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闪烁的还有苏道眼里的泪水,慢慢的从眼角流至那衣袖上。
“谁曾想到,谁曾想到,此驸马非彼驸马,我既做了驸马,可是那公主却不是她。”
“如此,你觉得谁会更难受?”
苏道回过头的面孔,是一张梦涵莜从没见过的。
是她,又不是她,苏家未出事时,梦涵莜见到的她都是一个性情豪爽的女子,她从未见过苏道的泪水。
直到苏家出事,直到晋阳公主出事,苏道便换了一个人一样。
这之后,夜深人静酒醉后,苏道时常一人对着月流泪,但都没有今夜这般。
女子的泪,通常能牵动人的恻隐之心,而苏的泪,里面所含的痛苦,梦涵莜仿佛能感受到。
一时之间,梦涵莜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安慰还是…
苏道擦了擦眼泪,她还是那个苏道,骨子里并没有变。
“你千里而来未何,我又何以值得你如此?”
梦涵莜继续沉默。
“葬红对你便如你对我一般,倘若,葬红因我而卷入朝堂丢了性命,你那时该如何?”
苏道在提醒梦涵莜。
她知道葬红所做一切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让梦涵莜心安。
真以为,身手很高之人在这宫内奔走是很容易的事情?
上阳宫的禁军这么多,宫内的护卫这么多,驸马府的眼线这么多。
葬红睡个觉怕也是不安稳的。
苏道不是葬红要护的主,她也没必要护苏道,皆因是梦涵莜所看重的人。
人之所忠,皆为情,或为义。
“你这次来只是为看我吗?”
好像,只有苏道在问话,没有回话。
“她就在附近。”
苏道的用意很明显,梦涵莜直视着她,那道坎依旧过不了。
她当葬红如亲妹妹一般,不曾想过会有别的情所在。
对于苏沚心,她用情至深,即使苏沚心这般说辞,她也只有怨,只有恨,以及妒忌。
与其说是妒忌不如说是羡慕。
穆菱柔死了,却将她的心也带走了,怎么能让人不羡慕呢。
可是葬红也羡慕,葬红羡慕苏沚心啊。
若苏沚心死了,是否也会将姐姐的心也带走呢。
梦涵莜不死心,是因为穆菱柔已经不在了,她觉得自己总会等来那一天。
所以苏道在想办法,让她死心。
也许是等到归隐的那一天,穆菱柔醒来的那一天。
也许,没有那一天。
同样这一晚,除了驸马府里通火通明,公主府也一样。
公主的听琴院,那阁楼内的烛火一夜未熄。
阁楼内遣开了所有宫人,只剩下两个人。
上官婉儿陪了公主一夜。
公主的金钗,比驸马的头冠要重上不少,这些都是价值连城之物,郑州花了大手笔。
白色的幔布被迫换成了红色的,整个楼内如今都是红色。
浴房内只有泡澡的两个人,上官婉儿看着她许久。
这不是第一次了。
和往常一样,出来时上官婉儿会帮她梳理头发,因为她的头发很长,如墨一般。
“明日~”郑玉华突然哽咽住,铜镜身后的人动作很温柔,猛然间她有种心痛的感觉。
“明日怎么了?”上官婉儿去找了苏道,已经妥了,各取所需不打扰,她也没了后顾之忧。
“我怕!”
“怕什么?”
“他毕竟是个男人!”
上官婉儿愣了愣,这点她没有考虑到,天下的男人都一样。
第一日总是要同处一个房间的,往后若不时常召见,那么郑州那里也是过不了的。
上官婉儿垂下手,“你放心,我会…”
哐当—玉梳落在木板上,梳子缺了一个小角。
作者有话要说: 心酸是很心酸,苏的驸马是别人的驸马。
至于后来,留给你们猜。
历史纯属虚构,请勿纠结。
大概已经虐完了吧,应该也不算虐吧,QAQ
第223章 情之一蛊
洛阳城快到夏天的夜晚总是很短暂的, 今夜忙了一批人, 累死了一批人, 也紧张了一批人。
更是让许多人彻夜未眠。
玉梳落了, 碎了一角,随之而来的是这个温婉女子的入怀。
本是她坐着, 上官婉儿替她梳头发,突然间就回过头来贴住了。
“怎么了?”
