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临风一笑,什么鼠辈,居然幻想把他拿下?靴尖儿在地上一勾,踢起一把刀,他接住后倾身奔出,彻底大开杀戒。
陆准紧随其后,一双弯刀似月,划破寂静长空,不知了结多少人的性命。翻身一跃,噗嗤,他攮透一人,抽刀勾出淋漓的肝肠。
霍临风瞥见:“你好残忍啊。”
说着,削掉一人的脑袋。
城门上打杀的动静不小,骁卫们招架不住,有的往下逃,有的高呼求援。城门下的骁卫军听见,正欲登高,却也被杀个措手不及。
段怀恪凝结内力出掌,彻骨寒意侵来,七八人被击出十步之外,另一边,容落云手执长剑,剑花缭乱,势不可挡,一路杀个片甲不留。
东西包抄至城门前,容落云和段怀恪稍稍停住,并立着,眼见其余骁卫闻声涌出。这时候,霍临风和陆准一跃而下,四人汇合,一副要血洗南城门的架势。
一级校尉于巽,喊道:“霍将军伙同江湖反贼,要畏罪潜逃不成?!”
霍临风回道:“少废话,识相的就打开城门!”
于巽问:“怎不见睿王?”
霍临风索性不答,亦再不废话,向着城门杀去,见状,容落云等人一齐动手,与如潮的骁卫军缠斗在一处。
三两招毙其命,白茫茫染得红艳艳,城下血水泥泞,映着城门高挂的红灯笼。此夜是除夕,江南梦好,塞北万家灯火,唯独长安城中乾坤剧变。
人越杀越多,渐渐的,霍临风已经迫近城门,距离逃出去不过一步之遥。然而,他们只是假装逃跑,意图吸引朝廷的注意……
霍将军错杂道:“他们援兵未至,别杀了。”
容落云一愣:“早说啊,眼下怎么办?”
段怀恪建议:“佯装力竭,应付着罢。”
四人摇身变成戏台上的名伶,放慢招式,喘着气,恨不得掌心一滑丢了兵刃。他们好生会演,为等对方的援兵来,耍猴似的与敌方消磨。
陆准环顾周遭,说:“那我先撤了!”
一晃,小财神拖着麻袋跑没了踪影。
约莫半盏茶的工夫,大批援兵赶来,将南城门层层围堵,三人交换眼色,合力拼杀,待斩杀大半后,霍临风膝盖一软微微踉跄。
读懂信号,容落云和段怀恪纷纷露出倦怠之意,骁卫军以为他们寡难敌众,顿时士气大增。
霍临风趁势喊道:“罢了!快跑!”
三人破城门“失败”,俱往城中逃,没多久便将追兵甩下。
回到咸讷巷时,恰好丑时一刻。
孟霆元苦等许久,见他们归来,急忙从屋中奔出,终于松一口气。众人进屋,杜铮早已烹好茶预备着,见大家满身寒气,又去增添炭火。
“你们有无受伤?”孟霆元问。
霍临风摆摆手:“都平安,睿王放心。”
容落云说:“今夜突袭十分成功。”南城门乃至整个城南都会乱起来,“对了,睿王,你的亲兵如何了?”
孟霆元道:“长安城周遭八庄十二镇,其中潜藏的亲兵已陆续合流,共计一千八百人。”他不受宠,兵权摸都摸不着,这些已是全部。
霍临风点点头:“好,相信很快便会全城戒备,等咱们被找到,我的精骑打头阵,余下的亲兵听指挥便可。”
众人简单地商议几句,夜深了,该养精蓄锐以待明朝。孟霆元向外张望,忍不住问:“三宫主在哪儿?”
容落云反问:“老三先撤了,他没回来?”
孟霆元说:“没有,我一直等着你们。”说着站起身,往外走,走到屋门前的时候一顿,“我带人去找找,谁也不可以少。”
推门出屋,只听院中“咕咚”一声。
大伙儿出去瞧,见墙根儿雪堆上,陆准摔得四脚朝天,身旁还滚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容落云跑过去扶,嗔怪道:“你去哪儿了?”
陆准爬起来:“那会儿兵少,我去城墙下的武器库了。”
将麻袋一打开,里头分外满当,成捆的羽箭,火药弹丸,碎银,竟还有两身骁卫军的铠甲。
战果颇丰,霍临风说:“三宫主,羽箭给我的精骑用,如何?”
原本也是这般打算,陆准灵机一动:“那也行,但我今晚累得很,要睡床。”
屋中一床一榻,床软榻硬,霍临风道:“好啊,反正床要睡三个人,让你睡里面,我和你二哥睡外面。”
陆准哼道:“昨夜你就睡的床,你该睡榻了!”
