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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 家族之事在纪景峰脑海里不断循环着。父亲的压力，亲戚们的事不关己，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事情, 让纪景峰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是要酝酿着什么。
“……那么，要如何做，阁下才能将蕴灵木留给……不，是借给泉林山庄？”
与刚刚的急切和期盼不同，纪景峰此时如同认清了事实那般，将姿态摆低了下来。
如果不尽力挽回……
如果不用尽一切办法留住蕴灵木，装点纪家的繁华的话，这个家族定然毁于一旦。
可这是将他养大的家族，是他父亲撑了那么久，哪怕担惊受怕害怕蕴灵木的主人到来，也要经营好的泉林山庄啊！
如今的事情，父亲定然想到了。失去蕴灵木之后的危机，他定然比自己还清楚。可即便这样，他也没有顺势让出家主之位，而是选择撑下来，直到先前才告诉他所有的一切。
一时之间，仿佛是想通了什么那般，纪景峰身上那属于少爷的傲气与对家族的自豪全数消散，留下的，仅仅是恳求慕天廖的卑微姿态。
顾平微微撇嘴。
没他这段时间的调丨教，这家伙可不会那么快想通并且放下架子。要知道，一开始的时候，这人可都还没接受那灵木被收服了的事实，在跟他诉苦或者被他套出话的时候，俨然一副把蕴灵木当自家东西的态度。
纪景峰态度软化得太快，让慕天廖有些惊讶。如果说刚刚的语气算是建议或者要求的话，现在纪景峰的语气，已经够得上恳求了。
不过慕天廖还是皱着眉，试图回绝，“不好意思……”
噗通一声，在顾平一副果然如此，而慕天廖惊讶的视线之中，纪景峰竟是扑通一声，直接对着慕天廖双膝下跪，将头重重嗑在地上，大声道，“阁下，泉林山庄要怎么做，才能借来蕴灵木！”
黑猫打了个呵欠。
不就是下跪么，它见得多了。
“如果一个家族的根基只是一株未曾收服的灵植……”慕天廖看着面前的纪景峰，默默道，“那样的话，这家族不是跟无根浮萍那样吗？”
一旦失去根基，便会分崩离析。
“我知道，可是纪家已经维持了这么多年，传承了这么多代……”纪景峰的话语之中带了几分恐慌，“一旦断了这份传承，纪家会迅速消失在天灵界之中！我知道这是纪家的内事，我也知道我没有资格让您为纪家的事情出力……”
说到这里的时候，纪景峰甚至隐隐有点哭腔——这泉林山庄少庄主，几乎要被那庞大的压力给压垮。
“您已经收复了蕴灵木，纪家不会对这件事有意见。没能收服蕴灵木，是我们纪家人无能。您才是蕴灵木真正的主人……”纪景峰的话有点颤，就像是待在温度极低的冰原之中。
纪景峰作为泉林山庄的少庄主，天资过人，年纪轻轻便将家族功法修炼至元婴期，一直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父亲眼中的骄傲。在骤然得知家族危机之前，他从来都是被人捧着护着的少爷。
除了先祖，他没有跪过任何人。除了小时候，他不曾跟其他人恳求什么。而如今，为了家族，他终究还是放下了内心的傲气，卑躬屈膝，只为求得家族的生机。
要让纪景峰这种人放下与生俱来的傲气，是很难的一件事。慕天廖十分清楚这件事。可这个人做到了。
顾平没有出声，特意观察了一下慕天廖的脸色。发现对方面色凝重，像是在考虑什么那般。随后他自己就被黑猫给瞪了。
顾平龇牙咧嘴，但至少没出声。两人一猫一树，都在等着慕天廖的意思。
反正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会站慕天廖这边。
“……泉林山庄很大吧？”
出乎几人的意料，慕天廖首先问了这件事。
“那是自然！”纪景峰听出了几分希望，便立刻达到，“泉林山庄规模十分大，不仅出产四阶五阶的灵植，同时名下还有各路商铺，以及拍卖场……”
他真要滔滔不绝介绍泉林山庄的产业，便马上被慕天廖打断了，“如果让你们与明涯城的荆家做对，你们觉得如何？”
“明涯城？荆家？”
纪景峰似乎对这个名词不太熟悉，但他依稀听说过荆家的名声，便小心翼翼道，“您说的是最近势头很猛的那个荆家吗？”
“他们的儿子已经进了上乾宗。”
