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中此时也不繁茂,除了一众年轻的美人,便是寡居的华阳老太后,而赢政的亲生母亲赵太后,却居住在庸城的宫殿里。
想起始皇帝在自己临走前喊过的话,顾岳暗自诽谤,哎,穿过来的时机太晚,此时嫪毐和赵太后,已经生了两个大胖儿子了吧。
顾岳带着蒙氏兄弟俩先去看望了华阳老太后,这位走过繁华,前半生独得王宠的华贵夫人,用宫廷多年的隐晦语气,弯弯绕绕地表达了赵太后的私生活很不检点,若再纵容怕是要丢失王座的意思。
按顾岳现代人的思维和说话习惯,这些寓意极深却还深藏在小故事里的警示话,本来是听不出来几个意思的,但始皇帝的人生剧本装在他脑海里,赵太后那点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看到大王一脸淡淡不解其意的样子跟自己礼貌地告辞而去,华阳老太后迟疑地望向身边的老心腹,这小孩,是没听懂还在装深沉。
“太后的娘家侄子昌平君年轻有为,才华横溢,可让他主动接近大王,伺机起事,杀了那个贱人。”老心腹树皮般地脸上爬满了算计。
“你说得对,大秦王朝未来是大王的,只要紧紧把他控制在手里,不愁我楚国势力不重新崛起,本宫瞧着,大王和那两个蒙家孩子,很是亲厚,哼,我那侄儿,可比他们两个优秀地多。阿明,你派人盯着点大王的行踪,再透露给昌平。”
老心腹一脸精明的笑,告退而去。
顾岳领着蒙家兄弟正在游王宫,此时的秦王宫,在几代秦王的修建下,已经颇具规模,远远望去,大有磅礴恢弘之意。
但在顾岳看来,没有假山湖泊的王宫毫无看点,他看着又大又空的园子,想起后世那一步一桥三步一景的皇家园林,很不在乎地指点着,这里太空,那里太虚,一幅看哪儿都不顺眼的样子。
“大王,我觉得已经很好了,看这一片片的花海,这一棵棵参天大树,只有在这王宫,才能瞧见呢。”蒙毅眨巴着大眼睛,啧啧地赞叹着,一会儿扶扶树,一会儿闻闻花,像个上窜下跳的小猴子。
而他的亲哥哥,一直不紧不慢地以半步之遥的距离跟在顾岳一侧,像个护驾的贴身侍卫,花儿树儿,在他眼里,恍若未见。
看到前方桃树林里有个亭子,蒙恬看了看大王一脸的细汗,终于第一次开了金口,提议过去休息一下。
三人坐下,顾岳抬头,看到四周皆是桃花,点点红蕾,半开半放,恰似一群害羞的少女,在风中摇曳着,笑着。
风中带着花儿的甜香,顾岳心情大好,他看了眼侍立在一边的老内侍,吩咐把午膳送到这里来。
老内侍转身而去,不消一刻,便领着两个小宫人,提着两个食盒快速走来,很是利索地把膳食摆在了石桌上。
三整条烤羊腿,十几个泡馍,一壶秦地米酒。
顾岳扯了扯嘴角,这大王当得,连几盘青菜也吃不上。
他笑了笑,拿起酒壶,给三人倒上,就着饭,喝酒。
“谢大王赐酒”蒙恬端起来,先说了句客套话,已喝下一半的蒙毅愣住,忙也学着哥哥,谢大王的酒。
顾岳笑了笑,拍了拍蒙恬的肩膀,不在乎的说:“蒙恬呀,你我同岁,毅儿更小,如同弟弟一样,以后,咱们私下里,就别客气了,我在宫里也是很孤单寂寞,见到你俩,很是投缘,以后私下里就别多礼了,如何?”
蒙毅连连拍手叫好,蒙恬看了看秦王认真的脸色,也轻轻点了点头。
“王上,你说,三番五次揍你的人,到底是谁呀?你想想,最近可得罪过什么人?”蒙毅喝下两盅米酒,嘴里便停不下来。
“我是秦王,还怕得罪谁?”顾岳抿着米酒,赏着桃花,漫不经心地回道。
“这种披着街头混混的外衣行凶人,要么纯粹是为了报复泄恨,要么是为了除去王上性命,王上虽然长年居于深宫,但能准确把握行踪并有行凶企图的,不外乎两路人,一是因除去王上而能上位的人,二是对王上喜欢夜游之事很了解之人。”蒙恬看着桃花,若有所思道。
顾岳心下暗暗叹服,自己其实是知道这些人是谁派的,但那是缘于赢政一生的剧本早已写好,自己只需稍微推算便知,但眼前的蒙恬,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头脑便已缜密如此,怪不得能打败残暴的凶奴,还能当世界最长的大工程 ,万里长城的总设计师呀。
“蒙恬说得很有道理,吃完饭,咱们去个地方,一探便知。”顾岳举起酒杯,跟蒙恬碰了碰,一饮而尽。
堂堂秦王,成了三不管地带,亲娘不管,师傅不敢管,相父吕不为被嫪毐逼得一退再退,也没精力管。
所以,秦王便放飞了自我,经常微服出游什么地,以前,只是觉得宫中压抑,只敢去咸阳街头散散心,而顾岳来了以后,则纯粹是想躲开师傅们那无穷无尽的说教,始皇帝会的,顾岳都会,还浪费这大把的春光做什么,不是应好好陪着我家小蒙恬出门旅个游,冒个险?
