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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凤启歌仰天大笑，在空无一人的鼎月宫中，泪水肆意。
“青鸟，”凤启歌正了正衣袍，“你来，与孤跳第一支舞，孤一生只这一次大婚，重华殿灯火通明，普天同庆，不要白费……”
凤启歌抱着青鸟冰冷身躯，身后大梦妖镜自虚空之中渐显，无声地照出凤启歌心魔——剑眉星目地清冷少年，一身青衣如流水蜿蜒，向他款款走来，“陛下。”
青鸟目若寒星，轻轻将他拥住，“陛下不可乱了心神。”
“你想孤做什么。”凤启歌抬手捏住他下巴，“你觉得孤该做什么。”
“白石浮云一夜尽毁，鵸駼鸟不曾说过，那里发生了什么？”
“孤不知道，你不在，没人管着它们……”
“陛下，”青鸟阴冷一笑，凑近他耳畔，“那是李炎一身五神，被盘辜的人偷走，在白石浮云引来雷劫，这事无人知晓，陛下只要命摄政王前去白石浮云，就可借五神之力，除掉姬王。”
青鸟抬头看他，一字一字，道，“陛下，除掉姬王。”
“好，除掉姬王。”凤启歌将他横抱起来，转身扔在大床上，顷身覆了上去。
重华殿上，因新帝离去，众人也不敢如何欢闹，夜深时繁华落尽，唯留姬麒一身红色王袍，独坐高位，一杯杯饮酒。
送走魔尊贵族，宫人开始清理殿上狼藉，他们不敢打扰这传言中杀伐无情的摄政王，只默不作声地忙碌着。
“殿下，别喝了。”匈楚将他酒杯拿开，姬麒手里落了空，就势握住匈楚的手贴在胸口。
“好，不喝了。”姬麒靠在他肩上，静静地望着不曾褪去地九色云海。
“凤启歌想杀了我，他想在今日封帝大典上当众审判我，告诉全天下，我是个乱臣贼子……可惜，玉桃小将手眼通天，连魔祖都收买好了。”姬麒侧身拿过酒壶，酒水飞溅，尽数洒在地上，“多谢魔祖祝我一臂之力……”
“喝多了，你一个人应付那么多人……”匈楚俯身将他横抱起来。
姬麒脸色绯红，酒气上涌，双眼映着满天月光，笑意盈盈地盯着他。
姬麒咬着他耳朵道，“等我当魔帝那天，你也要像厉敏那样，盛装打扮，你要——陪我跳第一支舞——”
“都听你的。”匈楚笑道，“闭上眼，睡吧。”
姬麒眼中都是匈楚重重叠叠的飞影，于是靠在他胸前，安心地睡了过去。
几日后，凤帝一纸令书，命摄政王前往白石浮云，一则安抚民心，二则查探雷劫灭城之事，飞卫龙骧李恺戴罪随往。
那封令书送到廖化宫。
轩辕昶道，“凤启歌当真手下无人？凤城将领多不胜数，动则飞卫龙骧。”
“这不对，”姬麒盯着令书看了许久，“李恺曾经在禁军任职，可是禁军直接听命于魔帝，这次竟然令李恺直接带领禁军前往。”
“他想做什么……”姬麒看向窗外，仿佛想要一眼望向鼎月宫的凤帝，魔后大婚不久便搬到鼎月宫偏殿居住，只等三王宫修建好后与魔帝同住千羲宫中，睚眦侯成为国丈，势力大涨，无形之中成为七尊之首，并庭尉司一起扩建军制，凤城大小贵族莫不俯首是瞻。
此时以白石浮云为借口命摄政王远离凤城，其心昭昭。
“之前以病相拖，这次不能，”姬麒道，“轩辕昶与我去，匈楚留在凤城。”
“你就不怕，再有人对匈楚下手？”轩辕昶道，“我留在凤城吧。”
“不，之前盘辜为挑拨我和凤帝关系，曾说鵸駼鸟看到匈楚是奸细，这话我想了很久——我知道不是你，”姬麒道，“也不是李恺，盘辜再年轻，也是个极聪明的人，如果只是蓝玉，怎么会不露破绽，让盘辜心甘情愿地交出护心蛊——唯有一个解释，蓝玉另有助力，如果我没猜错，是甘灵现身了。”
“我一直很疑惑，蓝玉身为武魔，专习兵法，却能在各方势力中游刃有余——盘辜说奸细那事，我就应该想到，甘灵早已现世，我不知道他为何还不现身，也许是有更重要的事，不过凤城有甘灵蓝玉，匈楚不会像之前那样……”
轩辕昶叹道，“你这人，也太过聪明了些。”
“至于你……”姬麒看着轩辕昶，“此去白石浮云，是要送你出魔界。”
“你要早些将愤怒弥勒，五神与紫薇星之事告知神帝，这事拖不得。”
轩辕昶愣了愣，“我去……拿些东西，几时出发。”
“明日。”
“这么急？”
