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山再不像山,也是有坡度的。乱石四处横躺竖卧,马车很难上去。叶青盏蹲下身,说道:“来,我背你上去。”
秋燕辞拒绝:“不用了,我自己能走上去。”他声音低低的,像是刚刚受过委屈一样,叶青盏也知道他要去看叔叔,不能在叔叔面前太放肆,也没多说,扶着他一起上去了。
上次秋燕辞来这里的时候,草还没长得太高,可是一个多月没来,草已经横七竖八地从坟头的砖缝里冒了出来,周围也几乎没有落脚之地。他提着一坛的烧刀子,用脚拨开周围挡路的杂草,把酒坛放下之后,一言不发,开始细细地把坟上和周围的草一一拔去。叶青盏也走过去,跟他一起拔。
没过多久,乱草都被清理干净,叶青盏起身说道:“我先去旁边转转,有事叫我。”
秋燕辞点了点头,等叶青盏走远了,他打开酒坛的封泥,顿时一股辛辣的酒味传了出来。
“老藏叔,我又来看你了。”秋燕辞抚着石碑,轻轻地笑了:“老藏叔,今天是……是端午,我给你带了酒,不知道还是不是你爱喝的味道,尝尝吧。”
他倒出一碗酒,慢慢地洒在了坟前地上,然后倚靠在石碑旁坐了下来。“我胃有点疼,不敢喝,等改天再陪你喝一点。”
秋燕辞仰着头,把整个视线都放在湛蓝的天空上。
“你爱喝酒,以前还总要我和你一起喝,我不想喝,你还骂我。”秋燕辞轻笑,思绪飘回了当年。老藏有时忍不住嘴馋,偶尔会买回来一点酒,尤其是天寒地冻的时候,他会强行给秋燕辞灌几口暖身子,嘴上却说着:“男人,哪有不喝酒的?等以后和别人拼酒的时候一杯倒了,丢不丢死个人。”
秋燕辞酒量不好,让他灌一口,一整天都是晕晕乎乎的,即便被他灌了许多次,酒量也没能磨练出来,他本来就不能喝酒,再加上胃病禁酒,这么多年都不曾喝满过一杯,现在都是老藏所谓丢死人的一杯倒。
秋燕辞絮絮叨叨地和老藏说了很多话,大多数都是他小时候的事。叶青盏担心他的身体受不了,已经在远处张望他好几回了,但见秋燕辞毫无尽兴之意,也只能焦急地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叶青盏终于按捺不住了,状似无事地走过去,看到秋燕辞就坐在冰凉的地上,心里不由得一阵恼火。秋燕辞看他过来了,就停下了和老藏的“对话”,抬头看了看他。叶青盏强笑道:“燕燕,能让我和叔叔说两句吗?”
秋燕辞点点头。叶青盏把他拉起来,帮他拍掉身上的草屑,然后向老藏的坟墓深深地鞠了一躬。
“兄弟……不,叔叔,以前我不知道您是燕燕的叔叔,多有得罪,千万别见怪。我先敬您一碗。”说罢,倒出一碗酒,像之前秋燕辞一样洒在地上。他放下碗,顺势跪在了地上。
秋燕辞一惊:“你……”
叶青盏没理他,给老藏磕了一个头:“叔叔,我听燕燕说,你是为了他才躺在这里的。我不知道当年你们的过往,但我知道您一定是爱燕燕的。我想说的是,谢谢你,能把燕燕养大,如果没有你的话,就没有这么好燕燕了。我这么说话你一定不太习惯吧,我也挺不舒服的,毕竟和我一起的兄弟突然变成了叔叔嘛。那既然这样,你看在这些年我经常来看你的份上,把燕燕交给我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你要是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秋燕辞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顿时手足无措,那边叶青盏笑了笑:“你没说话,你答应了啊。把他交给我,你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他受到半点伤害的。他从小缺失的那些我给不了,但是,未来的,我还是给得起的。”
第42章 第42章
不知多少年前,叶青盏发现了这座孤坟。他那时在想,这里面究竟躺的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孤零零的被隐藏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他那时候小,不知道害怕,总是试图和坟里的人说话,他想,如果里面的人回应他了,那他是不是就算撞到鬼了?