上官婉儿明显感受到自己腹处的衣服湿了, 她的泪水。
“你放心, 别往坏处想, 放不下心,明夜我便在驸马府内看着。”
上官婉儿并非世人所看到的那样, 只加以才女在头上, 暗下那一身功夫也是不弱的,加上以白族的特长,她若想让那新科状元驸马爷悄无声息的死去, 是很容易的事情。
夜来临的时候,觉得它很漫长, 当它走的时候, 你又觉得它很短暂。
次日清晨的东都, 太阳升的很早。
很快原本死气沉沉的东都今日热闹了不少,太阳刚刚起,端门出来临对的街道便布满了禁军。
公主府不在北市,位置很特殊,是单独的一座。
婚礼是在驸马府的, 所以郑州给了一所很大的宅子给了苏道。
苏道要从北市绕去三桥前往南市才能到公主府。
大肃以男子为主,虽公主为皇室,却也只能是下嫁。
苏道撑在桌子上睡着了,是被敲门声惊醒,醒来时自己还未换衣服,于是应付了一番,自己换上了那身喜服。
看着刚刚换衣服的自己,苏道觉得令人讨厌,记不清自己多久未穿这种颜色的衣服了,好像只有那年冬天。
不会梳头的自己也学会了自己束发,白发藏于金冠之中,除了双鬓,除了刻意去看的,这般就不太会有人察觉了,苏道故意将白发尽可能得藏于黑发内。
毕竟,他不想因这白发弄的人尽皆知。
刚刚开门,宫人们就行礼问候,人生来的三六九等,苏道生来便是大小姐,却也没有被如此对待。
天家果然是天家,与百姓自是不一样。
“果然驸马爷着这色的衣裳就是好看些。”
说话的是管事的宫女,苏道只是点头略微一笑。
住进驸马府也有几日了,但是苏道依旧不熟悉,她讨厌这种住大宅子的感觉。
驸马府内棕色的梁上全是喜色,红帐布满了整个府邸,而忙碌的人里,除了管家,没一个是她认识的。
苏道的卧房离大堂都有些距离,这些长廊穿来穿去那么远,像极了以前在苏府的感觉。
宫人们的注视下,苏道面无表情,既高兴不起来却也不敢伤心。
天一亮,她便是苏道,再不是苏沚心。
苏道骑上马,马头上绑着一个扎好的红花。
身后是黑红色的四架马车,马车上没有车厢而是一张极大的座椅,黑色与红色在大肃是极为尊贵的颜色,是百姓禁用的颜色,上面刻有金色的龙凤。
马车旁是十分整齐的玄甲禁军,看着便冷冷冰冰,长长的车架队伍随行,光礼乐一个队便有数十人。
苏道皱着眉头,城外饿死的白骨成堆,他郑州却想办法整治。
如此铺张浪费,怪不得前天子有把握在从他手里夺回天下。
苏道知道,天无痕想要的不仅仅是夺回那帝位,还有民心。
民心所向,何愁没有天下,何愁这天下不安宁。
今日倒不像中状元那日一样,有许多大家闺秀来偷偷看一眼新科状元的英姿。
大肃最忌讳女子贞洁,圣旨一下,苏道便是有夫之妇,旁的家中教养严的今日当是不准女子出门。
也有小老百姓好奇这皇室婚嫁,今日见的场面让人惊叹。
帝王家不是寻常百姓家,洛阳城里的老人家,曾看过前天子娶皇后场面也不过如此。
叹至,大肃将亡矣。
另一头的公主府也是在忙碌着,公主府的红色不比驸马少,公主府的下人更是。
上官婉儿守了她一夜,终是拒了她一夜。
“时辰快到了,外头还跪着一群下人,别让人为难。”
郑玉华点了点头,“我若当初随你回了南诏,是否就没有今日之事了!”
咯噔,郑玉华这一句话生生打在她心上,因为这句话来得太迟了。
“若早一点,便还有机会…”
如今郑州已然将她绑为自己政治的牺牲品,是不会放着郑玉华逃走不管的。
“回了郑家,却像入了虎口一般,或许这便是命吧!”
上官婉儿的心口越发的疼了,眼前这个人生来便是不幸,一路坎坷走到现在,何曾幸运过。
人道从最底层一跃成最顶层,这便是幸,可惜这皇权富贵身依然是不幸。
“来日,我会带你回南诏,我带你去苍山洱海,带你去看苗疆的百姓。”上官婉边说着边将那身红色替她穿上。
白色换成了红色,朴素换成了盛装,这身衣服是郑州早早安排司衣花大手笔所缝制的。
郑玉华出席过几次大宴,献过琴,上官婉是看过她华衣的样子的。
仔细的看了看,“今日华儿真是好看!”
