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纨把虎符交给舒星弥,并不怕后防空虚,因为桂国和曦国的地理位置实在特殊,曦国相当于是在桂国的“怀中”,任何国家要攻打曦国,必须经过桂国,所以完全不虚。
外戚将军听说曦国的虎符在三皇子手里,登时眼前一黑,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
嫁给曦国国君就这么嚣张吗?
为所欲为?
“说实话,咱撤吧。”陈将军忍不住对另一个将军说:“夜里趁他们不注意,全军悄悄撤退。”
“咱还能坚持到夜里?”另一个将军绝望道:“好像已经被包饺子了。”
“什么?!”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成王败寇,在此一举。附耳过来……”
*
“殿下,他们降了。”小兵赶来向舒星弥和太子报喜。
“恐怕是诈降吧。”阿纨道:“继续防守,还有,收掉他们的武器。”
阿纨心想,如果真是投降,为什么骑兵和步兵的刀都入了鞘,唯独弓箭手还紧紧攥着弓,神色丝毫没有松懈之意?
阿纨对两旁的护卫道:“千万不可放松,继续保护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
嗖嗖嗖——
话音未落,数支长箭破空而来,直向舒星弥刺来,几十护卫连忙用厚盾遮挡,箭矢悉数扎在盾上。
幸好方才曦国国君一直提醒他们不要放松警惕,否则三皇子的性命……
阿纨在箭矢射来的瞬间抱住舒星弥躲在城垛之下。
舒星弥的额头抵着阿纨的胸膛,阿纨的神情冷静,似乎什么都不怕,但他的心跳声却出卖了他。
他害怕,生怕一个不小心,心上人有了闪失。
舒星弥手心冰凉,心中却涌上暖意,他想,此生能有这样一个人,在生死关头不离不弃,夫复何求。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啾~爱你们~~~
第37章 帝王赐死代嫁男后篇
城下已有嘈乱的刀兵之声。
城垛上的兵士护送舒星弥、阿纨和太子安全到达大殿。
这一日,桂国内乱正式结束,外戚叛军将领被杀,兵士被俘,太妃见大势已去,只得服毒身亡。
宫中内宦亦接受整顿,朝中不忠之臣皆入狱,众臣拥戴三皇子辅政。
并且,择吉日为先帝下葬,举行丧礼。
曦国派出五名使臣送奏折给国君批阅,怎奈遇上大雨,官道拥挤泥泞,几个使臣不得不绕了远路,从山间小路前往王宫。
路上两次遇到强盗,强盗们看见他们身穿曦国官服,便没有为难,反而护送他们一路,平安到达王宫。
几位使臣将此事向舒星弥和阿纨说了,舒星弥亲自召见了那些强盗,并赐予他们几亩荒地,还有若干头牛、几套农具,只叫他们尽心垦地。
桂国与曦国交好,绿林强盗皆知,诸国更是没有不知晓的。
*
一日夜里,舒星弥和阿纨并坐在书案前,共同批阅奏折,像两个晚间还在赶作业的小朋友。
耳中所闻,只有纸页的翻动声,笔尖的刷刷声,还有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阿纨已经批完了五六本,舒星弥才批完两三本,有时遇到不懂的问题,还要扭头看一看阿纨的神色,啊,他已经批完一本啦,于是轻轻拉一拉他的衣角,有些不好意思地用笔头轻点着奏折问:“这一句是什么意思?”
“井田之制古已有之,然而田地参差,宜分二制……”阿纨念道,眨了眨眼:“这位大臣是在说,井田制虽然看似公平理想,但局限在于,田地的形状并不总是那样规整……”
他拿出一张白纸,在纸上画了一个方形,又把方形分成九个相等的格子,在中央那块画了个圈,他耐心地对舒星弥道:“你看,依照井田制,旁边八块是私田,收成归农户所有,中央公田的收成上交归国,对吧?”
“恩。”舒星弥点了点头,有种学霸在给自己讲题的感觉……
“但是,如果田地的形状并不是方形,而是这样的呢?”阿纨又在纸上画了一个月牙。
“有些难分,因为并不能确保均等地分成九部分。”舒星弥道。
阿纨微笑着又画了一座山:“那如果是山上的梯田,就更难分出私田和公田了吧?”