带着新奇刺激的心情,他不断地想从那里得到回应,然而却一无所获。叶微澜常年不在,叶父叶母也早都双双撒手家业,找个乡村隐居去了。
叶青盏很孤独,他没有真心相交的朋友,和那座坟对话就从他叛逆的固执变成了习以为常的生活,墓碑上“无名之墓”几个字,让他穷尽想象地猜测里面人的生平。他想过里面的是个杀手,是个浪客,或是个鼎鼎有名的英雄,但也只是想想罢了。
在坟前自言自语,逐渐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叶青盏有时间就会去找那个坟里的兄弟,跟他说说哪个夫子脾气坏、哪个夫子好欺负、哥哥生气又打他了,有什么琐碎的小事,他都会跟他说。那座坟就像是树洞一样,得不到回应,却仿佛永远都有听者。叶青盏觉得,自己真的太孤独了,孤独到要去和一个死人做朋友。
秋燕辞不清楚叶青盏和老藏的渊源,但他却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叶青盏在老藏面前的熟稔和轻松。他知道,自己不在的这些年,可能一直都是叶青盏陪在他的身边。
这到底是什么命运啊,就像是两个圆环套在一起,老藏就是那个节点。
秋燕辞感叹地笑了笑,也许这都是老藏的在天之灵保佑他吧,让他能遇到真正对他好的人。于是他不再局促,跪在叶青盏旁边与他并肩,向老藏磕了一个头:“老藏叔,你以前说让我长大了要有点出息,一定得娶个好媳妇,对不起,我可能无法做到这件事了,我……我想和他一直在一起。”秋燕辞瞟了一眼叶青盏,“如果你生气,就等我下去找你的时候,怎么打我骂我都行,我选择的一切,这辈子都不会后悔的。”
叶青盏小声道:“他是我兄弟,应该会答应吧?”
秋燕辞不理他,接着说道:“老藏叔,谢谢你,你把命都给了我,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叶青盏也连忙道:“叔叔,您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辜负燕燕,我若食言,您尽管来找我,想弄死我还是把我拖进十八层地狱,随您的便。该说的也就这些了,要是有什么漏下了,等下次来我们再详谈,燕燕身体还没恢复好,我们就先回去了,改天有时间再来看您。”
说罢,两人默契地一同磕了头,叶青盏扶起秋燕辞,又看了看那座坟,转身慢慢走了。
秋燕辞的心情意外的没有特别沉重,反而还有释放郁结后的舒顺。叶青盏眼睛看着远方,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叔叔答应了!”
秋燕辞瞪他一眼:“无耻。”让一个逝去十几年的人开口说话,除了叶青盏恐怕没有第二个人了。
叶青盏嘿嘿一笑:“你说刚才,咱俩算不算拜了高堂?”
秋燕辞喝道:“闭嘴!”
叶青盏调戏了秋燕辞一把,不着痕迹地把刚才有些感伤的情绪掩饰得天衣无缝,他看着秋燕辞的侧脸,轻轻地笑了。
回家以后,秋燕辞神色恹恹,胃又有些绞痛,在床上睡了一会儿,天就已经黑了。秋燕辞记得,每逢节日,晚上才是最热闹的。他走到门口,张望着外面的景色,想到叶青盏从来没有体验过在灯火流转的夜晚之下肆意放纵,心里有些难受。
叶青盏正扎着香囊,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才歪歪扭扭地弄好两个。他把其中一个塞进秋燕辞的手里,另一个自己留下来。
“拿着,端午没有雄黄酒就够惨了,连个香囊都没有,岂不是白过了?”
秋燕辞攥着手里的香囊,想说他这些年从来都没有见过正经的香囊,师父也从来没给他买过,有没有都无所谓。但他却不错眼珠地盯着手中的小玩意儿,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叶青盏推他:“一会儿回去慢慢看,别站门口了,晚上风凉。”
秋燕辞关上门,坐在桌子旁。桌子上摆的是白天买的一些零食,叶青盏不敢让他吃太多,正准备都收起来,秋燕辞抓住他的手,说道:“先别忙了,歇一会儿。”
叶青盏听话地坐在他旁边,秋燕辞看他不错神地看着自己,不由失笑:“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因为你好看啊,你是我媳妇,我就喜欢看你。”
秋燕辞有些害羞地偏了偏头,然后立马又恢复原状:“今天是端午,你哥哥都没回来陪你吗?”