“好看吗?”郑玉华将信将疑的看着她眼里的自己。
“有些重了!”
“你身子弱,坚持到礼成就好了。”
礼成后是洞房,不知是不是这一句话将气氛凝固下来,上官婉儿想了想将话题转开。
“这大肃的婚礼皆是十里红妆,君娶妻归,日出而起日落而归,无趣的很,来日我便带你看看苗疆特色,彻夜的篝火,还有我母亲那边的。”
“好啊,你不许骗我!”
上官婉儿笑了笑,“自然不敢骗你!”
南诏与中原不管是风俗还是文化都差的太多,见惯了中原习俗的郑玉华对南诏自然是好奇的。
“曾经在那人的书房里看过有关南方的书。”
她说的是培养她的那个主人,上官婉儿知道。
“怎么讲?”
“其他我不知道,但苗疆威慑的便是白族的蛊。”
上官婉儿向她说过自己许多事,唯独这蛊毒一事她未曾告诉过。
白族的蛊毒到母亲哪里便已经失传了许久,如今怕是没有几个人会了。
白族多女子,蛊可救人,亦可以害人。
蛊为两种,一为惑,二为毒,便是情蛊与毒蛊,白族女子一生只有一蛊。
惑者可救人,命悬一线时可起死回生。
“书中左传昭公元年说:“谷之飞,亦为蛊”,“谷久积,则变为飞蛊,名曰蛊。”
上官婉儿摇了摇头,“这是你们中原人的说法。”
“孔颖达在《十三经注疏》也说过:“以□□药人,令人不自知者,今律谓之蛊毒。”
“那这蛊究竟是什么?”
“你读的书真多,你们中原人喜欢刨根问底。”
“孔颖达是孔子先生的后人,我便多看了他的书两眼。”
上官婉儿笑了笑,“她不是最讨厌孔圣人了吗?”
“谁?”
“一个友人!”
“那么,蛊究竟是什么?”
上官婉儿拿起摆放好的头冠看了看,又走近了些小心的替她戴上。
“你只要知道,白族的蛊,族人一生只有一蛊,是为情蛊,是为毒蛊。”
“毒蛊可摄天下,可决人于生死之间,除非情蛊救,则无生的希望,蛊生则人灭。”
“那情蛊呢?”
“可种于人心,救人性命。”
“种蛊的人有害吗?”
“无害!”
“那为何还要毒蛊!”
“因为这是乱世,皆因利益而起,死比生有用。”
郑玉华大概听懂了,“情蛊种下可有用?”
“有,蛊生而主亡!”
话说完的时候,凤冠女子呆滞住了,上官婉儿所说的话她都明白的很。
“以命换命?”
上官婉儿点头,“所以用情蛊的人极少,而且这蛊毒之术早已经失传了。”
咚——咚——咚,门外想起了敲门声,“殿下,驸马爷来了。”
“好了,你赶紧出去吧。”上官婉儿将红色的盖头替她盖上,转身去开了门。
“南诏王妃曾是白族的公主!”
上官婉儿开门的一瞬间,有一句这样的话想起,但是和开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了。
所以郑玉没有得到她的回话,而盖头下的自己,已经看不清上官婉儿的表情了。
不知是她没有听见,还是她故意装作没有听见刻意回避。
那王妃与白族公主,是自己的母亲。
一大群宫人进来搀扶着她,郑氏的人不在公主府里,也就没有那一出不会有的哭戏。
一大群人簇拥下的郑玉华,上官婉儿看着背影,百感交集。
脑海中还在回想刚刚她说的话。
哦,原来她也是在意的吗,特意去查了南诏的种种。
让上官婉儿难受的是,她不应该将蛊之事全权告诉她的。
苏道在公主府的前院等候,即使人很多,但是她一眼就发现了宫人中间的新城公主。
没有欣喜,没有激动,反而让苏道十分难受。
也没有过去接,只是与交接的宫人点了头就转身出了府。
公主府以及那些人,对于苏道是陌生的,极其陌生。
回程的路,苏道便要与这位公主一同坐马车了。
出了府,禁军围住下的马车冷冷冰冰,苏道马车旁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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