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行:……
其余众人:……
陈岱川觉得他应该要说些什么,于是轻轻咳了一声,结果收来的却是一堆严肃、紧张、认真、乖巧的脸。在公司,一旦他要说什么,底下那些员工也是这个反应。
陈岱川在心里无奈叹气,看来他就算把自己打扮成更平易近人、接地气的样子,还是和李从一的朋友们有着轻易跨不过去的隔膜。
两个服务生正好进来送菜,陈岱川也就暂时不说了。
其他人哪敢在陈董没发话之前就随意开口,一个个紧闭着嘴。
暗流悄然涌动,在除开陈岱川以外的每个人,都分别两两交换了眼神,困惑、惊奇、惶恐、拘束,各种情绪纷至沓来,不一而足。
李从一欲哭无泪,早知道这群人胆子这么小,就不让陈岱川来了。
服务生有点纳闷,这桌不是生日宴会吗,他手上还端着生日蛋糕呢,没弄错啊,怎么气氛诡异得像是被老板训话呢。
连带着他准备好的生日贺词都不敢和客人说,和同伴相继上了菜之后,就快步退出。
李从一吸气呼气,必须要采取一定的手段了。
李从一快速抓了一点生日蛋糕上的奶油,然后抹在陈岱川脸上,哈哈大笑:“我过生日呢,你们这么严肃干什么?”
陈岱川错愕。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惊恐万状地瞪着李从一和陈岱川,生怕陈岱川下一秒就要翻脸不认人。
陈岱川愣了一秒后却笑了,将脸上的奶油揩了下来,抹回到李从一脸上:“生日快乐。”
众人却瑟瑟发抖,都觉得这是陈岱川发火的前兆了。
周嘉茂认为自己有拯救周一CP的义务,主动出来转移话题:“那个,从一,今天你生日,虽然我准备了礼物,但那些都是物质的,不能代表我的心意,我决定给你唱一首生日歌——”
“闭嘴!”李从一、康桥、赵诗影三人脸色顿时大变,一起吼道。
坐他旁边的康桥更是上手去捂周嘉茂的嘴巴。
周嘉茂呜呜呜地挣扎。
坐他另外一边的赵诗影急忙摁住他的双手。
李从一指挥:“邰行,给我切块蛋糕!”
邰行不明所以,但还是手疾眼快地切了一块递给李从一。
李从一又递给赵诗影。
赵诗影接过,和康桥配合完美,康桥略一松手,周嘉茂下意识地张开嘴巴呼吸,赵诗影就抓住这个时机,粗暴地把蛋糕塞进周嘉茂嘴里。
世界安静了。
三人坐回椅子上,死里逃生般地呼气。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配合,可把大家都给惊呆了。
何加吓坏了:“你们这是?”
李从一悲痛地问:“你知道我曾经深陷吸毒门吗?”
何加点点头。
“就是被他唱出来的!”
何加害怕地一激灵。
但经过周嘉茂这一闹,宴席的气氛诡异地变活泼了。
周嘉茂吞下蛋糕后,委屈巴巴地诉苦,李从一三人怒目相视,大有敢唱歌就能就地绝交的气势,邰行和何加憋着笑去安慰周嘉茂。
好歹是热闹起来,重点不在陈岱川身上了。
虽然陈岱川还有点游离在外,但总算没影响到他们的欢乐。
宴会结束以后,大家都或多或少地喝了点酒。
康桥叫艺人助理过来把赵诗影和周嘉茂带回去,至于邰行和何加,李从一就叫代驾把他们都送了回去。
只剩下李从一和陈岱川了。
李从一累得不行,问:“我们怎么回去?”
“我叫了司机。”陈岱川说,接着又补充:“但我明天还得去公司,回不了别墅。别墅区太偏僻,估计代驾也不愿意去。要么我让司机送你回别墅,再让他把车开回来。要么,你跟我一起去天辰广场睡?”
李从一没什么犹豫地就说:“那我跟你去天辰广场吧,回别墅一来二去也得折腾好几个小时,这都快十一点了。而且我今天也是开车过来的,车不带回去,我明天都出不了门。”
陈岱川点点头,但又有些为难:“天辰广场没有客卧。”
“这有什么啊。”李从一笑嘻嘻地勾陈岱川的肩膀,“我们又不是没睡过一张床。”
两人一起上了陈岱川的车后排,司机往天辰广场开。
陈岱川忽然说:“抱歉。”
李从一奇怪地看他:“抱歉什么?”