“的确如此。”
“所以,那位大臣的意思就是,他建议用两种制度来处理田地划分,对平整、规则的田地就适宜用井田制,而不规则的田地就应当采用另一种制度。”
阿纨懂得好多……比自己小两岁,但处理国事的能力比自己强太多了。
“好,我明白了,谢谢。”舒星弥点着头,坐回自己的位置,在感激阿纨的同时,心中也有些自卑。
自己连这么简单的制度都不明白,完全没有处理国事的经验,怎能治理好一个国家……
“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尽管问我。”阿纨见舒星弥微微低着头的样子,便说:“不要灰心,你这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上朝时多和大臣谈论一番,过不了多久,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舒星弥胸口一热,仿佛只要有阿纨的这句话,自己就真的无所畏惧,可以克服一切困难。
“谢谢你鼓励我。”
似乎在不知不觉之中,当初冷若冰霜的小冰山已经变成温柔暖心的小棉袄了。
阿纨端坐着眨了眨眼,一副“你知道该怎么谢我吧”的样子。
舒星弥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他露出满足到要命的表情,回吻了一下道:“我们继续批完奏折吧,早些睡觉。”
“我可能会有些慢……”
“没事,慢慢来。”
因为夜晚那么长,我还在你身旁。
*
六月十五,云幼的生辰。
虽然皇帝刚刚驾崩,无法设宴,舒星弥还是收到了许多生日礼物,光是礼单就厚厚几叠。
眼下想讨好桂国的国家不少,因为讨好了桂国,等同于讨好了曦国,怠慢了桂国,等同于怠慢曦国,一份礼可做两份用,不可不送的。
舒星弥更好奇,阿纨会送他什么礼物。
阿纨身边的随从送来主人的礼单,舒星弥打开,只见上面之写了四个字:寝宫相会。
好神秘,他还不肯说的。
舒星弥收了礼单,独自回到寝宫,到处寻觅阿纨,没找见,倒是在床上找到一个描龙雕凤的大方盒,上面还放着一张纸笺:夫云幼亲启。
他轻轻打开盒盖,顿时睁大了眼睛。
盒内共有二十只香囊,丝绣奇巧,形色各异,有桃心形的、葫芦形的、方胜形的、双鸳鸯形的……下面缀的彩绦流苏也各不相同,雪青桃红,丝丝缕缕皆是缠绵。
舒星弥喜欢极了,情不自禁地拿起一只,腰上忽然被一双胳膊环住,阿纨将下巴枕在他的肩上:“打开看看。”
原来里头装了一枚白净美玉。
舒星弥将香囊依次打开来看,是各色珍石稀玉,南珠、玛瑙、翡翠、孔雀石、猫眼石、夜明珠……
阿纨从心上人的神色中看得出,他很喜欢这个礼物。
之前阿纨和云幼的娘亲谈天时,娘亲说起云幼小时候的事,他小时候很喜欢收集各种香囊,装在一个大盒子里,还给每只香囊都取了名字,珍爱万分,可惜后来那宝盒意外失窃,他就再也没有收集过了。
阿纨将此事记在心上,想着等他生日时,就送这个礼物。
舒星弥拿起最后一只浅藕荷色的香囊,这只有些与众不同……比起其他的香囊来说,这只有些丑萌丑萌的,小小的,鼓鼓的。
“这只是我做的。”阿纨道:“用纨缝制的,里面装的是云幼。”
“那我最喜欢这只了。”舒星弥轻轻打开了香囊,里面除了软软的云幼草,还有一张叠起来的纸笺:
夫云幼爱鉴:
未识君时,自恃美貌,每每揽镜自照,孤影自怜。与君初见,方知世上有
男子美丽温雅如斯。花为神魂,玉作骨肤。
不知何时何日起,倾慕于君,难以自抑。
君来,满室生香,君去,余香不散,缱绻心底,牵念不休。
惟愿日日与君相见,拥君于镜前,为君画眉梳发,直至垂暮之年。
谨祝 安康
夫纨书 六月十五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啾~~~
第38章 帝王赐死代嫁男后篇
这封情书是舒星弥收到的字数最多的一封。
记得裴欲追他的时候,唯一写过的有点像情书的东西就是一张小纸条,总共一行字,七个字,算上标点符号也才九个字:
喜欢你,跟我过吧?