三个人一身剑客打扮,骑马走在咸阳街头,鲜衣怒马,风度翩翩,引得一街的姑娘捂嘴偷笑,连连回头。
顾岳突然想起一件大事,还忘了看看始皇帝年轻时长什么样,歪头瞅了眼正在对着姑娘傻笑的蒙毅,便笑嘻嘻地问道:“毅儿,本王长得如何,这些姑娘是看我的,还是看你哥的?”
小孩马上不高兴地停止了傻笑,瞥了瞥嘴,反驳道:“虽然你俩都长得很好看,但怎么就知道她们不是看我的呢?”
“你也不是不好看,只是,咳,小孩子嘛,人家只把你当弟弟,不会把你当那什么的。”顾岳敷衍地安慰了下这个正处在对自己外貌敏感期的小少年。
“到底当什么呀,我哥哥可是有很多贵家小姐爱慕的,不过我哥眼界高着呢,从没对她们笑过。”蒙毅跳着话头又扯到了他那个很有女人缘的哥哥身上。
顾岳听到他的话,侧头仔细看了看蒙恬,颀长的身材,宽肩细腰,墨眉如画,眼角微翘,看人的时候,有种天然的桃花眼风,但气质却又清冷沉默,这种混合了艳丽和冷咧的味道,却让他整个人显得如同天上的清月,时而明亮温暖,时而清冷禁欲。
顾岳盯着人家的脸,自己的脸却有点微红,因为他想到了始皇帝和这人相处的点滴,若不是中年之后沉迷于求丹成仙,还真说不准这君臣二人,发生点什么。
前生,是赢政负了人家一腔情意,蒙恬,直至听到始皇帝死讯后也服毒自杀,可是一直未曾婚娶。
蒙恬转过头来,看到大王脸色绯红,平日里明亮黑沉的眸子在对上自己的目光时竟有点躲闪之意。
“王上?”蒙恬诧异地询问了一句。
顾岳迅速收回旖旎的万种情思,一拍额头,小声嘟哝了一句“这米酒,后劲还挺大,有点醉哈。”
蒙毅赶了上来,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家大王的底:“哼,我哥不懂风情,我可是很懂呢,王上这也是被我哥的相貌迷住了,跟那些贵门小姐一个表情。”
第58章 姬丹
“好好好,我被你哥迷住了,酒不醉人人自醉,那又如何?”顾岳干脆破罐子破摔,心想凭我这老戏骨,还降服不了你这个小毛孩子。
“哎呀,王上,你、你、你竟然好男风呀,那、那我可危险了,不行,我得尽快查出是谁害你,早日出宫,我可不想负了王家的媚月小姐。”蒙毅拍着心口,怕怕地语气引得顾岳一阵小火。
“呵呵,媚月小姐,听着名字,呵呵哒!”顾岳换上一个嘲讽的表情。
“王上,人家媚月小姐可是王将军的小孙女,虽、虽然是庶出,但绝对是正经人家的女儿,我不许你轻视她。”蒙毅挺了挺还不怎么健壮的胸膛。
“不轻视,你倒是让人家同意嫁你呀,本王到时为你主婚,如何?”顾岳看着蒙毅像个小斗公鸡似的,觉得很好笑,这小少年,才十五六岁,就这么开窍了,比他哥厉害。
还没开窍的蒙恬黑着个脸,骑在马上,目不斜视,听着身边两人没正经的你一句我一句的,也不插话。
走到一个府门前,顾岳停了下来,下了马,径直走了进去,院子不大,很是简单朴素。
一个少年正在院子里练剑,看到三人走过来,收了剑便走上前来,在看清中间那人面貌时,稍显吃惊,面上也浮现出一丝淡淡的不屑。
“娼妓之子,阴狠之徒,还欺负我家公子,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吗?”少年抬起剑,很轻佻地想挑顾岳的下巴。
一道影子闪过,一招而过,少年的剑便落在了蒙恬的手里,剑尖直指少年的额中。
“哈哈哈,是赵兄来了,快快有请。”屋内快步走出来一个年轻人,面色白皙,眉间很窄,细长的眼睛闪着满满的精明。
顾岳一脚踢在少年的肚子下某个地方,冷笑着看了会他在地上翻着滚,才抬头,对着那年轻人说道:“姬兄,请。”
进到屋里,年轻人阴阳怪气地笑道:“赵兄如今做了秦国的大王,难道就忘了曾经一起落难的兄弟了吗?看看这寒酸的屋子,我都不知道让三位贵人坐在哪里。”
顾岳瞥了他一眼,拿起一把小木凳,塞到屁股底下,又朝蒙氏兄弟招招手,示意他们不必守在门外,进屋内坐下,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所以,你就派院子里那只乱叫的癞蛤/蟆领着人昨天夜里袭击我?你这难兄弟可真是自己过不好也不让别人过好啊,呵呵。”
