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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的是时间(近代现代)——澜问

时间:2018-10-15 08:40:04  作者:澜问
“对不起,那时候我不知道他们冤枉你拿了我的表,后来常伯告诉我,苏阿姨哭了很久,连你妈妈也来了,她们一起把你带走了。我猜你可能会挨打?”
 
“嗯,偷东西呢!打得可狠了,趴着睡了一星期不敢翻身。”易乘风夸张地点点头,玩味地欣赏了下晏羽负疚的小表情,“我听见琴声了,你那时在家吧。”
就是因为这个,他那会儿才有点记恨眼前这忘恩负义的小孩儿,知道他被冤枉了也不出来解释,还弹得慷慨激昂。
 
当时那曲子就跟魔咒一样烙在易乘风脑海里,过了许久仍能让五音不全的他轻易哼唱复述,土耳其进行曲!
之后每次苏享惠提着鸡毛掸子揍他,他都想把这个推荐给他妈当健身BGM。
 
晏羽脸上愧疚的表情果然更浓重了,易乘风冒出点点的不忍,毕竟挨揍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被人诬陷是小偷他十分介怀。
 
“在的,那时我被罚在琴房练琴四个小时,晚饭的时候才知道发生什么事。”
晏羽攥在瓶身上的手被水珠浸湿,好像那只漂亮的手也会哭泣。
 
“他们为什么罚你?”易乘风挑眉,关注点跑偏。
 
他被冤枉的时候的确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主家刻毒泼辣地指责,长工号啕诅咒地喊冤。若是鸡飞狗跳到那种程度,也许楼上的晏羽就听见了。
 
相反,一派表面和谐,庄美婵甚至淡淡地说,小孩子不懂事,看见稀罕东西哄去玩玩也能理解,你们大人领回去好好说说道理就行了,咱们都不想让孩子长歪……
 
话里话外,说的是他家大人没教好,大孩子哄骗带歪了小孩子,让晏家小少爷近墨者黑。
 
谁能想到一八岁小孩儿戴个一千多块的电子表,还特豪气地撸下来就送人,他还当是那种买糖豆送的呢!
要是他八岁的时候把家里旧电视送人了,苏享惠指定也得发飙要回来。
 
苏享勤性子软,一言不发好像要哭倒人家的房子,直到易乘风他妈苏享惠来了,大的小的一齐拖走,发誓再也不进晏家的大门。
 
晏羽说,“我们前一晚偷偷跑出去划船,被我妈知道了。”
 
易乘风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想来手表的事情也只是个借口,“那你挨打了吗?”
 
晏羽摇头,他们家除了祖父晏长彬会提着戒尺打手板,别人都不会体罚的。“惩罚就是练琴,或者写功课。”
 
易乘风咧咧嘴,好像还不如挨顿揍来得痛快。
 
“那你现在还弹琴吗?”
 
晏羽愣了一下,在手机上搜了张图片翻转过去给易乘风看,正是之前被班级群转发的那张,“钢琴有踏板的呀。”
他腿坏了还怎么弹,随便玩玩当然可以,但想要拿成绩有建树,就是做梦了吧。
有坐轮椅的画家、眼盲的钢琴师,可你什么时候见过眼盲的画师、坐轮椅的钢琴家,有些短板是必然无法逾越的。
 
易乘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谨慎地出口,“还,还会好吗?”
 
晏羽双唇抿成了薄薄一条线,眼底泛起的浓重情绪被倏然垂落的眼睫轻轻遮住,好一会儿,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一摇头,就扇熄了易乘风胸口那最后一点微弱的小火苗儿,透骨的寒意蹿遍全身。
“你别……其实……”
他突然特别厌恶自己这毫不负责的虚伪,你别难过?其实一切都会过去?
放屁!站着说话不腰疼!
 
易乘风以为他会哭,但实际上没有,晏羽只是一直攥着那只汽水瓶,水珠一行行从他的指缝滑落下来。
 
他强迫自己换回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起身从椅子上站起来,头却依然俯着,两人前额的发丝几乎要擦到一块儿。
“不是白请你喝的,下午大课间我来找你帮我讲题,你等着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易大风是不是很有奶爸潜质?
这个小累赘他既然招惹了,就会对人家负责到底!
导演:朋友,哥们儿?呵呵——
【预告片:抱抱】
 
 
 
 
 
第27章 9梦
晏羽将喝了三分之一的汽水摆在窗台上,淡青的液体被阳光渡上一层暖黄,像极了初夏洋槐树叶片嫩绿的颜色。
唇齿间还留着淡淡的青柠味,他会把它留到放学,然后一口气都喝掉!
 