“那便是我想的那个了。”纪景峰听罢，便道，“我还尚未包揽山庄之事，只听父亲说过一嘴，那明涯城的荆家虽无历史积蕴，却像是突然接收了一个宝库，着实古怪，轻易不要招惹。”
“那……”
“若是您的命令就是这个，泉林山庄会尽所有的力量去打击荆家！”纪景峰道，“您不用担心我的话没有分量，如果父亲在这，一定会做出和我一样的决定！”
真会这么好心？
顾平知道慕天廖和那荆远硕有点纠葛，不过即便是有不愉快的精力，也不至于他只提出这么个要求就满足了吧？
慕天廖眸色一暗，微叹口气，“怎么可能这么轻易。”
纪景峰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在这期间，慕天廖与蕴灵木沟通了一下，最终下了决定。
“我要与泉林山庄庄主定下主仆契约，从此听我命令。”慕天廖道，“蕴灵木已经是我的东西，你们纪家要用，就必须听命于我。”
合情合理，毫无问题。这纪家明显打着一借不还的心思。既然如此，提出这个要求一点问题都没有。
不如说合情合理过头了，反而让顾平有点失望。他还指望借这次机会瞧出点新东西，结果围观了个收仆现场。
“这……”纪景峰愣了。
他本以为，自己听到所有的条件，都能眼也不眨地应下。但是听到这个的时候，他还是迟疑了。
要应下吗？应下了的话，纪家可能从此要丧失主动权，成为别人手上的仆人了。
父亲会同意吗？
纪家的根基在蕴灵木上，没有蕴灵木提供的能力，其他的产业都是虚的，会一瞬间被吞并摧毁。而且泉林秘境同样是蕴灵木带给他们的。
“这件事……”纪景峰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还请阁下与父亲，也就是泉林山庄庄主商谈。”
他的眼神飘忽，心思也沉浮不定，“这涉及到整个家族，我……”
“把人家请到你爹那里，然后下手干掉收回蕴灵木吗？”
顾平瞬间语出惊人，黑猫与慕天廖一齐反应，一个跳出来盯着纪景峰，仿佛下一刻就要以爪断喉。而蕴灵木则是用重重树根将慕天廖围起来，一副不让他受半点伤的模样。
一旁的顾平，有种微妙的，仿佛自己被抛下了的感觉。
慕天廖看向顾平那儿，有点无奈，同时也有点感激——他刚刚确实没那么快想到这个风险。顾平是在特意提醒他。
虽然提醒的结果是煤球与蕴灵木都反应过度了。
“我劝你不要有这样的想法。”慕天廖觉得自己需要开口解释一下，“是蕴灵木主动认我为主人的，如果我死了……”
“万万不敢！”纪景峰忙道，“在下是诚心请阁下前去一叙，您提的要求涉及了整个泉林山庄，在下不敢贸然做出决定！”
而且看到蕴灵木动作如此大，他也明白了——在蕴灵木真正的主人出现后，他们纪家确实只能求着这位修士给予帮助了——哪怕是成为附属。可是纪家能够发展起来，借的不就是蕴灵木吗。
这方面上来说，他们好像从一开始就是附属。
黑猫一把爬上了慕天廖的肩头，气势很足，居高临下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修士，轻哼一声。
如果真想对他媳妇下手，别管什么泉林山庄河林山庄，都是一爪子干掉的功夫。
顾平其实有些意外慕天廖提出要求的时候没有避着自己。要知道这种试图暗中收复什么势力的情况，不都是独自行事么？再不济，也不会让自己知道他们交易的条件吧？
纪景峰彻底屈服，而后由蕴灵木将众人送出泉林秘境。
在几人离开之后，开启几个月的泉林秘境突然关闭，所有进来历练的弟子都被送了出去。
原本对于那些丢失小石头，蕴灵木是放任自流懒得搭理的。不过现在自己有了主人，就不能像以前那样怠工了——万一这些人死了后，被算在主人头上了怎么办？
于是蕴灵木勤勤恳恳地，首次将那些落单的弟子一把送了出去。
而这一送，让多少人得救让多少阴谋破灭，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宗门弟子进的，是泉林秘境的其中一个入口。为了方便慕天廖，在将众人送出来的时候，蕴灵木特意挑了泉林山庄里边的那个入口。
所以一走出来，便是泉林山庄内。一旁的护卫见了纪景峰，连忙行礼。
纪景峰已经没了回应他们的心情，示意他在前边带路之后，便直直带着慕天廖与顾平前往父亲所在的书房。
顾平依旧对自己没被排斥在外这件事感觉到几分奇怪。
慕天廖没有表态，纪景峰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带上顾平一起。而黑猫则是有点不满。
它觉得，要谈这种事情什么的，带上一个自己就足够了。