叶青盏叹了口气,在明亮的烛火下把玩着手中的香囊:“可能太忙了吧,以前不管什么节日,他就算再忙也会回来抽空看我一眼的。”
秋燕辞了然地点点头,用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手中的香囊,叶青盏见了,吓得连忙掰开他的手把香囊解救出来:“哎哎哎,就算它丑,你也不能这么对它啊,万一弄坏了,我可不敢保证今天还能让你带上新的。”
秋燕辞手中空了,只好伸手去倒茶,等他抿了一口之后,叶青盏就催他回去睡觉。秋燕辞不想睡这么早,但他有些难受,不敢告诉叶青盏,为了不让他担心,只好站起来,回床上脱了衣服,一如既往地躺在床边。
叶青盏坐了下来,努力把秋燕辞往里面挤:“燕燕,里面不舒服,今天让我睡外面呗?”
“不行。”秋燕辞想也不想直接就拒绝了。
叶青盏趴在他身上,戳着他的脸颊:“燕燕,就让我睡外面吧,啊。”
秋燕辞打开他的手:“你怎么了?不想睡的话一起读书。”
叶青盏当时就被吓到了:“燕燕你瞎说什么呢,外沿冷,里面暖和。”
“我没觉得冷,你不用担心了。”
叶青盏叹气:“唉,明明白天的时候还哭着说喜欢我,到了晚上就什么都变了。”
秋燕辞脸上瞬间红透了,斥道:“胡说,我才没哭!”
“没哭?”叶青盏笑着,伸手掐起秋燕辞的下巴,凑近他的脸,鼻尖都碰在一起了:“真的没哭吗?是我听错了?”
秋燕辞道:“是你听错了。”
叶青盏在他唇上重重吻了一下:“真的吗?”
秋燕辞努力想挣脱他的钳制:“真的。”
叶青盏牢牢固定住他,又用力亲了一下:“我不信,你就是哭了。”
秋燕辞怒道:“都说了是你听错……”还没等秋燕辞说完,叶青盏已经完全堵住了他的嘴,狡黠又缠绵地亲到他呼吸微乱。
秋燕辞已经明白了,如果自己不承认哭了,叶青盏就会一直这么亲下去,直到自己屈服为止。他恨不得朝叶青盏踹上几脚,他咬咬牙,恨声道:“我没哭出来,我说真的,你别这样……”
叶青盏满意地笑了笑,把脑袋埋在秋燕辞颈间拱来拱去,身体不知不觉地往床上蹭,硬生生地把秋燕辞挤到了里面去。秋燕辞想起来,叶青盏却按住他的肩不让他动,秋燕辞怒道:“叶青盏!你松手!”
“不松,我今天就要在这边睡。”
秋燕辞道:“你再不松手我打你了!”
“你打吧!就算你打我我也不到里面去。”叶青盏闭上了眼睛,一脸的无所谓。
秋燕辞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向反方向扭过去。虽然他的身体还虚弱,但制住叶青盏这种中看不中用的公子爷还是绰绰有余的,叶青盏手腕剧痛,嗷嗷直叫:“燕燕,你快放开!手要断了!”
秋燕辞冷着脸坐起来,其实他没用多大的力气,只不过擒拿的方法独到,让叶青盏不得不放开了手。
秋燕辞今天因为迫于叶青盏的淫威,当着不知多少人的面做了很多羞耻的事情,现在他有了报复一样的快感,一直憋着气的心都顺了不少。叶青盏整个人都趴在了床上,秋燕辞趁机把叶青盏的手压在他背上,让他动弹不得。
叶青盏虽然很疼,但还是嬉皮笑脸地说道:“燕燕,你想玩刺激的?先放开我,我教你更好玩的。”
秋燕辞抽了抽嘴角,末了冷笑一声:“我可不想你陪我玩什么,一句话,你进不进去?”
叶青盏苦着脸:“就因为这么大点小事,你就要谋杀亲夫?”
“少废话!”
叶青盏嘟囔道:“脸变得真快。燕燕,你告诉我,为什么非让我到里面去睡啊,之前我要和你睡一张床你都不干呢!”
秋燕辞道:“你管那多干什么?你要不想进去,我就把你手掐断!”
叶青盏道:“唉,燕燕,你这么喜欢我的手啊,我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你也是先对我的手下手的。”
“你手不老实,砍下来都不值得同情。”
“你真的这么想?你想清楚了,我的手要是没了,谁天天给你换药,谁天天帮你洗澡,谁能牵你的手,谁能摸你的脸……”
秋燕辞听他越说越过分,手上一用力,喝道:“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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