“毁了你的生日宴会。”
李从一笑:“没啊,我看他们玩得挺开心。”
“我还没有没眼力劲到这种份上。”陈岱川的侧脸在车窗透进来的夜色里,显得轮廓生硬,似乎并不开心的样子。
李从一哎呀一声:“那是他们还不了解你,以为你像别的老板一样凶巴巴的,以后就好了,他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不过话说回来,你要相信,这依旧会成为他们参加过的最难忘的一次生日会。”
陈岱川失笑,这个安慰一点儿也没有让人感到安慰。
顿了顿,李从一又说:“其实我也不是很在乎生日,就算不过也没有损失。”
“不在乎吗?”陈岱川说,“那生日礼物你还要吗?”
“要要要!”李从一忙点头,眼睛放光,“陈老板送的礼物,不在乎也不行。”
陈岱川从副驾驶位那拿过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礼盒袋,递给李从一。
“不会是现金吧,这么粗暴,我喜欢。”李从一激动地打开,没看到花花绿绿的纸币,是一叠剧本。
第52章 挑战
李从一看了整整一夜的剧本。
就在这寸土寸金的天辰广场顶层公寓,李从一觉得自己踩的不是地板,而是一万一沓的人民币。
同时他也见识到了陈岱川为人到底有多么的穷奢极欲。占地两百多平的地方,他都没舍得留出几十平米设置一个客卧,把空间全给自己安排上了,甚至还有间临时办公室。
现在,这个骄奢淫逸的太子殿下就毫无防备地睡在卧室,李从一却废寝忘食地坐在客厅,看剧本看了一整夜。
清晨六点,睡醒的陈岱川打开卧室门,对上李从一炯炯有神的眼睛,心情有点儿说不上来的复杂。
“你这个剧本不错啊。”李从一说。
陈岱川点点头,去冰箱拿了点牛奶热上,顺便把吐司扔进烤面包机里,才坐到客厅沙发上,与李从一隔几相望。
“都看完了?”
李从一笑:“还看了两遍呢。”
李从一合上剧本,露出《一条大道》四字剧名。
李从一想起什么来,问道:“这个就是你之前说过,三年后留给我的角色?”
“不是。那是另外一个,这单纯就是……”陈岱川斟酌了下措辞,“礼物,生日礼物。”
李从一笑了下,没说感谢的话,但心中仍是感动的。
这部电影剧本,也是双男主,陈岱川在成全他和邰行。
《一条大道》落脚在两个农村青年截然不同的命运,但实际上讲述的农村城市化进程中,那些农村人在时代浪潮里的命运起伏。
中国最庞大的群体就是农村人,农民曾经支撑起了这个农业大国,但在今天,他们陷入了尴尬的境地。农村开始城市化,这无疑是好事,但任何发展的背后,都有着被裹挟的个体。
故事的两个主角,就是这样的个体。而个体,又隐含着一个群体的病理。
吴明和吴刚是一个村子的,出生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出生日期正好差一个月,那个时候中国绝大部分农村还是贫苦落后的,有电就很不错了,自来水还是过了好几年后才通上的。
他们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调皮捣蛋,在赤脚跑过农田的无忧无虑中度过了灰不溜秋的童年,然后在学生时代,嘻嘻哈哈间就走向了不同的人生。
吴明脑子比较好使,学习成绩不错,虽然没怎么认识到学习的重要性,但还是稀里糊涂地念下去,考上了好的高中,然后上了个还行的一本大学。
吴刚心思不在念书上,成绩垫底,再加上他父亲有肝病,每月都需要吃药。他高中念了一年,就主动辍学去打工了,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甚至感到很开心,他身边太多人初中就已经退学打工。
这是故事背景。
故事则开端于吴明大四即将毕业那年的春节,吴刚已经在外打工五六年。
大学与工厂,把同样一块土地上长大的孩子,塑造成了两个迥异的人。
吴明斯文、有前途,吴刚粗鲁低俗。尽管吴明还是把吴刚当做很好的兄弟,但有时候很不能认同他的话语和行事方式,甚至觉得幼稚可笑。
这个时候的村子,有了翻天覆地但一路走来润物无声的改变,瓦房变成了自建的两三层小洋房,很多人家装上了空调、太阳能。
一条很宽的柏油大道从镇子上一直通到村里,农村不再是封闭的了,但奇怪的是,却冷清了好多,尽管春节,也越来越没有年味和人气。
但这一年,吴家村很热闹。他们听说要拆迁,政府会给他们补偿一套镇上的房子,还有一笔钱,从此以后他们就不再是农村人,而是城里人了。
为了庆祝,也为了纪念最后的农村,他们决定拿起好几年没举办过的风俗——舞龙灯。
吴明和吴刚作为家里的年轻劳力,都得要去抬龙灯的,他们在元宵节那天,每人肩头都扛着一节龙骨,里面装着点亮的蜡烛,然后一节节组成长长的龙灯,徒步舞过附近好几个村子,一晚上至少得好几公里的路,累归累,心情依旧畅快。