“赵兄,你也曾在赵为质,过得什么日子你还不知道吗,今日我在你秦国为质,你为什么把我安排在这么小的地方,以这些粗茶淡饭招待于我?”姬丹手指赢政,脸色涨红。
“别说现在我未曾亲政,你这质子外事由不得我作主,即便我做得了主,本王也不想对你好,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吗?顾岳抬眼,冷冷地望了过去。
接触到秦王冰冷的目光,姬丹愣了愣,细长的眼睛忽闪了好几下,才呐呐开口道:“当时赵国诸公子都以你和你娘为笑料,我如果不跟着他们一起欺你、辱你,便会不容于他们,待遇便会一落千丈,这点小事,亏你一个大男人,竟然还记在心上,这可不是一个王的胸怀。”
“哼,只欺我辱我吗?是谁在我和我娘东躲西藏的时候,明着假惺惺地帮着安排地方,暗着去向赵太子报信的?我母子差点因此送命,你知不知道?哈哈,可怜,你如此地以难兄弟的命为注,换来的竟然只是人家吃剩下的一顿酒席,哈哈,你说讽刺不讽刺?”顾岳眼光更加冰冷,体内压抑不住一阵愤怒,这是始皇帝最忧愈黑暗的童年,一旦提起,双手便剧烈地颤抖。
一只温暖的手伸过来,紧紧地握住了顾岳正要藏起来的苍白的双手,热气从四面八方覆盖而来,像走在冰天雪地里的人,一下子被拽到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舒畅又安心,顾岳呼出一口气,从内心深处涌出的害怕、孤独、愤懑渐渐被压了下去。
姬丹脸色青白,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这、这,不可能,你是怎么知道的?”
“本王是天命之子,手眼通天,知道的多着呢,你这卑鄙的小人,就等着被你爹砍头吧你。”顾岳朝着他,绽开一个邪恶的微笑。
姬丹愣住,想这秦王莫不是疯了吧,竟然学女人似地咒人,气愤地用手指着顾岳,顾岳却悠闲地拔开他的手,潇洒地转身离去。
到门口的时候,还嚣张地说道:“有本事别尽弄些小混混在街头搞偷袭,是男人就闯到秦宫大殿上杀我,本王还算你一条汉子。”
看到三人大摇大摆地离去,姬丹捂着胸口,气得脸色惨白,那个少年跑进来,扶住姬丹,好奇地问:“公子,刚才那人到底什么来历,当真只是个出身低贱的混帐公子吗?”
姬丹看了他一眼,狠声说道:“当然,舞阳,你近日便返回燕地,结交当地的侠义之士,日后当有大用。”
顾岳带着蒙氏兄弟二人出来后,并没有回宫,而是打马急驰,向雍城奔去。
“王上,我们去雍城做什么?”蒙毅嘴里闲不隹,拍了拍马跟上来,问顾岳。
“想我娘了,去看看她。”顾岳感受到了在燕姬丹面前提到娘的时候,赢政心里的孺幕之情,他想顺着身体的反应来。
蒙恬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暮色四合的天,悠悠说道:“王上临时起意,但今晚却要委屈王上在野外将就一晚了。”
“为何?没带秦半两?”顾岳不明所以。
“不是钱的问题,王上可带了官府碟像?”看到顾岳茫然的神情,蒙恬又跟了句“当年卫殃可就是无法住店才身陷魏手呀,我大秦律法,可不分王上庶民。”
顾岳看到前方一弯小河,便停下来,笑着说:“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这才是人生一大快事。”
蒙恬下了马,在靠近河边的地方,用三块石头支起一个简单的灶膛,又吩咐蒙毅到远处树林捡些树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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