姬麒面色严峻，轩辕昶笑了笑，转身离去，匈楚被这一番弯弯绕绕绕地头晕，“甘灵为何假扮是我？为何是李将军一同前去？”
姬麒无声地叹口气，“饿了，我要吃云吞面。”
匈楚头晕目眩，苦思冥想，去天桥下买云吞面。
出发那日，却是凤帝亲自来送。
凤启歌仿佛心情大好，甚至于有心问起他说过可以救青鸟之事。
“冥洲地狱，”姬麒道，“尸山血海之力可令心脉复活，血液畅流，唯独没有魂魄，要去冥洲地狱将青鸟魂魄带回来，才能真正复活。”
“若他的魂魄根本没有离开呢。”
“舅舅，”姬麒蹙眉，“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凤启歌道，“凤城百废待兴，孤座下无人有摄政王之能，白石浮云令人心惶惶，这件大事，孤托付于摄政王，望摄政王不负父王所托。”
“孤真是没有想到，摄政王这次竟这样爽快，孤以为会像上次一样，一病不起。”
“陛下，”姬麒拱手行礼，“无论如何，陛下身为魔帝，真假善恶，一定看得明白。”
凤启歌脸色变了变，姬麒已经退后几步，跃上战马，整装待发，金龙跟在身侧，无声地看着他。
李恺脸色灰败，一声不发跟在他身后，并一万禁军。
此去白石浮云，必然要大张声势，于天下彰显新帝仁德。
一年前，正是沿着这条路前往写轮眼。
那时他跟在李恺身后，匈楚买的几个馒头抱在怀里舍不得吃，那时只想活着回去，立了大功，凤帝就不会再难为他。
那时李恺意气奋发，还是可以威慑凤帝，封神榜上亦有姓名的堕魔武神，三千有狼军浩浩荡荡，前有写轮眼肆虐，身后凤城如暗中窥探的阴暗巨兽，唯有匈楚等他回家。
此刻身畔一万禁军，李恺如丧家之犬。
堕魔武神，历代帝王都不会重用这样的人，李恺一身才华，更是几百年后入主中原的千古一帝，这个时候，也不过妻离子散，生不逢时的帝王下吏。
姬麒道，“当初去写轮眼时，也是这样与李将军结伴同行，那时我不懂事，丢了战马，还是李将军一路将我背回去的。”
“不敢，”李恺冷冷道，“摄政王不必念这些旧事，只愿摄政王能尽快处理白石浮云之事，天下太平才好。”
轩辕昶道，“能在魔界建起一个帝国已然不易，不像人间大小王国林丽，争夺土地，建功立业，李将军如在人间，一定是国之重臣。”
“夺回土地是保家卫国，平定雷劫亦是保家卫国，即便只是去清剿凶兽，也是保家卫国，没什么不一样。”李恺生硬回话，轩辕昶无声一笑。
“有狼军跟随李将军从人间堕魔界，我也曾以性命救过他们，不知道，有狼军会站在谁那边。”姬麒笑道，“也许，不会有那一天。”
“在啮合城时，曾见母兽食子，一城百姓尽化为兽，无有伦常，无有善性，又见白石浮云一瞬之间毁于一旦，李将军胸怀天下，一定不愿再见到生灵涂炭的惨状。”
“那是自然，摄政王这话什么意思。”
“凤城无人，眼下除了我，无人能救白石浮云，李将军明白这一层，去白石浮云的路上，我还能睡个好觉。”姬麒冷笑道，“我不会逼将军，还希望白石浮云之事一过，将军心里有所选择。”
李恺脸色骤白，摄政王却旁若无人地继续向前。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万字榜单终于结束了……→_→
第52章 白石浮云（二）
到白石浮云时，姬麒才第一次见识雷劫威力。
整个浮云城冰雪融化，没有依托，依山而建的大小建筑自山顶翻滚下来，雷霆化冰，雪水淌过满地残缺不全的尸体，带出一地血污黑水，整个白石浮云都浸在腥臭冰水中。
人和兽的尸体散落在各处，被冷风一冻，成了遍地混乱不堪的肉块，就在姬麒脚下，一个女人半躬着身子，保护着怀中包裹的襁褓中婴儿，那母亲保持着爬向外面求生的姿势，被冻化在冰雪之中。
只是一瞬之间，满城尽毁，触目惊心。
直面这惨状时，无人敢说一言，风声呼啸，唯恐惊醒一地怨灵。
姬麒静静地望着白石浮云，冷风吹乱发髻，几束长发吹散，拂过脸颊，片刻之后，身着战甲的姬王在禁军前，向着白石浮云单膝一跪，大夏龙雀插在身旁冻土之中，发出沉闷声响，姬麒一手放在心口，“姬麒在此起誓，一定抚慰亡灵，令白石浮云重现辉煌。”
轩辕昶无声地按着他肩膀，反手将他拽了起来。