舞龙灯结束后,吴明和吴刚还有几位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同伴,结伴回家,他们没走大道,走的是河堤小路,一边举着酒瓶喝酒,一边还扛着龙骨侃大山。
其中吴明是他们重点调笑的对象,一口一个大学生,一口一个坐办公室的人才。
却不知吴明也有不能言说的烦恼,即将毕业,他到现在也没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其实工作倒是好找,难找的是好工作。
吴明有点不能接受自己念了这么多年大学出来,还是拿三四千块的工资,和吴刚他们差不多,实在有点丢人。
变故在这时候发生,其中一个同伴酒喝多了,脚打滑,从河堤上直接滚了下去。
其他人多少也有点醉意,手脚发软,没能第一时间把人拉回来,等救回来,人已经淹死了。
如何处理死去的同伴,成了吴明和其他人的分歧。
吴明知道点法律知识,认为这人的死和他们无关,顶多是出于人道主义赔钱,他们必须赶紧把尸体送回去。
但其他人却惶恐得不行,尤其吴刚还在网上看到新闻说喝酒致死其他人有连带责任,具体的他都不清楚,就开始危言耸听要坐牢,就算不坐牢,赔的钱也不是他们这群打工仔能出得起的。
吴明感到和这群愚昧的同伴无法沟通,还要被指责说他是大学生有出息了,赔得起钱,一点儿都不关心他们的经济承受能力。
最后的结果,是势单力薄的吴明进行妥协。
他们决定把同伴尸体再丢回河里,把责任推卸开,回去后一致对外说没和他同路。
死者的家人开始到处寻找死者,连日连夜遍寻不得。
吴明见此不忍心,劝说吴刚等其他同伴失败后,决定自己去暗示死者家人,说那天晚上他看到死者去了河堤,至少指引他们把尸体找到。
然而就在这时,吴明接到了电话,是他年前面试的一家国企,通知他面试通过,但因为是特殊岗位,需要政审。
吴明犹豫了,他怕这件事会影响到他的政审。要是尸体找到,他不知道死者家人会不会报警,他作为最后见过死者的人会不会被怀疑,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敢拿他好不容易挣来的前途去赌。
吴明缄默了。
过了几天,死者尸体被找到,他的家人只以为是酒喝多了滑到河里淹死,没多想。
吴明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的时候,那晚的同伴中有个人,得知吴明要政审,拿这件事威胁他,要吴明给他钱,否则他就说出那晚的真相,要坐牢大家一起坐,不能吴明一个人去过升官发财的好日子。
虽然吴明知道自己没杀人,但也算是犯下了抛尸藏尸罪,那一晚他不得不同意把尸体丢进河里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于是现在吴明也不得不给他一笔封口费。
那人本来是吓唬吴明,没想到吴明真的乖乖给钱了,更变本加厉地威胁吴明。
吴明还是个学生,奖学金也都用来交学费,哪能满足得了那人的贪婪。
走投无路的吴明,又想起了他的好朋友吴刚,尽管他不认同吴刚的三观,但到了这种地步,他信任的还是他。
吴刚把吴明和那人约到同伴死的那处河堤,本来打算好好劝劝,这事大家都脱不了干系,让那人适可而止就行了。
没想到那人和吴明言语上起了冲突,那人更是嚣张地捡起石头砸吴明的脑袋,吴明憋屈了好久,此时被砸得头破血流,更是顾不得其他,夺过石头反砸过去,激动之下,吴明把那人给砸死了。
吴刚让吴明去自首,吴明却哭道他不能去自首,坐二十年牢出来,他学的东西都被淘汰了,而他连块田都要没有了,还怎么活下去。
他一方面急于摆脱农村,一方面灵魂依托于土地。
没了土地,他连最后的退路都好像没有了。
吴刚决定帮吴明再抛尸到河里,但村子里短短时日内发生两起溺水案,怎么能不引起怀疑,终于这次死者家人报了警,警察一一排查,开始有线索指明死者死之前和吴明、吴刚有过特别熟络的联系。
吴明以为末日到了。
但这时候,吴刚出来顶罪,把前后两次溺水案都归结到了自己身上,把吴明彻底摘了出去。
吴明不明所以时,吴刚的父亲找到了他,说了一番让他心悸的话。
吴刚的父亲说,吴刚让他藏好一块石头。吴刚坐牢以后,他的父亲就是吴明的父亲,吴明必须好好赡养他,给他治病,每年带他父亲去探监一次吴刚,如果哪一年没去,或者他父亲表示受到了疏忽和虐待,吴刚就会翻供。
那块石头,是吴明杀人的证据,上面有吴明的血和指纹,也有死者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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