吵着进了屋,最终无法,霍临风只好睡在小榻上,那容落云自然也睡在榻上。梳洗吹灯,他们挤在被窝里,段怀恪、陆准和孟霆元并排睡在床上。
静静的,孟霆元悄声问:“有没有受伤?”
陆准说:“没,就是鞋湿了,脚冷。”
他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棉被下一双赤足挨住他,很暖和,焐热他的脚掌。不知为何,他想起段怀恪教训的话,好的不学,偏学那些卿卿我我。
陆准想,暖个脚,有什么呀。
恰在此时,榻上隐约传来一声呻吟。
容落云鬓发散乱,敞着衣襟和下摆,被霍临风瓷实地压着,一偏头,还能望见窗外的皎月。
“混账……”他紧咬下唇,短短的指甲划过霍临风的脊背。
都什么时候了,竟还有颠鸾倒凤的心思,霍临风衔他的耳朵,哑声道:“万一事败,今夜风流偷香,那我死也不算冤枉。”
容落云咬住枕头,生生吞下了呜咽。
这般凶险,又如斯快活,他们的第一个除夕过完了。
第112章
杜铮蹲在榻边, 手里抱着一双刷干净的黑靴, 说:“少爷,今日换这双罢。”
“嗯。”霍临风套好布袜, 蹬进去, “嗬, 热乎乎的。”
杜铮道:“我搁在炉边烘着呢。”站起身,展开外衣为霍临风穿上, 又奉封腰玉带。他偷看一眼, 支吾地说:“少爷……”
霍临风道:“怎的了,直说。”
杜铮小声问:“是不是要开打了?”
暗扣紧紧搭住, 霍临风回应:“估摸着是。”他抬手揽住杜铮, 不似主仆, 像极一对狐朋狗友,揽着人走到窗边,才继续说,“你把东西拾掇拾掇, 等打起来, 你就趁乱逃出去。”
杜铮霎时情急:“少爷, 我自己逃?我往哪儿逃呀?”
霍临风低骂:“呆子,随便往哪儿逃。”窗外一片雪,他指着灰墙和漆门,“墙已成危墙,门亦不知何时被破开,你逃出去后混在百姓里, 知道么?”
说来说去,听在杜铮耳中不过是“弃主”二字,他哪儿肯,一脸执拗地摇摇头:“少爷,我不走,我得跟着你!”
霍临风训斥:“跟着我做甚?你能帮我杀敌?”他拍拍杜铮的肩,“活着,以后才能伺候我,才能回塞北和梅子成亲,记住了么?”
杜铮哑然,只好答应下来,而后去拾掇要紧的物件儿。
霍临风推门出屋,一跃至瓦檐上,净是雪,拂去一截坐在了屋脊上。尚不足片刻,窸窣踏雪声逐渐靠近,很轻,可见轻功了得。
“将军。”张唯仁到了。
霍临风未回头:“坐罢。”
两人背对背坐着,衣摆铺盖在雪上,有些潮湿,静默一会儿,张唯仁说:“昨夜南城门伤亡惨重,城中大乱,眼下已经全城戒备。”
这些不难料到,霍临风问:“皇宫如何?”
张唯仁道:“寅时三刻拨出两千御廷尉,严守各处城门关卡,一切按照将军的计划进行,皇帝深以为你们想逃出长安。”
霍临风笑曰:“那是因为睿王的兵实在太少,无人相信我们敢起兵。”可兵力短缺,无异于以卵击石,“定北军何时能到?”
张唯仁答:“分散行军,难以判断出具体方位,不过这一两日应该快了。”
眼下便要赌,待和骁卫军正式交战,他们能抵抗多久。霍临风从瓦片上抓一把雪,说:“无论成败,这一遭,我定要杀了陈若吟报仇。”
他知道,容落云也是这番心思。
张唯仁一身箭袖戎装,表明道:“将军,我加入队伍,与霍家精骑一起冲锋。”
霍临风摇摇头:“不可,我另有安排。”此乃不可违抗的军令,“你暗中跟着,事成不必多言,倘若事败,在危难存亡之际,你要及时露面。”
他从怀中掏出一物,是那条白果灰帕,反手递过去,说:“这条帕子撒了药,捂住口鼻便会晕厥不醒,到时你弄晕容落云。”
张唯仁分外吃惊:“将军,这……”
霍临风说:“带他回塞北,大哥的兵马在,塞北最安全。”
他早已料想最坏的结果,也一一安排好后路,忠仆,挚爱,唯独没考虑过自己。那一捧细雪团在掌心,变得坚实,叫他想起在侯府的别苑,他与容落云追逐着打雪仗。
“行了。”霍临风吩咐,“下去罢。”
背后遽冷,没了人,霍临风枯坐一会儿,也跃下院中。他进屋去,此时其他人陆续晨起,只有容落云还蜷在小榻上酣睡。
霍临风落座榻边,躬身笼罩着,不吭声,将手探入棉被下。容落云一声惊叫,弹起身来,喊道:“冷!我杀了你!”