晏羽侧头看了眼两列之隔,最后一排那个头顶化学书,趴在课桌上睡到昏天黑地、炎黄不分的易乘风。
讲题?那么爱学习的话,为什么现在睡这么香?难道是想让自己帮他补习这节课的内容?
 
这样的话,晏羽找出一本空白的笔记翻开,抬眼看向黑板,开始一笔一划地认真记起课堂笔记来。
 
化学老师是位五十多岁的老先生,上课前要在鼻梁上架一副老花镜,跟学生互动时总是从镜片上方看人。他讲课很佛系,底下的学生只要不扰乱课堂秩序,爱听不听。
佛系的化学老师讲课也像念经,再赶上下午第一节课,没多久便撂倒一片。
睡觉他是不管的,除非打呼噜扰民,因此易乘风这个午觉补得十分酣畅。
 
晏羽偷偷用手机查询了本省的高考加分政策,国家二级运动员,加10分投档……10分,随便学一下就提上来了吧,天天这样补觉难道不会退步20分?
 
下午的第二节课是体育,睡觉的准时被下课铃叫醒,满血复活开始换衣服,跟刚才判若两人。
 
李敏旭把易乘风晃醒,“换衣服了,赶紧的,二班同学说第一节课上的跨栏。”
 
易乘风晃晃脑袋醒神,一嗤,“我穿裙子也比你们跨得好!”
 
“那是!这个我还真信!老师指定让你做示范。”李敏旭瞄了一眼他的校服西裤,“不然你换条裙子吧,起码裙子不会开裆。”
 
赵柏生也笑嘻嘻地凑过来,“期待!女装大佬,保准惊艳,吓退那帮暗恋你的姑娘们!诶你知不知道每次田径队训练的时候,都有女孩儿偷偷看你?”
 
“那帮姑娘中毒港片太深,就喜欢古惑仔那种又痞又帅的,咱风哥画个小花臂就是妥妥的陈浩南!”李敏旭摘下双眼累计二百五十度的近视镜叹了口气,“像我酱紫斯斯文文的就没有市场,真不公平!”
 
“你特么衣冠禽兽还差不多!”易乘风终于散漫地站起身,抻了个露肚脐的懒腰,“哥们儿今天不跨了,怕你们看了之后自暴自弃。”
 
“屁!四十个人你考第三十九还不是照样来上学,怎么没自暴自弃?”李敏旭并着易乘风一块儿往外走,“听说这两天就要文理分班了,你想好选什么了么……”
 
教室里一阵兵荒马乱,学生都走了个光,课桌上留了一堆蝉蜕似的衣服裤子,只有易乘风死拽地穿着西裤衬衫去上课了。
 
晏羽捧着抄好的化学笔记,将刚刚的对话听得一字不落。
四十个人他考第三十九?现在自己转学过来,全班四十一人了,那他岂不是得第四十了?
似乎成绩不太好的比较倾向选文科,这样最后两年还能靠死记硬背冲一下成绩。
 
实验中学教学能力偏重理科,分班后每个年级只有一班一个文科班。
一班,在二楼的最东边,很远的……
 
***
教室里没别人,晏羽掩上后门,将轮椅推到两个课桌中间,稍微调整了下桌子间的距离,他要给自己弄一个简易的站立支架。
 
课桌的高度基本合适,他双臂撑在两边的桌沿上,反复尝试了几次才慢慢将身体撑起来。
 
1,2,3……20,21……
教室后门突然被推开,金属合页发出吱嘎轻响。
 
晏羽慌张地转头去看,强弩之末的手肘突然卸力,身体登时往轮椅里跌了回去。
 
易乘风没想到自己突然开门吓到晏羽,差点害他摔跤,几步抢进来,“摔着了吗?你……在干嘛?”
 
“没有,没什么。”晏羽调整了坐姿,将挪动的课桌推回原位。
 
“是,要练习……么?”易乘风尴尬地抓了抓头发,他见过邻居家中风的大伯,他老婆每天都推他到小公园练习站立,据说可以防止肌肉萎缩。
“你这样自己弄太危险了,”万一刚刚是向前摔的,他想救都来不及,“来,我帮你!”
 
晏羽抬头看向他,帮他?怎么帮?
 