纸条还皱皱巴巴的,在手里攥了很久才敢偷偷塞舒星弥裤子口袋里。
字也丑,笔尖像是没睡醒似的,墨也迷迷瞪瞪的,怎么写怎么难看。
都说字丑的男生长得帅,舒星弥不知道别人的情况,但在裴欲身上还是应验的,裴欲的字有多丑,他本人就有多帅,成正比的。
舒星弥拿到那张纸条,想了整整一晚上,认认真真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可以。然后放到裴欲大衣里,贴胸口的那只口袋。
从此俩人就真跟结婚了一样,学校宿舍退了,两个人都在课余时间打工,租了个小小的房间,吃睡都在一起。
裴欲一定没想到,他的某个前世竟然会写这么一手好字,俊雅秀逸而又不失力道。
阿纨的这封情书,舒星弥很喜欢。
不仅夸赞了他的容貌,还表达了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美好愿望。
“谢谢,阿纨有心了,这个礼物很棒。”舒星弥脱口而出。
“棒?”阿纨的脑海里出现几根木棒。
“就是很好的意思。”舒星弥吻了一下阿纨的脸颊。
阿纨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目露不舍。
他到底是曦国国君,不能长久地待在桂国,即使能让使臣来送奏折批阅,也不是长久之计。
两人心知肚明,他迟早有一天要回去的。
而舒星弥作为三皇子,此时桂国正是需要他的时候,他不能离开桂国……
两个人都有各自的责任——一生下来就被注定的责任,撕不掉、拔不出、扯不烂,融于血液中的责任。
其实他们的相识,也正是因为所谓的责任。
政治联姻,为的是两个国家的联盟,而非两个人的爱情。
自由这种奢侈的东西,似乎自他们降生于世,就从他们的骨头里剔除掉了。
但是,当阿纨看着云幼幸福的笑容时,总能激起他最自私、最任性、最贪心的那一面。
云幼的笑容是阳光,将他心底角落里照得通亮,任何事物都没有藏匿的余地。
这一夜,舒星弥问起阿纨什么时候回曦国,阿纨说:“明天。”
如果一拖再拖,他怕自己永远都下不了决心回到曦国。
舒星弥知道,如果不是为了给自己过生日,他早就回曦国了。
曦国王宫是一座精致的鸟笼,阿纨的脚腕上始终有一条隐形的锁链,锁链的终点就是王宫。
“三年之后,太子弟弟就长大了,十六岁,可以登基了。”舒星弥握着阿纨的手,说道:“到那时候,我就可以回到你的身边了。”
“如果我不是国君,你不是皇子,就好了。”阿纨微微叹气。
“如果你不是国君,我不是皇子,我们又要如何相遇呢?”舒星弥摸了摸阿纨的脸颊,“没事的,不过是三年而已,我们有一辈子。”
“你每天都要给我写信。”
“恩,每天都写,连早上吃了什么,何时起床都告诉你,朝政上有不懂的地方,我也会写信问你,到时候可不要嫌我烦啊。”
“好,我每旬日都要来见你。”
舒星弥笑了:“十天一次?我怕累着你了,你频繁出宫也不安全……”
“你想让我多久来一次?我听你的。”
舒星弥为难了,说长了也不是,说短了也不是。
说长了,小国君可怜巴巴,说短了,小国君劳碌奔波。
“一个月见一次?”他试探性地说道:“你来桂国一次,我去曦国一次,轮换着来,好不好?”
这样七夕、中秋、重阳、冬节、元旦……每个节日都能相会。
阿纨考虑再三,艰难地点了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他下床将所有帘帐放下,拉紧,仿佛这样就能让天亮来得晚一些一样。
第二天,军士护送着舒星弥和阿纨来到桂国国境。
两个人坐在御辇中,舒星弥拉着阿纨的手说,夏天不要吃太多西瓜,也不要吃太多荔枝,会上火,更不能空腹吃,晚上睡觉不要贪凉,要盖好被子,不要把腿贴着墙,批折子不要太晚,想我的时候就写信给我,我收到一定会回…
阿纨一一应了。
真到了这个份儿上,心头不是不舍,只是空落落的,强烈的不舍之感已经消弭在昨夜,现在的阿纨只知道,他必须这么做,他必须回到曦国,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是命。
到了曦国国境,护卫军早已等候在御辇两旁。
阿纨从御辇上下来,头也不回地上了另一架御辇,曦国的护卫军向舒星弥行礼,而后,御辇一路驶向曦国,渐行渐远。
舒星弥伫立了许久,一直看着阿纨的御辇,直到再也看不到一点点痕迹,他又看了看天边的云,这才坐回自己的辇车。
两辆御辇向相反的方向行驶。
几个时辰过后,阿纨到达宫门前,已经是黄昏时分,斜阳余晖洒在金瓦红墙之上,高高的宫墙,如同坚牢无比的笼壁。
也不知道云幼有没有平安回到宫里。
阿纨端坐在御辇中,已经换上了国君的姿态,护卫军和宫门前的守军在交涉,说着说着,似乎吵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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