那雪球融化在被窝中,将褥子洇湿一块,霍临风掀开棉被瞥一眼,故意问:“小容,你尿炕了?”
容落云生气便动手,握紧拳头,倾身朝霍临风的胸膛上砸,人也扑了过去。霍临风丝毫不躲,捉住那拳头,然后将扑来的人轻轻拥住。
容落云顿时安生,往人家的颈窝一栽,甚至有些犯困。
霍临风抻来榻尾的衣裳,摆弄孩子般,一件件为容落云穿好,系完最后一个结,天色大亮了。
容落云说:“今日是大年,这身衣裳有些素。”
霍临风道:“还记不记得,在西乾岭时,你曾穿一身红衣去将军府见我,恍然间,我以为我们要成亲了。”
无法像世间男女那般,到底有些遗憾,容落云哄道:“成亲只是过场,我们暗结夫妻,是实实在在的。”
霍临风问:“那你是夫,还是妻?”
许是眼底玩味明显,容落云羞恼,抿着唇不肯作答,倏地,霍临风在他的足心一刮,痒得他浑身乱颤,便认了输。
他附在对方的耳畔:“这一刻温存尽,咱们便要豁出命去。”一只手蔓延往上,温温柔柔地扼住霍临风的咽喉,“皆道夫妻本是同林鸟,若大难临头,可别想把我抛出去。”
霍临风滚动着喉结:“胡说什么,你我当然不能分开。”
容落云低笑:“你和张唯仁说的话,我用六路梵音听得一清二楚。”余光轻转,眼尾竟有些飘红,“我且告诉你,陈贼要一起杀,胜要一起胜,死,也要一起死。”
霍临风紧紧箍住容落云,杀伐向来果决,唯独情肠难断,半晌,未置一字,只艰难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院中后门进来一人,是骐骥田彻,连屋门都顾不得敲,冲进来禀报道:“将军,一队巡逻的骁卫朝巷口来了。”
昨夜突袭之后,大批骁卫军逐条街巷搜查,待踏入咸讷巷,他们将会彻底暴露。霍临风立即安排:“命所有将士严阵以待,精骑随我冲锋,其余亲兵跟紧,万不可松散开。”
田彻问:“将军,咱们怎么打?”
霍临风说:“周遭城门、关卡布满重兵,皆以为咱们要逃出长安,先杀出重围,然后从城中走,直取皇宫。”
皇宫虽兵力减弱,可若想攻入宫门与高墙,也绝非易事。容落云道:“或许,咱们用轻功进去,一人掩护,一人去开宫门?”
稍有松懈,外面的兵便可协力闯入,眼下似乎也别无他法。
一切吩咐妥当,到院中,隐约能听见咸讷巷里的脚步声,霍临风、容落云、段怀恪、陆准,各人穿戴整齐,提剑静候着。
咚咚,那一队官兵停在门前,敲了敲。
虚掩的门闪开一道缝隙,为首官兵微怔,向内窥,看清院中的众人。“是、是这儿!”他惊愕地呼喊,“——乱贼在此!”
突然,门中猛蹿出一条灰狼,龇着獠牙,一口咬断官兵的脖颈。
霍临风冲在最前头,喝道:“杀出去!”
几人齐齐奔出,刹那间,咸讷巷周遭门户大开,霍家三十名精骑各佩刀,身跨箭筒,勇猛地冲锋陷阵,睿王的千余亲兵紧随其后,将整条巷子填满了。
那一队官兵已无活口,霍临风带兵朝外冲,拐入长街,遇上近百巡逻的骁卫军。两方拼杀起来,霍临风执剑翻入人群中,不眨眼般,一口气斩杀二三十人。
在塞北时,容落云未曾跟着上战场,如今才算见识了,这蛮兵杀人不讲招式,只求结果,恨不得一剑穿了两命。
如此这般,他们的人马没消磨太久,很快往前去了。
这一路无休无止,众人见兵便杀,直直朝着皇宫奔袭。
此时的丞相府,陈若吟裹着狐裘大氅,正立在廊下逗一只鹦哥,外头已如乱世,他却安逸自在,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岂料暗卫寻来,打破这份宁静:“义父,霍临风等人动手了。”
陈若吟“哦”一声:“他就几十个定北军,就算以一挡百,也杀不出去。”
暗卫说:“不止,还有睿王的一千八百名亲兵。”
陈若吟似是确认:“睿王?”昨夜突袭南城门,是舍了睿王逃命的,莫非……“怎的,睿王跟着逃,从此做个流落民间的逃犯王爷么?”
暗卫回道:“义父,他们没逃,而是……杀去了皇宫。”
91/95 首页 上一页 89 90 91 92 93 9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