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情谊,沸于玩闹,息于分离。
那时候,他还年幼,很快的找到了新玩伴,自然将这个人很快的抛之脑后。
只因觉得,似乎对方也并没有多喜欢自己,想必都是不情愿于自己打交道的吧,却不想他将自己铭记于心这么久。
原来是他。
将记忆中的琐碎拉出来后的苏绵延恍若被雷击,将旧时少年的脸叠合在岑怀瑾的冷清的脸上,原来他们竟然早已相识,竟然...
他竟然毫不知情。
苏绵延目不转睛的看着岑怀瑾,神情复杂,听他继续碎碎说着。
“我回来曾经回来过,听闻你父母双亡,我也曾去庄中看过你,但你整个人魂不守舍,整天浑浑噩噩的勤于耕作,还要带着个作人精,实在没什么机会同你说话。看着你家中老仆也算是尽职尽责,我便回到了京都,在二哥身边由他指导准备乡试。”
“我竟然…全不记得了…”苏绵延低声喃喃道。
岑怀瑾嘴角勉强勾起一抹笑意:“你如何能记得呢。”
“我…抱歉…”
“后来的时候,我在这里住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我自从考中举之后,不断有人来攀亲带故的,怎么你便不上门呢?”
“我……”
“我去过你的庄子外,看过你不止一次,你整日忙碌,不得空闲,我便想着,是不是你太忙了,才顾不上来攀亲,但并不是我想的这样。”
“我…”苏绵延的声音愈发的弱了下来。
“是了。”岑怀瑾自嘲的笑了:“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岑怀瑾,我…”
“我本不想告诉你这些,想要瞒着你一辈子,只想着等着与你有了感情后,你只会与我同心同德。”岑怀瑾苦笑了:“可是,我怎么能想着,你割舍不下苏绵绵。苏绵延,你当真是不自私呢。”
“她是我亲妹子。”苏绵延说的极为艰涩,他所有翻涌而复杂的情绪,再次从心底涌出,让他无所遁形。
“那又如何呢?你我木已成舟,有情有义。是她率先悔了毁约,是她成亲当日逃婚,即便是日后说起来,也论不到你的不是。”
苏绵延不想听下去了,心中的怒火焦灼着五脏六腑,实在难受:“那你又何必要说出来?”
“我舍不得。”岑怀瑾望着苏绵延斩钉截铁道,眼总是再也藏匿不住的深情,苏绵延几乎要被吞噬了一般。
“我不能继续欺骗你,不能活在失去你的心情中。”
“我只想,只想你向我走一步,对着我笑,其他的路我去走,障碍我去平!”
苏绵延不敢再继续听下去了,满嘴的胡说八道,胡思乱想,想必说到最后,岑怀瑾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清楚。
岑怀瑾绕过桌子,眉目间都是悲凉,似是有气无力的向苏绵延走了过来。
苏绵延心生担忧,想要伸手接住他,却被苏绵绵拉倒了身后。
苏绵绵看着眼前这个她名义上的夫君,浑身紧绷的将自家哥哥护在身后,虎视眈眈的看着岑怀谨,哪里还来得及管他长的怎么样。
豺狼虎豹心啊!虽是能把人吃的渣滓都不剩!苏绵绵心内在狂吼着,这什么人啊这是!岑家都是什么人啊!
“苏绵绵你让开。”岑怀瑾勉强的控制着情绪,保持着冷静道。
“我不让。”
“你让开!”
“绵绵,你先出去,我和他谈。”苏绵延努力的控制着情绪,事情来的太突然,他实在无法将情绪调整回泰然自若。
“可是...”苏绵绵并不能够放心,望着绵延的眼神中写满了迟疑。
“出去!”岑怀瑾暴喝道。
天知道,所有的话一直压在心底,如今终究能够说出口的感觉,是何等的心酸想要落泪。
他的求之不得,他的寤寐思服,如今近在迟尺,伸手可得,他如何能够克制的住情绪呢。
“你出去。”苏绵延望着绵绵,坚定道。
苏绵绵虽是不甘心,不过绵延开口了,她再不好说什么,只能转身出去了。
第22章 第 22 章
“绵绵已经出去了。”苏绵延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总可以与我讲讲,要如何处理绵绵的事吧。”
“你希望我怎么做呢。”岑怀瑾目不转睛的望着苏绵延,神情中是藏不住的酸涩。
“我希望你与绵绵和离。”苏绵延坚定道。
“和离之后呢?”
苏绵延陷入了沉默,岑怀瑾心中如同被寒冬腊月的室外凉水浸着。
“难道你我之间,再无其他了吗?”
“岑怀瑾...”苏绵延略一犹豫,仍是说出了口:“如若绵绵没有逃婚,我真的觉得你会是一个很好的妹夫。”
“妹夫?”岑怀瑾苍凉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苏绵延,你高看了谁呢?”