易乘风冲他伸出双手,“你抓着我胳膊,我来扶你,来。”
 
晏羽犹豫了下,双手搭在易乘风的胳膊上,薄薄衬衫下,那双手臂劲韧有力,还没等他使劲儿,整个人已经被易乘风架着大臂托了起来。
 
“这样可以吗?哪里不对你就说。”
 
没有任何主动支撑,晏羽紧张地攀住易乘风的肩膀,他感觉到易乘风的手臂换了个姿势,绕过腋下揽住了他的背。
呃……这个姿势,有点像在,拥抱。
 
大概易乘风自己也没想到帮忙的具体表现形式会发展成这样,无形的乌鸦拖着一串省略号从头顶嘎嘎飞过……
也没什么吧,大家都是男人,一块儿光腚洗澡岂不是比这个仙直级多了。
而且晏羽不一样啊,他俩又不是无缘无故搂在一起的,他明明是在照顾好朋友!
 
“那个,你,你觉得累了就告诉我。”不知为什么,易乘风感觉喉咙有点儿紧。
他吞了两口唾沫,不自觉就去感受这个贴近自己的身体,他好瘦啊,一胳膊就搂得过来,指尖甚至还能清晰地感觉到肋骨。腰有一尺八吗?
其实晏羽并不矮,他爸爸妈妈都很高挑,如果他没受伤的话,应该至少也会接近一米八吧。
 
晏羽一动不动地趴在易乘风肩上,这种安静反而令易乘风生出深深的不安。
会不会因为感受到自己的强壮有力和完美身材,这小孩儿觉得自卑了啊?
 
他刚想清清嗓子随便找句话说,声带还没来得及震动,忽地便感觉到了右侧肩膀上那点渐渐清晰的温热潮湿。
哭了?
 
一点声音都没有,易乘风发誓,他已经把自己的感官调整到了敏感级,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连近在耳畔的呼吸都仿佛被刻意压低了,唯一鲜活的就是贴近自己胸口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到底是谁的心在跳似乎也分不清楚了,都在跳吧,活着就得跳。
 
易乘风不敢动,其实他的手臂已经微微僵麻了,连一个微小的姿势也不敢换。
 
晏羽这种凡事都特别要强的小孩儿,难得在别人面前掉一次眼泪,绝对不能戳穿他。
 
易乘风觉得他自己大概属于那种泪腺极其不发达的人,或者可能根本没长泪腺,无论受了什么委屈都不会触发流泪神经,哪怕小时候被揍得哀嚎,那也是干打雷不下雨。
 
可晏羽这种精致得仿佛一包水儿的人,难过时肯定会释放本体,实在不稀奇。
 
又过了好一会儿,超漫长!如果不是下课铃还没响,易乘风大概觉得会有一个小时那么长,晏羽终于轻轻说,“我累了。”
 
易乘风如蒙大赦地搂着他往轮椅上放,可能之前忘记了拉刹车,晏羽刚刚碰到轮椅,轮椅就突然向后滑了一下。
晏羽已经感觉到易乘风要放手了,可身后的倚靠突然变得不踏实,他慌张地伸手抱住易乘风的脖颈,“你别松手!”
好像溺水之人抓抱浮木,惊惶得让人心疼。
 
诶?易乘风赶忙又将他提起来,好像这次贴得更近了呢?
“对不起对不起,后面有柜子挡着呢。你别怕,这次我慢一点,不会让你摔着的。”
站了十几分钟,累他一身汗,简直比加训还累人!
 
晏羽脸上干干净净的,并没有明显的泪痕,只是眼梢染了一点瑰丽的绯色,这让易乘风怀疑他刚刚是不是感觉出了差错。
他这个样子,不一定是哭过啊,说是害羞好像也可以。
 
“你等我一下。”易乘风出了教室直奔卫生间,掬着冷水洗了把脸。
他解开纽扣将衬衫脱下来,对着灯光看了看,右侧肩膀上靠后一点,的确有一片湿水的痕迹。
贴近鼻子闻一闻,眼泪好像没什么气味。
 
人生中第一次借肩膀给人哭,居然是个小蓝孩,好尴尬!
 
再回到教室,他俨然又是一副人模狗样。
 
“你怎么逃课了?”晏羽问他。
 
易乘风仍然在他前面的位置上反坐着,“下午还有训练,累。”
 
“……”这态度能国家二级?
 
晏羽把替他抄的课堂笔记推到他面前,想想又收回来,翻开扉页,在右下角写了三个字:易乘风
 
这个签名是用钢笔签上去的,而且晏羽的字是从五六岁起颜筋柳骨实打实苦练过的,既端方隽秀,又风骨洒脱。
易乘风从没见过有人将他的名字写得这么漂亮,捧着笔记看了又看,简直爱不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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