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沐妈妈眼神闪烁着,不安地跌坐回了沙发。
秋沐爸爸伸手拍了拍妻子的手背,然后抬臂抱住了她,稍稍收紧了手臂,安慰她,让她放轻松。
谷雨说:“短信那次是最严重的,后来差不多就都是像今天这样,惶惶不安,不在状态。”
秋沐妈妈说:“你知道原因吗?你平时和沐儿在一起的时间久,有事你就来找阿姨,千万别瞒着不告诉我们。”
秋沐爸爸道:“等下去找小离问一问。他怎么也什么都不说。”话语里有明显不满的意味。
谷雨道:“问小离没用的。”
两个大人目光齐齐看向谷雨。
谷雨道:“小沐连小离也瞒着,他只会在我面前偶尔露出一点不安的样子,在小离面前——对,就像在叔叔阿姨你们面前一样,正常的很。”
秋沐爸妈皱着眉低头沉思,心想这不应该啊。
谷雨道:“其实这么多年下来,我稍微看出一点规律了。”
秋沐爸妈便又用探寻的目光看向谷雨。
谷雨说:“好像基本都是小离和叔叔阿姨你们碰面的时候,才会这样。”
秋沐爸妈的眼神里明显写着诧异和无法理解。
“你们看,高二那次,不就是小沐让小离跟他一起去上海,见那个美国部长之后发生的事吗。”谷雨道:“短信里说想死的那次,也是叔叔阿姨为了那个广场的事,让小离和小沐一起去上海商量企划案前发生的。”
“沐儿是不是对小离有什么意见啊......”秋沐妈妈忍不住这么说道。
“我看是完全相反吧。”老人哼声道。
两个大人看了一眼老人,疑惑不解,又把目光转向谷雨。
“到底是为什么?”
谷雨脸色有些难堪,说:“其实这种话,我不是很想说出口。”
秋沐妈妈连忙道:“没关系,你说,叔叔阿姨不会怪你的。”
谷雨还是沉默。
“阿姨拜托你了,小雨,告诉阿姨好吗。”
谷雨为难的目光看着眼前两个大人,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小声道:“我觉得,小沐可能对小离,不只是兄弟情那么简单。”
秋沐妈妈听完,身体一阵明显的摇晃,像是受到了什么剧烈的冲击,眼神都恍惚了一瞬。
倒是秋沐爸爸,看上去还算正常。
“本来我也不想说的,但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真的怕小沐哪次想不开,像短信上写的那样做了怎么办。”谷雨小声道:“虽然他不是那样冲动的人,但我真的很担心,所以想着今天难得叔叔阿姨你们也在,还是和你们说一声,免得到时候真的......”
秋沐妈妈脸色又青又白,看着自己丈夫,浑身上下一阵无力、只能软软靠在对方身上:“怎么、怎么办......”