李恺冷冷一笑，姬麒向着禁军一挥手，“悄然前行，不可惊扰亡灵。”
“进城？”李恺道。
“进城！”姬麒回头看着李恺，冷风将原本白皙的皮肤吹的晶莹剔透，让这本来眉眼如画的少年将领莫名生出些生人勿近地锋利寒气。
“在查出白石浮云为何一夜尽毁之前，谁敢不听我号令，就地处死！”姬麒冷冷道，随即跨过那对母子尸体，大步走入毁塌的城门。
轩辕昶与他走入内城，街道上几无落脚之地，遍地砖石，尸体，整座城死一样的静。
“你不怕城中生事？应该让他们等在城外。”
“他们？”姬麒冷笑一声，“他们是来杀我的，顺便为白石浮云出力罢了，这些人死活，与我何干？”
轩辕昶皱了皱眉，这不是姬麒作风，然而他十分敏锐地发觉，他在生气，握着大夏龙雀的手微微颤抖，每走一步，眼神便冷一分，直至李恺率人追上来时，姬王眼神森冷，犹如看着一群死人。
“稳住些，”轩辕昶小声道，“我知道，你见不得这些。”
“若是，”姬麒喉间滚了滚，声音有些哽咽，“若是愤怒弥勒现身那晚，凤启歌不优柔寡断，一鼓作气杀了盘辜与七尊，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南魔兽潮的事，他也从来不管不问……”
“若是李恺不分轻重缓急，在这里对我动手，我就带着他的首级杀回凤城去！”姬麒牙关咬紧，俯身将横在街上的一具白发老人尸体扶正，白石浮云中心长街是个十分明显的上坡，从山脚迂回至山颠，通向山顶一座供奉蚩尤的大殿。
“你怀疑这事与盘王有关？”
“盘王，凤帝，也许……”姬麒一愣，“我倒是忘了李炎。”
“那晚从浮梁坊寻回李炎尸体，五神失踪，后来传闻紫薇星便不见了……”
那晚九天神龙险些被封印入地底，至今心有余悸，天地浩大，五神主宰西方神界，他们联合起来，魔祖齐出也不一定能与之抗衡，另则，但凡轩辕帝，凤帝，魔祖这样身份的人与之明抗，就是中原神族与西方开战的一声震响。
“若是，凤帝想要用五神来对付你……”
姬麒回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恺与身后浩浩荡荡的禁军，眯了眯眼，杀气骤现，片刻，姬麒笑了笑，“即便是先帝，也不会和外神勾结，凤帝傲骨，我还是懂得。”
李恺无声地看着他。
“我死在这里，凤帝也就完了，是不是，李将军？”
李恺侧过头，避开他的眼睛。
越往上走，寒风越大，整座山体崩塌，道路越发不好走，那些人死相愈发惨烈，几乎看不到完整的尸体，李恺不再言语，唯有铠甲碰在山石和坚硬的尸体上砰砰作响。
那座白色的蚩尤大殿立在山颠，绝境高处，俯瞰芸芸众生，大殿塌了半边，石柱旁蜷缩着无数尸体，他们紧紧抱在一处，轩辕昶闭了闭眼，“蚩尤显灵，护佑这些人，这些人怕躲过雷劫，被困在山上，活活冻死的。”
“冻死，饿死，”姬麒俯下身来将一人绝望地望着天空的眼睛抚合，“若是凤城有所动作，说不定就能活下来，昔日都道先帝昏晕，南魔兽潮频发，也只有先帝的英招兽尽快送去金银。”
“我还记得你在喜安路上说过的话，”姬麒向后一挥手，李恺等人停了下来，姬麒道，“你们在这里等着。”
“记得什么话？”
姬麒与轩辕昶避开李恺，十二分警惕地进入蚩尤殿。
“记得你雄心勃勃，为我指点江山。”
蚩尤殿里供奉的巨大蚩尤像屹立不倒，殿内挤在一处死去的人更多，蚩尤怒目，望着坍塌的神殿和尸体。
姬麒合十拜过，“曾答应寻回蚩尤金骨，先帝涅槃那日后一直没有眉目，愧对魔祖。”
轩辕昶身着金色铠甲，轩辕剑寒光四溢，脚步声回声四荡，静地有些诡异。
“姬麒，”两人背靠对方，警惕地盯着大殿，轩辕昶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感觉到了吗。”
“肖小鼠辈，”姬麒冷喝一声，与轩辕昶手掌一握，借力跃向上方，踩着供桌再次一跳，凌空翻身，站在蚩尤像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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