直到快到书房，慕天廖才对顾平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啊？”
谢？谢什么？
顾平难得有些疑惑，顺着慕天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是在前头带路的纪景峰。
他说的谢……该不会是说纪景峰的事情吧？有什么可谢的？
后来慕天廖才与顾平讲清楚，正因为知道纪景峰这种人心中傲气很重，如果不是顾平提前做了什么，他的态度转变是不会那么自然的。顾平的行动让他少了很多功夫，也提前规避了风险。
听道原因如此简单，顾平只觉得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在他眼中，那就是顺手做的事情，且自己也有好处，慕天廖犯不着特意感谢自己，还特意不避开自己。
虽然此时还不知道实情，但顾平不是不会看脸色的——那猫本就黑如锅底的脸已经要黑得更像锅底了，各种意义上的黑。所以自己还是识相点好。
顾平主动告退，要去一旁闲着，慕天廖也没强迫他，跟着纪景峰前往书房。
几人进入泉林秘境已经几月有余。当他们到达书房内的时候，纪如皓并不在，似乎是在别的地方处理事情。不过有守卫传话，马上就会过来。
果然，没多久门口便出现了一名中年男子，剑眉朗目，面相威严，虽然眼中有些许藏不住的疲意。但还是无损他周身的气势。
进了书房之后，男子的目光瞬间被慕天廖……怀里的猫吸引。
这……怕是一只不得了的妖兽！
男子微一抬手，阵法瞬间笼罩了这个房间，谁也无法从外面窥得分毫。
“父亲。”纪景峰唤道，“他便是蕴灵木的新主人。”
“先不急。”纪如皓看了下自己儿子，总觉得自己这儿子几个月不见，身上似乎出现了什么变化，但眼下的情况没时间让他多想。
他快速打开了一个机关，霎时间书房内便出现了一条暗道，而后纪如皓对慕天廖抬手示意，“请。”
纪如皓的修为强自己很多，甚至慕天廖隐隐感觉到对方比周清师兄还要强。放在以往，见到这种极度强的人他心中总是有点怯意的，但现在，已经能够应对自如了。
出了泉林秘境后，慕天廖与蕴灵木的沟通便浅了不少。蕴灵木不会说话，本就是用意识传达想法。如今距离远了些，就有些难以读出它的意思。但是大概的意思还是明白的。
纪如皓身上有蕴灵木的气息。这似乎就是他们从蕴灵木身上“借”来的能力。
然后蕴灵木积极地表示，主人你不用怕。虽然对方修为比你强，但是你有我啊！
然后慕天廖便感觉体内的灵体突然朝着某个方向流动——那好像是自己右手上印记的所在处！
随后，在纪如皓纪景峰震惊的眼神之下，他们眼睁睁看着两人身上飞出来了两个绿色小光团。
纪如皓身上出来的那个虽然个头大一些，但颜色很淡，纪景峰的小一些，同样颜色很淡，到了近乎透明的程度。
这下，纪如皓的额角滑过一两滴汗，态度更加慎重了一些，“这……这位……”
极少紧张的纪如皓，如今竟是有些口干舌燥。原本看蕴灵木的主人不是当年那个强者，而是个筑基的小年轻的时候，他还是松了口气的。而现在，他一口气都不敢松了。
“天廖阁下！”纪景峰忙道，“一切都好商量！”
那小绿团毫无疑问就是他们借来的能力！体内仿佛失去了什么的感觉是那么地清晰！那么地让人恐慌！
慕天廖感觉有点尴尬，连忙控制着两个小绿团各归各位——这真的不是他的锅，是蕴灵木动的手！
不过这次意外出手完全震慑住了两人。纪如皓看到慕天廖只是个筑基的时候内心那些微的轻视也消散殆尽。
黑猫打了个呵欠。
原来媳妇靠自己就行了啊。它还以为需要自己撑撑场呢。
顺着暗道进了一个地下室后，纪如皓才算是放下心来，让慕天廖入座。
“父亲，他便是蕴灵木的主人，上乾宗内门弟子慕天廖。”纪景峰在介绍的同时，也暗中将自己知道的情报告诉纪如皓，“蕴灵木对他很亲近。”
纪如皓的眉头紧了又松，随即长叹一口气道，“这位小友，我想具体的事情你应该明白了吧。”
慕天廖点点头，“总之就是我掌握了你们泉林山庄的命脉。”
“……”纪如皓擦擦汗，“那……”
“纪家的发展根基是大量种植的四阶五阶灵植，而能够培养它们的诀窍来自于蕴灵木。同时泉林秘境也是蕴灵木掌控之物。”慕天廖道，“而现在，蕴灵木已经认我为主，完全听从我的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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