要是是真的,那该怎么办。
秋沐爸爸开始回想过去所有,秋沐和叶离在一起时候的点点滴滴画面,越想、越觉得可疑。
从小时候起,秋沐隐约对叶离表现出莫名亲近的态度也好;初高中乃至大学、和叶离形影不离,越来越近的距离也好;今天在办公室里,不自觉表现出未来打算一直和叶离在同一个地方工作的想法也好。
虽然不敢置信,但仔细想想、有些地方确实很诡异。
比如和美国部长会面的那次,说好了是家人见面,就算关系再好,秋沐也不至于带着叶离一起来。真要带的话,谷雨怎么不来呢?偏偏就找叶离一个。
还有每次问“有没有交女朋友”的时候,秋沐含糊其辞的反应,以及“这种事等我工作稳定下来了再说”之类的搪塞话语。
房子好像也是叶离和秋沐两个人出钱一人一半买下来的吧?又不是买不起,为什么非要这样做。
秋沐妈妈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大概已经确定秋沐十有八九真的对叶离有意思,对谷雨说:“小离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他知道吗?他、他对沐儿......”说到这里,她又忽然说不下去了,口中哽咽一声,眼眶开始发红。
谷雨道:“小离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吧。如果知道的话,肯定不会什么事也不做,更不可能就这样和小沐住一块了。”
秋沐妈妈一声悲戚呜咽,双手微微捂住脸颊,身体不自然弯曲着,不断摇头。
谷雨说:“您知道小离对小沐还有秋爷爷的态度的,以前受了他们那么多帮助,所以现在一心一意想着要报答他们两个。小沐一直没办法和小离开口,大概就是怕小离会反抗会排斥,觉得是因为他的原因才让小沐变成这样的,所以什么话都没敢和小离说。”
秋沐妈妈泪水不断往下滑落,一想到秋沐近些年过得什么样的生活,就觉得心里难受。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您劝小沐改变心意、离开小离,说实话,我也不觉得小沐能改变心意,毕竟把心里感情藏了这么多年,默默陪在小离身边,这种情意,想舍掉也很难。”谷雨道:“万一您一时冲动做了什么,我怕小沐会真的想不开。”
秋沐妈妈红着眼眶看着谷雨,语气很是冷漠,甚至带了点愤恨:“那就让他一辈子这样继续下去吗!为了一个男人,孤苦伶仃一辈子?!”
秋沐爸爸拍了拍秋沐妈妈的背,让她冷静。秋沐妈妈无助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丈夫。
都怪她,平时陪在孩子身边的时间太少了,才会事到如今造成这样的结果。要是对秋沐的关心更多一些,要是再多在意一下秋沐,说不定就不会这样了。
商场上所向披靡的女人,回到家褪去全身铠甲,实际也只是个在教育孩子上懵懂又拙笨的母亲而已。并不比别人强大多少。
“您觉得,让小沐和小离在一起好,还是让小沐和小离分开比较好。”
秋沐妈妈嘴巴张了张,声音卡在喉咙里,半晌才硬是挤出几个字:“肯定是要让他们分开的,再继续下去,沐儿只会越陷越深,出不来了。”
谷雨道:“您觉得这样小沐会幸福吗?”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感慨和难过:“您是没看见小沐失魂落魄的样子,所以才会这么说。”
秋沐爸爸对自己的妻子道:“性取向这种事,改变不了的。”
他和秋沐妈妈见的人多,去过的地方也多,所以比国内大多数的人都更了解这个群体具体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过去也和不少取向“异常”的人打过交道,合作的也都很愉快。对方事业有成、家庭和睦,日子过得挺好的。
秋沐妈妈不断摇头,表示抗拒:“可是别人会......”
老人忽然道:“你的儿子,生下来是为了活给别人看的吗?”
两个大人纷纷用诧异的目光看了老人一眼。
他们没想到老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照你们说的做,给沐儿安排一个外人看来和谐美满的婚姻,然后让他一辈子活在阴影里,心里藏着秘密,勉强自己对你们俩露出幸福的笑容,回到家后一个人独自难过?”
秋沐妈妈一听秋沐可能会走上这样的人生道路,眼泪就不停的往下掉。
为什么她的孩子必须要过那种生活不可。
“嘴上说的好听,不要因为金钱和事业,失去身边重要的人。”老人哼了一声,语气严厉道:“那沐儿呢?就这样让他失去最重要的人,只为了让你们的事业不会受到影响,不会让你们的面上无光?你们两个做父母的没尽到自己的责任,已经欠沐儿许多了,现在还要他来为你们两个受苦受累,痛苦一辈子吗?!”
秋沐妈妈嘴唇微微颤抖,说:“我们两个倒是无所谓,但沐儿他......”