岑怀瑾的话像一把利刃,狠狠的扎进了苏绵延的心窝,他明白了,若不是岑怀瑾对自己心有情谊,岑家怎么会与寒门野户提亲。
“可总要有解决了办法了。”苏绵延努力想要保持着冷静,轻声道。
“你想要和离便和离吗?”岑怀瑾震怒道,用力将他推至墙边,直到退无可退时候,他将他禁锢在自己的怀中与墙之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吼道:“我不同意!”
苏绵延低声下气道:“不是的不是的,这个你同意就可以的,我...”
“我不同意!”
“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了,你看你是不是...”
“我不同意!”
“那你想怎么样嘛...”
“你继续留在这里!咱们过日子!”岑怀瑾的神情中不自觉的透着恳求。
“原来不是这么说的,我妹子不想嫁给你。”
“我也不想和她在一起,我想和你在一起。”
“岑怀瑾...”
今天的事发生的太过突兀,让苏绵延的脑中乱成了浆糊,听着岑怀瑾的语气中似乎带了一些哀求,这怎么可能呢。
“你是不是发烧了...”苏绵延看着眼前的岑怀瑾,语气惶恐的伸手想要抚上他的额头,试一试温度。
岑怀瑾用力的将苏绵延的手握住,放置在自己心口的位置,目不转睛的看着苏绵延。
他的心跳的怎么这么厉害。苏绵延恍惚的想着。
他不能再忍了,他不能继续憋着不说了,如果不说,他真的要失去他了,只要想着会失去他,那种失落的惶恐萦绕着他,让他不得安生。
他舍不下他的。
是他先招惹了自己的,是他先开始的,既然如此,苏绵延有什么资格再去喊结束了。
他说不明白为什么执着,可只是想着这个人,这个人不在自己身边了,对着另一个人笑着,光是想着都觉得愤恨的难以接受。
厨娘带着仆役们送来了一桌酒菜,守在门外的苏绵绵瞬间亮了眼睛,不住的吞咽着口水,好饿啊...
厨娘对苏绵绵笑道:“饿坏了吧。”
苏绵绵重重的点了点头,屋内绵延的境地早已弃之一边了。
岑怀瑾不想要放手的和苏绵延僵持着,被屋外轻声的敲门声惊回了神思。
岑怀瑾满脸戾气,张嘴想要骂回去,苏绵延唯恐时自家妹子有事,见到岑怀瑾这个脸色,心内清楚岑怀瑾想要做什么,想也没想的伸手捂住了岑怀瑾的嘴。
“何事?”苏绵延急声问道。
“公子,我们来送餐了。”
门外是厨娘恭谨的声音,配合着苏绵绵叽叽喳喳的同仆役说着话。
岑怀瑾的神情缓和了些许,将苏绵延的手从脸上拉了下来,紧紧握住,并不想要松开。
厨娘带着仆役鱼列而入,恭谨的将菜肴一一摆放在桌上,苏绵延唯恐被人发现他们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几次想要抽出,但岑怀瑾并不想要松开。
“公子,已经妥当。”厨娘对岑怀瑾恭敬的行礼,带着仆役转身退了出去。
苏绵绵见到好菜一桌,努力控制着口水跑进屋内,对着苏绵延眨巴着眼睛,问道:“绵延,我可以吃吗?”
苏绵延不忍心拒绝,轻了点头。
苏绵绵高呼一声,开始大快朵颐,竟是毫不在意绵延与自己婚书上的夫婿之间如何了。
“松手。”苏绵延神情复杂的望向岑怀瑾。
岑怀瑾坚定的摇了摇头:“绵延,你应当知道,我并不想放手的。”
目光对视许久,谁也没有退缩,久到苏绵绵吃饱,过来想将绵延拉在自己身后。
岑怀瑾凶狠的等着苏绵绵,丝毫不肯退让。
“姓岑的,你想干什么?”苏绵绵毫不气弱的凶回去。
“关你什么事?拖油瓶。”
“嘿呦喂,底气挺足啊。”苏绵绵趾高气扬道:“我告诉你,我们苏家不是没有人了,还有我苏绵绵在呢!”
岑怀瑾淡淡的扫视了苏绵绵一眼,苏绵绵很清楚的看明白了其中的含义,顿时火冒三丈,是真不拿自己这个小姑子当回事?
嘿呦喂,我这暴脾气…
还想不想进他苏家门了?姓岑的苦心做了这么多事,难不成还是自家不争气的哥哥进别人家门?
