭垣睡得并不踏实。梦境里反复出现已逝的母亲慈爱的笑脸,嘴里喃喃地喊着「妈妈……」
半夜从母亲病逝的梦境中惊醒过来,闭垣坐在床上发了很久的呆,脑袋里放映电影似的回放着这些年发生的这些那些事情,最终,忍不住把脸埋在手里抖动着肩膀哭了出来。
多么渴望,能够得到一点、哪怕是一点点母爱。对母亲的想念,一日都未曾停过,他多想再感受一下母亲温暖的怀抱,多想像徐阳一样,累了、哭了能够将脑袋埋在自己母亲柔软的胸脯里,狠狠地哭上一轮。
可现在伴随他的只有冷冰冰的房间和周围人虚假的关心。
不可否认,闭垣是羡慕徐阳的,甚至是嫉妒。尽管闭垣拥有徐阳没有的金钱、财富,但徐阳却也拥有着闭垣可望而不可及的亲情与爱。
上天是如此的公平不是吗,给予你一样,便要从你身上拿走一样。
自那天之后,闭垣便没有再见过徐阳。对方也像是从未出现在他生活里一般,再也没有来一个电话甚至一条短信。
闭垣的生活似乎又回归了正常的轨道,但又有那么些不同。
除了去工作室里瞎晃,看黎牧管理公司、带教新来的员工,剩下的时间,都耗在老宅子里,陪伴已经认不得他的闭老爷子,一陪便是一整日。甚至有时候,偶尔回家吃饭的两个姐姐都快要怀疑,闭垣是不是病了。
这日子一过就将近半个月,直到黎牧给他打来电话。
平日里黎牧不会过多干涉闭垣的生活,有时候一连好几个月,两个人都不会说上一句话,工作室也基本是黎牧在打理。但这俩人从小一起长大,总归是贴心的,一旦有什么要说的,俩人总能一拍即合。
这天闭垣在给推着老爷子到花园里晒太阳,初秋早晚温差大,早晨还是有些微凉。
正给老爷子梳头、按摩头皮,一边哄着老爷子梳了头就带他去吃好吃的。打扫卫生的林阿姨从房子里小跑出来,把他随意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拿来,说是响了很久。
一看是黎牧的电话,闭垣有些疑惑。
「在哪里?」电话一接通便听到黎牧的声音。
「在当保姆呢,给老爷子梳头,怎么,有事?」
「来工作室一趟吧。」
「怎么?几天没见我,想我了?」调笑着跟电话那头的黎牧说。
「你自己的烂摊子,总要自己收拾的吧。」黎牧的声音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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