“孩子的路让孩子自己走,不要插手那么多。”老人道:“不要给他制造那么多的压力,不要让他再说出那种不吉利的话,在身边帮着他、保护他、不要让他受到外界声音的伤害,这才是你们两个应该做的。”
秋沐妈妈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不停掉落:“那以后怎么办,他们不能没有个孩子,等我和他爸离开了,谁照顾他们俩。”
“你们两个平时照顾到我什么了吗?”老人说:“家里能见你们几次面,不都是护工陪的我。要不是当初沐儿来广陵陪我,要不是沐儿和小离坚持让我在上海接受更好的治疗,直到现在,我应该都是一个人在老家呆着。”
秋沐妈妈目光怔怔的看着老人。
“家业、子嗣、前途、世人眼光,有什么比沐儿日子过的幸福美满重要。”老人说:“他们现在别的什么都不缺、都不害怕,唯独只怕你们会反对。不然你以为沐儿神色不安的样子是因为谁?”
秋沐妈妈听完这段话,神色稍稍没那么崩溃了,抹着眼泪,说了句“我去趟卫生间”,打算一个人好好冷静一下。
秋沐爸爸看着妻子离开,目光望向自己的父亲,道:“您早就知道了?”
老人不满的鼻哼一声,道:“起码比你早知道。”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和你说了你会怎么做?”老人道:“拆散那两个孩子吗?”
秋沐爸爸低下头。
“第一反应当然都是这样。”老人道:“有心为孩子好,这没错,但别好心办坏事。他们两个不比你们笨多少,自己的路自己知道该如何走。”
“小离那孩子怎么办。”
老人:“不放心就去问,看看他是怎么回答的。”
谷雨看几人之间的氛围还算“安全”,便低头拿出手机,给叶离发了条短信。
没过多久,叶离便找借口离开了厨房,走到客厅。
看着沙发上坐着的老人和秋沐爸爸,以及好不容易稍稍平静下来,从卫生间红着眼眶走出来的秋沐妈妈。他说:“我们换个位置,好好谈一谈吧。”
秋沐妈妈的神情忽然有些紧张。
第88章 出柜进行时(四)
原本还以为会有更多的铺垫,谁知在几人走到楼上,叶离转身把书房门关上的瞬间,他便说道:“小沐他担惊受怕好久了,我想今天把话和您们说开了,让小沐彻底安心。”
秋沐妈妈眼眶一热,又差点落下眼泪:“你知道了?”
“知道。”叶离说:“不瞒您说,我在上小学的时候,就清楚小沐喜欢的是男生了。”
秋沐妈妈一声无助的哭喊,身体摇晃一下,手掌搭在一旁的书架上,支撑着身体,嘴里不断的说“都怪我”。
“小沐他特别害怕会被您和叔叔、爷爷知道。”叶离道:“每次提起来的时候都很不安,我是看在眼里的。起初听他的意思,是打算永远隐瞒下去,一直保持单身的状态,后来......”
后来怎么样,叶离的意思几个人都很明白。
秋沐爸爸问:“你知道沐儿喜欢的人是你吗?”
这里叶离停顿了一会儿,才说:“......很久之后才知道的,在那之前,我只是知道他喜欢的是男生,然后安慰他、鼓励他罢了。”
“那现在呢。”
叶离说:“现在还是一样。”
“没想过要拒绝、没想要要离开他?”
叶离说:“怎么可能拒绝,他是小沐啊。”
秋沐爸妈都用复杂的眼神看向叶离。
“只要你说你不喜欢沐儿,说你要和他分开,沐儿也拿你没办法。”
这样秋沐说不定还能死心,有让他们俩“挽留”的机会。
“这种话我说不出来。”叶离道:“我说不出任何伤小沐心的话。”
秋沐妈妈用含泪的目光看向叶离。
秋沐爸爸道:“你明明可以有更多的选择。你有学历、有相貌,也有本事。还愁会没有女人喜欢你吗。”
叶离道:“比起别的任何人,小沐是最重要的,有了他才有现在的我。您可能不能理解,他在我心里到底有多重要。我可以别的什么都不要,但是不能失去小沐,那和杀了我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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