苏绵绵越想越没用底气,自家大哥什么样子,她实在清楚的很。
若是说最好捏的是包子,那么苏绵延一定是灌汤包,不用捏晃一晃都发现很软。
“绵绵。”苏绵延不想再听下了,轻声道:“不要再说了。”
“绵延!”苏绵绵嘟嘴,表示心内不悦。
苏绵延只做未见,对岑怀瑾郑重道:“如今绵绵回来了,我自应带她回家去了,不好继续在岑府内。庄契等契约,已经尽数过来了岑公子,虽是算不上什么敬意,但也请岑公子看在已倾尽所有的份上,高抬贵手。绵延感激不尽。”
“苏绵延...”岑怀瑾难以遏制心内悲凉:“你怎么能这么狠呢。”
再不管岑怀瑾是何种情形,苏绵延狠着心,牵着苏绵延走出了屋门。
屋门关合,岑怀瑾绝望的想着,是不是应该哭呢。
越是心烦,越是乱,苏绵延用力的推着二门,并不能够推开。
有心想要高声喊外边的仆役问一问是什么情况,又不好打死张扬,偏生这内院的墙又高,连爬也爬不出去。
二门落锁了,他们出不去了。
苏绵延茫然的转头看向绵绵,他应该是去质问岑怀瑾的,但并没有什么勇气了。
岑怀瑾的心思昭然若揭,他如何能装作没有看见。
可到底算什么呢。
有心想要喊岑怀瑾出来看看,又是不好意思,实在被逼无法,轻敲了两声门,苏绵延并未听到屋内的回应。
索性边继续轻敲着,继续等下去了。
到底是冬日,屋外尚冷,苏绵绵冻得不住的跺脚,问苏绵延道:“要不咱们进去?”
既然如此,苏绵延抖着胆子推门而入,见到岑怀瑾端坐桌前,一杯接一杯的自饮自酌。
“天气这样冷,总归要喝两杯酒暖暖身子的。”岑怀瑾说着话,又自斟自酌了一杯,一饮而尽。
苏绵延想要劝阻,又不知说什么才好,嘴里反复念叨着:“你醉了。”
“半亩池塘半阑珊...”岑怀瑾沉吟了许久,苏绵延不自觉的听下去,却听见岑怀瑾喟叹着:“总归意兴阑珊。”
“岑怀瑾,你不要喝了。”苏绵延上前抢过了岑怀瑾手中的酒杯,被人拽住了手腕,目光炯炯咄咄逼问着。
“苏绵延,你就没有什么想要的吗?一定要握在手里,放在身边的吗?”
“我……我……”苏绵延不知所措的回答的磕磕巴巴:“我没想要什么……”
“那你问我,我想要什么。”
“什么?”苏绵延有些没有绕过来逻辑。
“你问我想要什么,我只想要你。”岑怀瑾目不转睛的盯着苏绵延的眼睛,回答的字字清晰,坚定不移。
“你,你喝多了。”苏绵延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努力的避开他的眼神。
“你总有想要的吧,你说出来我满足你。”岑怀瑾依旧是一副唯我独尊的倨傲样子。
看着他这样,苏绵延莫名失掉了耐性:“算了,我真没什么好要的。”
岑怀瑾有些慌了,看着苏绵延自顾自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虽底气不足,仍旧佯作无事的喊道:“是人都有想要的,你怎么会没有?”
“没有。”苏绵延回答的干脆利落。
“你不是一直遗憾读了这么多年书,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上吗?求我啊,求我我就和二哥说一声,保管你过举!”
“岑怀瑾!”苏绵延怒喝着,打断了岑怀瑾的话语,岑怀瑾刹那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来。
“苏绵延….”
“我要的,你给不了。”苏绵延失去了收拾东西的耐性,将手中东西摔落,走至岑怀瑾面前,一字一顿道。
“那你要什么我给你就是了!”
苏绵延不想理他,大步的奔着门口,想要推门离去。
“苏绵延!你倒是说啊!”岑怀瑾气急,站在门内吼着。
苏绵延听着岑怀瑾在身后扯着嗓子喊着,再没有一点保持着的文人风度,他是该咧嘴笑的。
岑怀瑾躺在床上,望着屋子内,总觉得心里空空荡荡,屋内似乎瞬间到了另一个季节,让他五脏六腑都觉寒冷,任凭几床被子都暖不过来了。
好似他这个人已经冻住了。
时间似乎卡在了苏绵延走的那日,记忆卡在了他转身毫无留恋的时候。
他走的坚决,毫无留恋。
明明在苏绵延住进来之前,这屋子本就是这些东西,就他一个人在内院,在屋内住着。可现如今怎么觉得这样空旷的难以忍受。
岑怀瑾捂着眼睛,努力克制着心中奔流的情绪,不想表达出声。
苏绵延真的不要自己了。
自己真的把他欺负走了。
他一直没有告诉苏绵延,成亲那日,他有多激动,有多开心。自小到大,他从未有过如此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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